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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正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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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言不发,反手拔出腰后的刀,照着柳今一就是一削。
唰!
刀刃锋利,像削布帛似的削破黑暗。那弯刃的弧度出乎柳今一预料,她在闪避之余,险些被这一下削到鼻梁。
柳今一说:“戎白弯刀——”
来不及接着说,对方已经朝着她横削了三下。空间逼仄,柳今一不断向后挪,最后把头往下一埋,整个身体都快伏到地面了。
“嘭!”
弯刀追得急,削中支撑地板的木桩。他应该很爱惜这把弯刀,把刃磨得极为锋利,所以刀口在削入木桩后立刻就被木桩咬住了。
拔刀只要一下,但是柳今一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时纯撑着地面,向下用力一推,身体就起来了,她提起拳,收紧腹部,背肌猛地发力——
重拳砸中对方的鼻梁骨!
对方蹲不稳,被打歪了身体。他鼻梁骨肯定断了,却只是闷哼一声,从木桩中拔出弯刀,对着柳今一就砍。
柳今一这次没躲闪,她已经占据上风,在对方挥劈的同时,抬手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她又是一拳重击,这次没对着对面的脸,而是对着对方的胸口。
对方很耐打,挨了这一拳再次闷哼一声,身体却没有退让。柳今一接着这一拳的空隙,曲起臂,用肘部狠狠砸在他的小臂上!
卸刀!
对方终于惨叫了,手一松,弯刀掉落在旁边。柳今一二度访问他的面门,打得他连连后退。地面不平,行动也不便,对方失了先机就好比俎上鱼肉,只剩下被宰割的份。
就在这时,出口处传来风声。有人挂在地板边沿,吊着身体,用两脚踹向柳今一!
干你爹!
柳今一被踹中,身体陡然前扑。她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直觉让她提住旧人的前襟,借着翻滚,把对方拖到自己身上,挡在前面。
只听“噗”、“噗”两声闷响,旧人的身体随即软下去,血冒着股往外涌,全淋在柳今一身上。
新来的捅错人,毫无歉意,他拽开尸体,将一把匕首挥得很生猛。柳今一躺着,翻身向左,躲开后来者的匕首,她撑稳身,抬脚踹向对方的胯/下!
打擂台才需要有来有回,上战场不需要,只要有机会,就该痛击对方的要害!
对方似有预料,紧合起大腿,抗住了柳今一的重踹,紧接着,他摁住柳今一的腿,把匕首猛扎下去。
柳今一另一只脚飞踢,将匕首踢歪,她腰部使力,反身坐起来,还是用肘,直接砸向对方的太阳穴。
歪了!
对方反应很快,一边格挡一边偏头,只被擦到了眉骨。柳今一趁机收腿,一下蹲起来,照着他露出的下巴勾拳!
新来的个头不小,或许这就是他刚刚没有下来的原因,他被勾拳打中,整个头部都撞向地板。柳今一蓄势凶猛,一把扼住他暴露的喉咙,把他向后压去。
“呃、咳!”男人是大显脸,被扼住以后用匕首乱捅。
柳今一抄住他的手腕,倏地用力,给他反扭过去。骨头“咔哒”连成一串响,对方没忍住痛,匕首滑落,大叫道:“咳、贱……贱人!”
“哦?”柳今一折得更用力,“原来你叫这个。”
对方喉头吃紧,因为喘不上气,又痛得浑身发抖,只能发出“嗬嗤”、“嗬嗤”的残喘。
“大半夜不睡觉,”柳今一松开手,摸过匕首,“都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对方说:“你、你休想……”
柳今一二话不说,用匕首照着他的腿就是一下。对方顿时爆发惨叫,叫一半又被扼紧了咽喉,声音像濒死的牲畜,腿脚痛得胡乱蹬动。
“嘘,嘘。”柳今一劝他,“我只要听到我问的回答,不要听见你‘啊啊’。”
死掉的旧人还挤在旁边,位置很窄,血在地上汇成泊,泡出一股浓烈的霉腥味。对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柳今一的声音。
别落到这种人手里。他牙齿打颤,浑身不住地抖,用细小的声音说:“别、别呼呃……问我……”
“你听错了规则,”柳今一拧动匕首,甚至没有拔出来,就往下一拽,“我要的不是这句。”
“啊啊!”对方好似被拉开鳞片的鱼,身体剧烈抽搐,嘴巴大张,“啊、啊——”
他这状态似曾相识,果然不到片刻,就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柳今一松开他,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出口有脚步声。
代晓月蹲下身,问:“死了吗?”
