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店与茉莉花》鸦话黑白

1、意外

　　“林先生，请跟我来。”
　　林霁一手拎着面包店里剩下的蛋糕，一手撑着伞。冬雨很凉，他的手已经冻僵了。原本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回家路，此刻随着不速之客的出现变得绵延无期。
　　五名黑衣男子挡在林霁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熟悉的着装让林霁想起，自己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林霁拿出手机，其中一名黑衣人想要拦，被为首佩戴银色家徽的黑衣人挡住手。
　　“他知道规矩。”
　　电话拨通，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小林，怎么还没回来？”
　　“老板，我想起来今天有批货送错了，得去和那边交代一下，可能会晚点回去。”
　　“好，早点回来，今天降温，给你炖了汤。”
　　见林霁挂断电话，为首的黑衣人朝一处做了个手势：“请。”
　　即将拆迁的街区，住户们已经陆陆续续搬离。零星的灯光照着前路，显得无比萧索。
　　小巷尽头停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车，车灯闪烁，示意它在等待。
　　林霁从前是全然没有这个待遇的，每每是他坐在副驾里等这辆车的主人，看着那个人对另一个人小心翼翼，曲尽讨好。
　　他现在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坐到后排去，但是副驾显然有了别人。于是他站在车门口，等黑衣人拉开车门。
　　暖气涌了出来，身穿米色羊绒大衣的林靖成坐在里面，长腿交叠，一手撑着头，一手玩着手机，并没有抬头看林霁。
　　似乎是觉得有点冷了，林靖成才偏头，英俊的眉眼宛如冬日凛冽，纡尊降贵地开口：“上车。”
　　“林靖成，我辞职了。”林霁说。
　　林靖成皱眉，显然这个大少爷对别人指名道姓的称呼他感到很不舒服。
　　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林霁从前便这样冒犯过他，得到的结果是三天的冷遇。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林霁不在乎了。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林靖成的声音很低沉，因为过于低沉显得有些刻薄，和他平素里展现出的温柔谦和十分不符。
　　既然林靖成不记得，林霁便帮他回忆：“一年前，在去……”
　　“好了不用说了，”林靖打断林霁的话，显得很不耐烦，“上车，别让我说第三次。”
　　林霁摇摇头，后退一步，黑衣人阻了上来。
　　林霁并不害怕这些黑衣人。一来他曾经是佩戴林家金色家徽的黑衣人，熟悉这些人的路数；二来他是一个对于信息素完全没有感知的C级Beta，这群Alpha依赖的信息素压制对他全然无用。
　　银徽黑衣人显然有些忌惮他，起势动作略有些局促。其他黑衣人反倒跃跃欲试，仿佛很期待挑战林家黑衣体系曾经的权威。
　　“林霁，风都吹进来了，我有些冷。”林靖成终于坐正身子，和林霁对视。
　　林霁的眼神宛如古井无波，这让林靖成想到自己今天路过面包店时看见他的错愕。这让他感觉很愤怒，有种错位的不适感。
　　林霁伸手按了一下关门按钮，车门缓缓关闭。林靖成几乎是有些愤怒地一脚踹到门上，电动门被震了一下，随后慢悠悠的打开。
　　“林霁，你在外面待了一年，也该玩够了。当初你跟条狗一样求着我让我操得时候怎么没想到装装矜持？怎么，现在跟个老男人住在一起，学会新的勾人手段了？”林靖成骂得又荤又难听，林霁反而笑了起来，他果然还是习惯林靖成对他恶劣的态度。
　　这让他知道，林靖成来找他绝不是因为他期待的爱，而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身兼保镖、保姆、床伴职责还听话的“那个谁”罢了。
　　“苏焉还没接受你吗？”林霁问。
　　林霁了解林靖成，毕竟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他知道这位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的顺遂日子中唯一的痛点和缺憾就是苏焉。
　　苏焉是林靖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也是他们之间争吵永远的导火索。
　　在过去每一个抵死缠绵的夜里，林霁身上包裹着苏焉的信息素，林靖成将自己的信息素注进林霁干瘪失能的腺体里。
　　“你如果是他就好了。”林靖成紧紧地抱着他，嗅他身上逐渐流失的茉莉花香。
　　林霁如果还清醒，便一定会嘲讽他：“你永远得不到他。”
　　这样说的后果往往是要在地板上睡一晚，但是林霁不在乎，他就是想要说出林靖成最不想听的话，想要林靖成知道，那个美丽矜贵的S级Omega，是他林靖成永远得不到的天上月。
　　而林靖成只能和自己这个偷着月亮一点光的烂泥潭搅和在一块，被染脏，被玷污。
　　然而这一次，林靖成却难得的没有发火。他只是挑眉，勾唇笑笑：“你是在吃醋？”
