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菠萝》黄梨君

2、纸条

　　学期新课表很快就轮了一遍。今天早上一来就是两节数学课，熬过枯燥的数学课，终于迎来了30分钟的大课间。很多同学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林盛乐也想睡，但是趴了一会儿，人没睡着，腿和手都麻了，只好爬起来看着门口发呆。期间老蒋来了一次，看见学生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叨叨两句：“这么困呐，都站起来走走。越睡越困，去门口吹吹风，活动活动。”没人动，林盛乐也没动。
　　等老蒋走了，林盛乐又跑到门口去放风，是监狱犯人的那种放风。外面天气还算好，林盛乐穿了件蓝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伸了个懒腰心想，出来了空气是要好很多，屁股都坐痛了。林盛乐还拿了一板奶片，掰着吃。
　　储煜从厕所里出来，迎面看见林盛乐在吃东西，一连吃了好几片，闭着眼嚼得有滋有味，忍不住问：“你吃的是什么？”
　　林盛乐侧过头看到储煜，心想扰我清净。于是装成聋子，一脸痴呆地笑了笑，点头示意。
　　没听见声音，林盛乐以为储煜会自讨没趣走开，没想到身边的人却靠得更近了，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我说，你吃的什么呀？你怎么直点头”，储煜笑开了花，“你听成啥了？”
　　“奶片。”林盛乐也笑，心想我是装傻啊，你不会真把我当傻子了吧。
　　储煜不说话了，只觉得林盛乐眼珠子清粼粼的，笑起来格外甜。
　　林盛乐在他的注视下感觉如坐针毡，想了想说道：“你要吃吗？”
　　“好呀，谢谢。”
　　储煜伸手往林盛乐面前一摆，林盛乐嘴角抽了抽，把奶片递了过去，提醒了句：“这是羊奶的，有点膻。”
　　储煜将奶片扔进嘴里：“是有点膻，你喜欢羊奶？”
　　“还行。原本是吃牛奶片的，有一次买错了，买成了羊奶的。刚开始也有点吃不惯，后面越吃越上头。”
　　“这样啊。”两人都没再说话。
　　储煜看时间差不多了，扭头看了眼教室的钟，问林盛乐：“快上课了，进去吗？”
　　林盛乐点点头，跟着储煜进了教室。
　　下一节课是化学课，林盛乐打起精神来认真听，结果沉迷于写一道题里的同分异构体，回过神来发现后面的化学式配平已经讲完了。林盛乐只好将答案抄在了试卷上，老老实实的听课打算下课后再算。下课了，林盛乐还没来得及算呢，卢娜娜跑来问题目。好巧不巧问得就是化学式配平这道题。林盛乐只好先敷衍过去：“这题我也错了，还没弄清楚，我先自己再算一遍。弄清楚了告诉你。”
　　林盛乐花了两次宝贵的课间休息，厕所都没去上，居然都没算出来，有点泄气。但是林盛乐想到后面还要教卢娜娜，便问了问方一坤，得到的回复是干脆利落的一声“没听”。于是林盛乐放弃了，心想反正下次还会有同样的题型，花在上面的时间太多了不划算，转头和方一坤聊起了天。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星期四。离配平化学方程式那天已经过去两天了，林盛乐正在和物理奋战。卢娜娜看着林盛乐专注做题的样子，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还挺帅的，正准备去搭话，想起来还有道化学题没问，心想刚好。于是跑过去问：“林盛乐，化学那道题你弄会了吗？”林盛乐心里一紧，发现自己早就忘记那件事了，装作惊讶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忘了。现在就看，等会儿找你行吗？”
　　“没事没事，不着急。你的语文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
　　“可以，可以。”林盛乐低头翻出笔记，拿给卢娜娜。
　　卢娜娜看着少年俯下身子，在椅子旁的箱子里找笔记。
　　肩也挺宽的，卢娜娜抿着嘴笑，临走时还留了一块巧克力，说是外国牌子。
　　卢娜娜走后，林盛乐决定解决这道化学题，打量了一圈，发现周围男的本来就不多，讲过几句话的更少，靠谱的更没有。当然，林盛乐所谓的“周围”只是前后左右各改变一个单位的范围，一个十字架的形状。想要林盛乐去主动请教别人问题，恐怕他也要在胸口画个十字架，默念“上帝保佑”。
　　林盛乐把目光瞄准了正在给同桌讲题的储煜心想，他吃了我的奶片，应该不算陌生人了，等他讲完了就去问。林盛乐盯着储煜心想，没办法吃人嘴软，谁叫你化学也挺好的，我也不想问的。
　　储煜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侧了侧头，正好对上了林盛乐的目光：“有什么事吗？”
　　林盛乐猝不及防，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嗷，我想问个问题。”
　　“好。等一下哦，还没讲完。”储煜扬起了嘴角。
　　储煜讲得很快，林盛乐还在低头琢磨那道题，垂死挣扎。
　　“好了。你是要问我哪一题？”储煜从座位上起身。
　　林盛乐原本想自己去储煜哪，看到储煜的动作，默默地将拿起的试卷放了下来了。
　　储煜低头看着林盛乐圆圆的脑瓜子向他解释：“坐久了腰不舒服，站起来放松放松。”
　　“是这题吗？”储煜伸出手，指着题目。
　　“嗯。”
　　“这样，你拿张草稿纸······”
　　听储煜讲完，林盛乐舒了口气，心想等会就去教卢娜娜，省得又忘了。
　　“我讲清楚了吗？”
　　“嗯，你讲得比老师还好。”林盛乐毫不心虚，张嘴就来。
　　储煜看着林盛乐翘起的发丝，又想起了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储煜一时站着没动，多说了两句：“其实化学式配平这种题目，首先要记清楚化合价，然后掌握一些小技巧。找同类型的题目多练练就行。”
