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夏末》沓昭

2、光明2

　　布兰温泡在池子里，特殊的药水帮助稀释圣水缓解疼痛。
　　他拨开湿漉的卷发，失神想着什么。

　　天空湛蓝，在一片鲜红的玫瑰中金发少年漠然看着眼前的食物。
　　人类安静的跪在少年脚边，低头臣服。
　　“抬起头来，让少爷看看你们。”
　　管家乔诺站在布兰温身侧，为布兰温倒好红茶。
　　“少爷，全部是干净的，没被咬过，身上也没疤。”
　　血族的洁癖很重，不允许自己的食物被别人染指，所以很多贵族都会饲养属于自己的食物群。
　　“嗯。”
　　布兰温看着一张张纯善较好的面容。
　　心想不愧是管家的审美，全长一个样。
　　大眼睛，小嘴巴，白皮肤，微笑唇。
　　看都看腻了。

　　“你”布兰温支头看着一个黑发小孩。“把眼睛露出来。”
　　黑发小孩拨开头发，露出翠绿色的眼睛，像鲜嫩小草一样的瞳孔看着布兰温。
　　他的肤色不像吸血鬼一样苍白，是向阳的暖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喜不悲。
　　布兰温凑近看了看，越看越满意。
　　“乔诺，就他了。”
　　“少爷，您是选血奴，不是挑选宝石。”管家乔诺拽着小孩的头发，暴露出脆弱的脖子。
　　“如果您喜欢，我可以让人把他的眼睛挖下来，没必要选他。”
　　“你懂什么。”布兰温看着乔诺用刀割开小孩脖子上的皮肤，血液顺着刀流入精致的杯子中。
　　“挖下来的眼睛能好看嘛。”
　　布兰温嗅着空气中独属于血液的香甜，更满意了。
　　他一向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

　　接过乔诺恭敬递来盛着血液的杯子。布兰温小喝了一口。
　　十几双眼睛等着少年的判定，判定是否满意。
　　“还不错。”
　　布兰温搁下剩下的血液。
　　乔诺松开黑发小孩，换了另一把锋利的餐刀，伸手准备再割开下一人的皮肤。

　　“别忙活了乔诺，就这个了。”
　　乔诺收起刀。“是的少爷。”
　　“我还要上马术课，你把这个……”布兰温转头看向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小孩。“谢司檐。”
　　“哦，绿眼睛。”布兰温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外套。
　　“你把绿眼睛收拾好就给我送到马场去。”
　　“是，少爷。”

　　在恭送下布兰温离开玫瑰园，转头看时那双翠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自己，没有丝毫尊敬。当时的布兰温不懂那代表着什么。现在看来，一切都像谢司檐算好的那样发展，连初见都是，他早已步入一个名叫谢司檐的圈套。

　　布兰温烦躁的抹了把脸从水池里出来，水滴顺着他劲瘦的腰线滑落，他潦草擦干换好衣服。
　　门外乔诺早已给他备好食物并将要处理的文件整理妥当。
　　事实证明，人类用他交换被捕的血猎真是错误至极的选择。
　　自布兰温回到血族不过数月，大批人类组织被他踏平，不留一个活口。
　　人类损失惨重。
　　但有生力量却极为庞大。

　　布兰温 “今晚苏文要去雾林吧。”
　　“是的少爷。”乔诺恭敬回答。
　　苏文是布兰温学生时期好友，后因家道中落回到北部。现被布兰温召回成为他的得力助手。而雾林常年雾气弥漫，血族虽不喜阳光却也不喜潮湿。谢司檐所属的代号为光明的人类组织如今正安顿在这片雾林中。
　　光明是人类群体的首领，如果击溃光明，无疑是断了人类的大脑。

　　布兰温看完有关雾林的文件，穿上修身的战术衣。
　　“告诉苏文即刻出发，我亲自带队。”
　　乔诺 “是。”

　　雾林——
　　布兰温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白色雾气。
　　“各小组分散进入，发现敌人直接歼灭。”
　　“是！”

　　布兰温和苏文一起。
　　逐渐深入雾林后，雾气反而变少了，他们寻找着人类留下的痕迹，跟着痕迹前进。

　　“！”
　　一声破风声响起，苏文抓住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个绿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惊恐的看着苏文，眼泪直冒滴了苏文一手。
　　苏文皱了皱眉。“大人，要带出去吗？“
　　血族自视清高，不屑于杀戮弱小。毕竟，他们的食物需要延续。
　　布兰温看着小女孩的绿眼睛，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想挖出来……

　　“带出去。”
　　“是。”苏文吩咐手下带走小女孩，然后仔细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手。
　　瞬间，一抹血色划过，是那个准备带小女孩的手下的。那个手下及时躲开，却还是伤及胸口，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手下及时处理，却无法愈合。
　　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子护住小女孩，她身后站着二十几人，包围了布兰温的五人小队。
　　女子身上散发着神圣气息，布兰温厌恶至极。
　　是圣女。

