《与俗归》山柰

86、一起过冬

　　十一点十分，付一安轻轻打开门锁。
　　屋子大亮，付琴在客厅备课。
　　女人穿着薄绒睡衣，眼睛布满红血丝，手握着笔不断地对着课本在教案本上摆动。
　　余光感到身影靠近，付琴才缓缓抬起头来，淡淡道：“回来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付一安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字，回道：“等下就去，你早点休息。”
　　付琴点点头，收起茶几上的教材资料，抖抖整齐，径直回房间去。
　　付一安洗完澡出来，隔壁房间缝隙还透着光。
　　少年回到房间窝在被窝里，插上耳机，随意拨动视频的进度条看了看后，点进聊天框，视频太大发不了。
　　付一安想到了邮箱，立马下载了□□和□□邮箱，注册了账号。他凭着记忆把那串数字打在添加好友框搜索，头像对上了。
　　付一安点了添加好友，陈鸣还设问题了。
　　——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
　　少年手指点点输入陈鸣的名字，回答错误。
　　付一安蹙眉不解，这小子不是宇宙最帅吗？世界第一自恋吗？怎么还不对呢？
　　算了放弃，不加了。
　　付一安直接点开邮箱把视频传好，眼睛瞥着那空荡荡的正文，黑眸闪了闪。
　　少年起身从抽屉的最里面挪开层层藏好的小纸条看了又看，黑纸白字，付一安其实都能倒背如流了，计划赶不上变化，陈鸣听见他唱歌眼泪就打转了，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付一安把小纸条撕得稀碎后，用纸巾分开包了好几个纸团才扔进垃圾桶里。
　　少年神色认真，缓缓在屏幕上敲打，把那段倒背如流的文字跟着附件一起发过去。
　　陈鸣十一点三十五才到家，少年偷偷摸摸地从四楼回了，生怕吵醒隔壁的少女。
　　陈鸣刚进房间，连门都没来得及锁，陈楠一手把门推开。
　　少女视线直勾勾落在陈鸣怀里的花束上，然后移到左手的戒指上，最后落在那白色纸袋上。
　　少女露出吃瓜的笑容，打趣道：“哟，约完会了？还有花收呢？礼物收的满满当当啊。”
　　陈鸣抿了抿唇，把纸袋往后收，白了眼陈楠，“不睡觉还等我回来凑热闹呢？”
　　“你晚上那要把镜子照破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陈楠倚着门边乐呵呵的笑，赤裸裸的上下打量着少年，“还哭了？这么感动？”
　　“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去，有你什么事？一天天的就爱八卦。”
　　陈楠的视线往袋子里探，调侃道：“她送你这么多东西，看样子还挺喜欢你的，你空手出去的就没送点给人家？”
　　陈鸣神色一滞，被戳中要害，一言不发。
　　他根本就没想到付一安有这么大阵仗......
　　陈楠嘴角豁开，冷笑一声：“真让我说中了？你零花钱也不少了，你还吃软饭呢？空手套白狼？”
　　“他愿意给我送花送戒指送礼物的怎么了？饭喂我嘴里我干嘛不吃？我就吃就吃！”陈鸣咬了咬后牙，瞪着少女愤愤怼道，“你羡慕嫉妒恨了？”
　　“切，臭不要脸！”陈楠又往花束凑头，称赞道：“弟妹这手还挺巧的，没少花时间吧？女生喜欢勾这些送对象的，诶，我敢肯定，冬天还要送你围巾的。她哪种类型啊？我给你支支招，你也对人家好点啊！”
　　陈鸣蹙着眉头，褐色眼眸逐渐冰冷。
　　付一安一个大老爷们，屁的弟妹...女生能勾？男生不能勾了？
　　少年轻轻推搡一把少女往门外赶，不爽道：“你懂个球啊你懂，赶紧走，别在这碍我的眼，影响我心情，我看着你都烦躁。我的事你少打听少管，我有手有脚的，用你教我？”
　　陈楠沉力，堵在门口不走，没好气地小声嚷嚷：“我八卦一下怎么了？让你对人家好点也错了？”
　　陈鸣叹息，垂眸不悦，“你到底要干嘛？”
　　陈楠眼睛闪亮，直接问道：“学校里漂亮的女生我都知道，哪一个？”
　　“我再说一遍，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陈鸣大步把花和纸袋放到电脑桌上，又快步推搡着人，把陈楠死拖硬拽赶出去，少女双脚站到门外，少年立马堵着门反锁。
　　门被关上，少女拍了拍房门，骂骂咧咧走开。
　　陈鸣松了口气，慢慢悠悠地回到电脑桌坐下，又翻开相册看看，摸出几张中规中矩的合照外加一张手部戒指图，几张凑到一起后，陈鸣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付一安。
　　【一鸣惊人：F大帅哥，有名有实同不同意？我等下甩朋友圈里了？】
　　【F：部分还是全部？全部不太行......】
　　【一鸣惊人：肯定只给关系好的看，十来个，学校人多嘴杂不让他们知道。】
　　【F：好，视频发你邮箱里了，微信传不过来。】
　　【一鸣惊人：你不是不用□□吗？还知道我邮箱呢？】
　　【F：上次你在群里吵架，我用王洛建手机看了，记住你□□号了。】
　　【F：你记得收，我眼睛要睁不开了，很困。】