　　“嗯，好的。回头试试。谢谢你啊。”
　　“没事。你的语文笔记能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不过卢娜娜现在在用。”
　　“好。那我到时候直接找她。”
　　林盛乐泛起了嘀咕，语文笔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随便抄抄嘛。是不是有些风声我没听到，难道语文老师最近要严查笔记？林盛乐有点担心，等储煜看完了，就拿回来再写点。不怪林盛乐疑神疑鬼，他看见语文老师就像老鼠见到了猫。当然林盛乐是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谢谢你啦。”
　　林盛乐还没来得及说些客气的话，储煜就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年轻靓丽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嘴里说的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话：“暑假期间让你们背的成语都背熟了吗？我记得我说要抽查的吧。”
　　班上顿时哀嚎一片。开学前两天语文老师没提这件事，大家都暗暗窃喜以为老师忘了这件事，没想等大家都放松了语文老师又杀了个回马枪。
　　“行，行。看你们这样子估计也没背。不过抽查还是要抽查，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课代表给大家领个头，打个样。”
　　林盛乐表面云淡风轻，毫无波动，实际上已经在心里默默流泪了。当初怎么想的，脑子抽了，语文老师说谁要当课代表就举手，自己真就举了。真应该把这只手剁了，林盛乐低头把手指掰得咔咔响。
　　语文老师姓徐，是前两年刚来的年轻老师。虽然是年轻老师但是把11班管得服服帖帖的，说话犀利，训起人来更是了不得，妙语连珠。不上课的时候是个平易近人的大姐姐，一上了讲台就直接成了一丝不苟的特级教师。特别是提问的时候，步步紧逼，追根究底，一定要你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就连班上几个原先在语文课上是锯了嘴的葫芦的男生，都没办法，憋得脸通红，坑坑洼洼地回答了好几句。但是徐教师是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学生们的，看他们回答不上了，就去点其他人，一节课上下来教室里站满了人。如果问题简单还没回答上来就会开启嘲讽技能，字字诛心，让人恨不得钻进地缝。
　　这节课高度危险，讲的是文言文。对于这种课，林盛乐一般都是要提前看一遍翻译的，不然回答的时候真的是一头雾水，编都编不出来。但是刚开学，躺了一个暑假的林盛乐皮都松了，没看翻译。现在林盛乐看着一个个被点起来的人，无助地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课代表，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林盛乐头脑发晕，站起来嘴也不知道是谁的了，胡乱了说了一通，气都短了一节。
　　“你讲的都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听听，是人话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来。叫你们上课之前要预习，有几个人看了？本来文言文讲的就慢，被你们这么一弄要讲到什么时候······”
　　嘻嘻，果然被骂了。林盛乐被骂了又不提心吊胆了，还想笑，是冷笑，嘴角习惯性扯着。林盛乐埋着头，就怕自己笑的样子被人看见。突然一个小纸团跳到眼前，林盛乐一惊，看了眼正在板书的老师，立马将纸团捏在手里。等找到空隙瞄了一眼储煜，这人还对着他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储煜趁着老师不注意看了林盛乐好几眼，见他迟迟不打开纸条，有点着急。用眼神示意林盛乐，结果这小子硬是一节课都没看。
　　一下课，储煜就迫不及待地问林盛乐：“你不看我写了什么？”
　　林盛乐慢悠悠地打开纸团，因为长时间握在手心，被汗水泡着已经变得有点软了，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是看吗？我可不敢上课看，要被老师抓到了，我岂不要死翘翘。”
　　“哈哈，是我不好。我只是问问你笑什么呢？”
　　“没笑，只是嘴巴抽筋了。”
　　储煜看林盛乐不想说，解释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林盛乐将纸条又卷成一团，扔了过去。储煜接住，“扔给我干嘛？”
　　“垃圾啊，你写的，你扔。”
　　“好吧。”储煜还没说完，又扔过来一个东西，是巧克力。
　　“巧克力，给你的。”
　　储煜看了眼，还是英文的，收进口袋里说：“谢了。”
　　时钟走得很快，黄昏和清晨交替。林盛乐正在写化学，又听到了储煜的声音：“林盛乐，有红笔吗？”
　　林盛乐将笔袋递了过去，储煜在里面找了根红笔，又还了回来。林盛乐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最近他和储煜关系突然变近了好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储煜经常找他说话，动不动就借个笔、橡皮，一副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林盛乐有点不自在，算着化合价，嘴里吐出两个字：“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