　　布兰温下指令。“全杀。”
　　“是。”
　　一声令下，两边同时出击。
　　圣女手中的短刀直指布兰温，被圣水稀释过的刀可以阻止血族的自愈，杀死血族。
　　布兰温闪身避过，血猎的武器都经过圣水稀释，血族必须小心避开，一时间竟落入下风。
　　圣女趁着布兰温应对其他血猎的片刻手中短刀反转，刺向布兰温后背。
　　布兰温灵巧转身躲过刺向自己的长箭，抓住刀刃一脚踢开圣女。
　　锋利的刀划过掌心，鲜血直流。布兰温猛地扔刀甩向躲在暗处放箭的人类。
　　人类应声倒下。而布兰温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

　　怎么会？

　　圣女看着愈合的伤口，倚树站起。高浓度圣水怎么会不管用了，她辛苦熬夜制成的圣水，怎么可能不管用！

　　她一向柔和的面容变得震惊。
　　“别怂，我在死不了。”
　　布兰温淡淡开口，苏文四人原本还顾及伤口无法愈合。直至听了布兰温的话，不管刀剑刺入身体，刀刀斩向人类。

　　“你是圣女对吧。”
　　布兰温拉过小女孩。
　　圣女眼神安慰着小女孩。“圣水怎么会对你没用，明明……”
　　明明在囚牢里，圣水杀了他千百次。
　　“因为啊。”布兰温望着不远处，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
　　“谢司檐逼我喝了十几瓶圣水，内外作用下，相当于你们人类五马分尸几十次？”
　　“或许还不够。”
　　“不然你以为人类的小玩意儿真能杀我啊。”

　　布兰温恍然看到自己猩红的瞳孔，是剑的反光。
　　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厘米。
　　谢司檐看着剑上的一点血迹。
　　“柳梦，你太鲁莽了。”
　　圣女撇头看见倒下的伙伴，确实是他的失误。“抱歉。”
　　谢司檐看着闪躲离开的布兰温，布兰温正悠闲的帮苏文处理手臂的伤口。“基地受到袭击，首领找你。”
　　圣女看着布兰温。“当初就不应该放了他。”
　　他们太天真了，放了血族继承者真是天大的错误。
　　谢司檐抹过剑刃上的血迹。“我会杀了他。”
　　“嗯。”圣女抱起小女孩火速带人离开。
　　“这里交给你了。”

　　布兰温处理好伤口，拍拍苏文。“带人跟上，向外面递消息发起总攻。”
　　苏文迅速跟上圣女的影子。
　　几个人类互看一眼，离开跑去阻止苏文追圣女。

　　只剩下了谢司檐和布兰温。
　　两人看着彼此。
　　布兰温袭向谢司檐，谢司檐不躲迎击。两人身手相差无几，谢司檐胜在体型优势力气比布兰温大，好几次重伤布兰温。但布兰温自愈能力极快，灵巧的刺向谢司檐。
　　刀剑飞快，只留下划过的痕迹。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一阵雾气袭来，两人同时动身，进攻闪躲，寻找着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机会。
　　雾气中，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兵刃相接，大开大合。
　　布兰温看着谢司檐的眼睛就恶心。
　　囚牢里暗无天日的折磨，
　　身心的羞辱，
　　尊严的践踏。
　　他出手越来越快，招招逼向谢司檐的命门。不论谢司檐的剑如何伤害到他，下一秒伤势便愈合了。
　　布兰温喘着粗气，高度集中的精神和迅速的自愈能力下，他不断前进。

　　一瞬间，他看到了破绽。
　　他猛然一剑刺向谢司檐的心脏，长剑刺穿胸膛，大量的鲜血涌出，染了布兰温一脸，血液顺着布兰温高挺的鼻梁流到嘴角。
　　像是亲吻，像是抚摸。
　　布兰温抬手抹了。

　　谢司檐眼神依旧淡淡的，在被刺入心脏的前一秒，他拿着短刀，从背后，像是抱着布兰温那样，锋利的刀身划过布兰温的脖子。
　　但是没用。
　　原本应该头身分离的血族凭借着远超一般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活下来了。

　　布兰温拔出剑身，谢司檐应声跪倒在他面前。
　　恍若初见。
　　黑发男孩跪在高贵的血族少年身前。

　　谢司檐支着剑，鲜血从他嘴里胸口流出。
　　雾散了。
　　月光映在布兰温的脸上，猩红的瞳孔和面容上的鲜血为他增添了邪性。
　　他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么死，已经是便宜你了。”
　　谢司檐撑起头，看着他。
　　缓慢开口。“血族赢不了人类。”

　　人类永不会屈服。

　　人类必将用鲜血改写历史。

　　百年的屈辱终将截至。

　　人类必将迎接新的未来。

　　谢司檐倒下了。

　　但人类在此刻，早已站起。

　　布兰温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成为尸体。
　　他口中猛然吐出鲜血。
　　谢司檐虽然没有杀死他，但最后的断头让布兰温短时间无法行动。
　　他需要血。
　　布兰温看着谢司檐。

　　良久。
　　他离开了。
　　在月光下，独留一具早已冰冷的人类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