　　【一鸣惊人：好的好的，你快点睡觉，我不吵你了，晚安~】
　　【F：晚安，你也早点休息。】
　　陈鸣迅速点进朋友圈，把这张照片发出去。
　　配文：找到你也是我最伟大的成功！！！
　　刚发出去，付一安就点赞了，还评论了个“好”字。
　　陈鸣嘴角豁开立马回了个爱心，付一安这人真是，眼睛睁不开还硬撑等着抢个第一呢。
　　手机那头的少年，发完最后一个字，眼睛闭上就睡昏过去了。
　　付一安可以睡个好觉了。
　　陈鸣关掉手机，起身找睡衣洗澡，洗完澡后陈鸣拿着手机躺到床上，点进微信，微信列表好几个朋友弹了聊天框，陈鸣没急着回，先点进朋友圈。
　　十几个人二十来分钟，评论了三十几条。
　　有几个早知道的还比较淡定，那些不知道的，快把朋友圈炸掉了。
　　陈鸣敲了敲手机，自评一条。
　　——如图所示，是好朋友！也是男朋友！！！
　　陈鸣退出朋友圈慢慢悠悠给列表回信息，聊了会天后，起身去电脑边，
　　少年熟练地输入密码，点进邮箱。
　　收件箱里多了封邮件。
　　主题是11.21，点进一看付一安还写了正文：
　　唱完歌送花本来有话想说，但节奏乱了没能说出口，后面哽在嘴里过了那个节点好像也没有好时机了。回家想了想，有些话还是想告诉你。
　　陈鸣，谢谢你横冲直撞闯进我的生活，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谢谢你在这个世界的小角落再一次找到了我，温暖我，照亮我。
　　谢谢你把我当朋友，当家人，义无反顾站在我身后，成为我的底气。
　　谢谢你喜欢我，我很庆幸遇到了你，我们没错过，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陈鸣，冬天来了，一起取暖吧。
　　少年看着这段文字，眼眶不自觉地又湿润了，鼻尖泛起酸涩，喉咙涌上痛意堵得喘不上气来，心脏难以言喻的痛。
　　不是狂风骤雨，黑云压城，而是阴天里下了场太阳雨，暖一会，湿一会，空气都快让人难以呼吸。
　　陈鸣突然觉得根本就不像付一安说的那样，付一安对他何尝又没有滤镜呢。
　　少年自卑差劲，脾气不好又任性，付一安对他好到让他觉得配不上了。
　　泪如泉涌从眼角滑落，陈鸣窝在椅子里，高高把头昂起，好像把头抬起来眼泪就真的会倒流收回似的。
　　陈鸣抬起手放到眼前，拇指扫过指根的戒指，带到中节指骨，大拇指用力摩搓着深色那环，太阳橙子在白炽灯光下无休止地轮转。
　　少年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时间捱过零点，陈鸣眼泪干枯，拇指抵着戒指推回指根。
　　陈鸣摸过耳机戴在头上，点开那四十多分钟的视频。
　　视频是横着的，从九点二十就开始录了，画面昏暗不清，勉勉强强能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个轮廓身影。
　　陈鸣看着少年从黑暗中走到斜对面坐下，黑影抱着吉他，手却不敢碰到琴弦弹出声音，只是坐在那儿不动，垂着头盯着手腕看。
　　少年隔着屏幕仿佛能听见指针走动的紧张“滴答”声，时间走过九点二十六，付一安才抬起头望着路口。
　　一分钟过去，陈鸣听见付一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伸手倒了倒头发，而后头转向镜头，笑道：“陈鸣，叮嘱你那么多遍，你还迟到？待会不说你，你回家看了视频给我写检讨去。”
　　陈鸣看着屏幕心虚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地看着那昏暗中的黑影抬起手表看时间。
　　隔了几分钟，少年听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而后拉高声调问付一安走了没。
　　黑暗中的少年一动不动，几秒后才扫着琴弦开始唱歌。
　　陈鸣直勾勾看着不清晰的视频，听着少年温柔低沉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年慢慢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眼神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坚定。
　　拍立得的灯光闪烁，陈鸣清晰看到了付一安闭眼吻他的那刻，这人真坏。
　　灯光不断亮白，陈鸣看着两人脸上幸福的笑脸和轻松的氛围，心里最后一角阴影散去。
　　镜头被黑影遮挡，而后抖动两下被拿起，付一安结束录制。
　　陈鸣关掉视频，下载好后导到手机里面存着。
　　少年手指敲击键盘，发了封回信。
　　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会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自己，付一安，我们一起过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