　　“不，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你回来可以不用再去保护苏焉了，”林靖成恩赐一般地说。忽然，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嗤笑一声，“他现在，厉害得很。”
　　“那我现在岂不是和你睡的借口都没有了？”林霁讽刺道，“林靖成，没有报酬的活我不接。”
　　林靖成一怔。
　　林霁毫无征兆的转身、劈手、抬掌。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直接被他打飞出去，在其他人晃神的功夫，林霁轻巧的越过围墙，在雨中消失，一点脚步声都没留下。
　　林霁逃回家，到了楼下，他看见家里亮起的白炽灯。平复了一下心绪，上楼，推开了门。
　　“老板，我回来了。”
　　“回来了，快来喝汤。”王越从厨房里端了一锅汤出来，大咪和大黄屁颠屁颠的跟着王越的脚步，大咪见林霁回来了，走过来跳进林霁的怀里。
　　王越是一个年近耳顺的单身男A级Omega，年轻时有过一段很失败的婚姻，因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也因为Omega的身份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前夫带着两个孩子移居国外，王越孤身一人在北城开起了一家面包店，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九十多平的两室一厅，是王越的小家，也是林霁现在的居所。
　　房屋虽小，布置得十分温馨且有格调，满满的生活意趣，是林霁在林家从未感受过的。
　　“小林，今天我去新城那边又转了一圈，发现海洋路这一块的房租比较低，而且周边有很多民居，把店子开在这里也不错。”王越拿出手机给林霁看，林霁划着地图，道，“太远了，如果要过去就得买车了。”
　　王越的面包店，“越奋斗面包店”，所处的街区就要拆迁了，拆迁款已经进账，现在二人正琢磨着开一家新店。
　　“所以我打算把这套房子卖了，在新城那边重新买套房子。”王越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林霁喝汤的动作顿了下来，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结婚了。你的房间是大咪和大黄的房间改的，也太小了一点。如果要带爱人回来，那也住不下呀。”王越说着，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也摆了摆尾巴，好像听懂了似的冲着林霁“汪”了一声。
　　“老板，不用为我考虑。”林霁忙放下碗，“我打扰您太多，现在您买房子还要考虑我，我实在当不起。”
　　一年前的那场意外后，林霁顺着工厂下水漂入河中，被在河边野钓的王越救下。
　　“欸，别这样说，都说了帮我养老，怎么现在不作数了吗？”王越揉了揉胖脸，“自从捡到你之后，我的财运就出奇得好。我那些买房的钱，有很多都是你来了以后才赚的呢。这些钱如果不用在你身上，菩萨是要怪罪的。”
　　林霁喝了口汤，不敢揽功，但想想有些事情确实很神奇。
　　听说王越在把他送到医院后垫付了基础的治疗费，因为找不到林霁的紧急联系人，医院只打算进行基本的生命支持。一周之后直接放弃治疗。
　　但王越见林霁可怜，实在不忍心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把林霁的医药费担了下来。自己的钱花完了便和周围的朋友去借，周围的朋友都借完了，他打算捏着鼻子去和亲戚借。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给亲戚打电话的那个下午，医院来信了。说有一个慈善组织看中了林霁，因为林霁是在工厂爆炸中受伤的，只要能同意提供林霁作为职业病诊疗的数据样本，他们就可以免费帮林霁治疗，还可以给王越提供一定的费用补偿。
　　王越自然同意了。
　　补偿的金额还完了欠款不说，还有将近1万的结余。
　　在林霁住院期间，王越刮彩票中了20万的大奖。
　　在林霁出院后，国外知名的甜品公司来到北城试点，恰巧就选种了他们面包店，给他们提供了为期半个月的免费培训。培训完之后，他们从一个普通的面包店变成了地区小有名气的面包店，还挂上了那家甜品公司的牌，营业额比以前上涨了百分之三十还有多。
　　“这是天意，小林，你是有福气的人。虽然说我的婚姻不怎么样，但是你还年轻，又是个Beta，去体验体验爱情的美好也未尝不可。”王越接过已经空了的碗，帮他再填了一碗汤，“买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钱够用，昂。”
　　林霁心里很乱，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其实没有失忆过、以及林靖成找到自己的事情告诉王越。
　　他或许应该走了。林靖成不一定会放过他，那个娇纵的大少爷不允许任何人违逆自己。面包店的毁灭，只会是林靖成动动手指的事情。
　　王越的平静生活不应该被他打破。
　　可是林霁实在舍不得。他在王越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的关爱，在面包店里工作，过着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简单充实的普通生活。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