柳今一受宠若惊:“我吗?”
代晓月无情道:“没人管你。”
“都死透了。”柳今一拔回匕首,“尤风雨呢?”
尤风雨冒声儿:“我可没叫人家偷走!这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凶,把刀舞得呼呼的!”
“还不知道,不过上次没摸清,这次不一定。”柳今一蹲着,“你们谁带火折子了?”
尤风雨说:“我要是带了火折子,方才还会跟你摸黑找狗洞吗……”
她话没说完,代晓月就把火折子扔下来了。
“代团素,小气鬼。”柳今一拉开尸体,把火折子捡了,几下吹着,底下终于亮起来。她借着火光,端详手里的匕首:“这上面刻着雁字,是从朝州府流出来的匕首。”
凡刻有雁字的兵器,都是由朝州府雁氏锻造的,他们是无骨河以西卫所最钟爱的刀匠,受朝廷管制,只供应西边的官兵。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供应东边,则是因为东边的各省都是穷州穷兵,比如岜州府。
代晓月说:“思老曾提过,近几年州府内的几个大山匪常用雁字造。”
“他们背后有人,自然不必像我们一样,成天捡垃圾。”柳今一放下匕首,又看那把弯刀,“外头那个用什么刀?”
代晓月道:“普通钢刀,没有标识。”
这伙人很谨慎,刀都带的杂七杂八的,生怕被认出身份,而且反应很快,一遇见不对,就先吞药,一点后路也不留。
柳今一拿着火折子后撤,把尸体翻了个面,在他们身上摸起来。
她猜那两个藏尸的没有回去,让这伙人起了戒心,但是陈书吏和那具无名尸都已经被搬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来?
两具尸体身上都没有东西。
柳今一晃着火折子,看向四周。这底下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来的?这么空……
这么空。
那几沓文册不见了!
柳今一挪动尸体,细看地上,不光是文册,原先散落在这里的白纸也都消失了。
“代团素,上面真有东西,”柳今一喃喃,“但是怪了。”
那两个藏尸的应该早就知道这有个地窖,为什么他们上次来没有管那些文册,而要等到今晚才处理?
“把尸体搬上来,”代晓月敲地板,“先扒了检查一遍。”
尤风雨把头探下来:“他就是从那个窗户拉我的!”
柳今一看向那窗户,准备过去把它合上。她蹲久了腿麻,又伸手扶住头顶的地板,这次的触感和上次一样,还是刺刺的割手。
“你等会儿,”柳今一心不在焉,朝头顶上扫了一眼,“我这就去关……”
她目光微凝,忽然没声了。
尤风雨只看见她蹲那不动了,很纳罕:“你怎么了?”
柳今一突然向后仰,直接躺下了。尤风雨吓得不轻,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她把火折子举高,照着那地板。
“字,”柳今一仰起下巴,目光沿着头顶,一直看向出口,“全是字!”
火折子摇曳,光亮晦暗,只见那地板下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
正。
全是“正”。这些“正”仿佛是记事的结绳,一个挨一个挤满这狭窄阴暗的屋顶,它们手拉着手,又头挨着头,像是群怒目的尸骸,最终汇聚成——
一头猛虎。
这是头浑身盖满手印的猛虎,那些艳红的手印杂乱无序,似乎把它当作了鼓。它皮毛鲜亮,双目赤红,仿佛正应着这些拍打,在昼夜不休、凶悍生猛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