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弥丫

3、第 3 章

　　周末，周宝明提着特产找到春生家，却正好撞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拽着皮带气急败坏地从屋里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看到春生门前的周宝明，眼神色眯眯，脚步虚晃着想来骚扰周宝明。
　　春生一侧脸颊红肿，出门呵走了男人帮周宝明解围。
　　男人上车前还在说：“死婊子，立什么贞洁牌坊，还今天有事不让上，原来是约了帅哥！”
　　“死肥猪，你再骂！”春生泼辣地追到男人车边骂回去，男人见状不妙，赶紧开车跑了。
　　“去你的，个穷鬼死肥猪，抠搜的不行还学别人出来嫖！老子身价高的你买不起！呸！”
　　春生骂了还想骂，心里还没解气呢。
　　余光看见了周宝明的身影才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只好咽下没骂出口的更脏的话，脸都憋红了。
　　没骂舒坦，看见周宝明自然没好气。
　　见他提着礼物上门，走过去抢了东西提在自己手上，斜眼看周宝明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话这样说，动作可不客气。
　　周宝明好笑地跟着春生进屋，这倒是第一次见到春生这小辣椒模样。
　　进屋才发现一地狼藉，锅碗瓢盆都被砸在地上。
　　春生放好礼物，从杂乱的地上扶起上次采访坐的那两把简陋椅子。
　　一个椅子完好，另一个的椅背却被踩断了。
　　春生坐在没有椅背的凳子上，示意周宝明开始采访。
　　周宝明捡起挡在脚边的不锈钢饭碗坐在春生对面，并不打算赶紧采访了走人。
　　担忧的望着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的春生，周宝明开口：“春生，要不先处理一下你的脸颊吧…肿起来了。”
　　春生捂住脸颊遮挡伤处让他别多管闲事，周宝明接着说：“家里有冰块吗？不然我去街上小卖部买个冰棍吧。”
　　不等春生回话，周宝明出门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两根老冰棍回来。
　　用冰棍敷了会儿肿起的脸颊，这大冷天的，幸好屋里有暖气，两人相向而坐尴尬地啃着冰棍。
　　“是刚刚那个人打的吗？”周宝明先开口。
　　“嗯…”春生神色恍惚，贝齿咬下一大块冰棍含在嘴里。
　　“家里也是被他砸成这样的吗。”周宝明先吃完冰棍，一边说话，一边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
　　春生被冻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含糊着说：“追债的砸的，你个学生少打听这些事，采访你的不就行了。”
　　周宝明没有回他，兀自收拾着。
　　春生呆坐了会儿看着杂乱的家，叹了一口气跟着一起收拾。
　　“顾奶奶呢？好像没看见她。”周宝明问。
　　“关在里面那屋，追债那帮人狠起来，管你老人小孩，照打不误。”
　　春生说着话，神色麻木，好像已经习惯了。
　　“不报警吗？”
　　“没用，上面的人都是勾结在一起的，蛇鼠一窝。”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春生轻蔑地笑。
　　一起收拾好客厅，春生解开房门的锁，打算给顾奶奶换个地方待。
　　行动不便的痴呆老太太屙裤子了，屋里骚臭的很。
　　春生让周宝明躲远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换洗衣服放进浴室，再把顾奶奶扶进浴室帮她洗澡。
　　“你等我会儿，老太太尿裤子了必须马上换掉。”
　　“你忙你忙。”周宝明连连摆手，等浴室哗哗的水声响起，他拎着打扫出的垃圾袋出门扔掉。
　　等收拾好了老太太，春生才坐到周宝明对面歇气。
　　洗澡时溅出的水打湿了春生的衣服，屋里有暖气，都穿着薄衫。
　　这一湿，春生婀娜的曲线展现出来。
　　周宝明有些不好意思的飘忽着视线，春生见周宝明奇怪的很，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的红豆突出。
　　虽然做着特殊工作早就习惯了这种出丑的事，不过春生还是红了脸进屋换衣服。
　　“咳咳，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收拾好了，开始采访吧。”
　　“好”
　　依旧是十几分钟的采访，春生忙着进浴室把老太太的裤子手洗出来，就没送周宝明出门。
　　周宝明站在玄关看着瘦弱的春生吃力地拧干棉裤，停下离开的脚步对春生说：“我来帮你拧吧。”
　　周宝明虽然身体差，不过这么多年的精心保养，力气总是比春生大的。
　　追债的连春生淘来的破烂洗衣机都不放过，能值俩钱的都搬走，不值价的就打砸在地上。
　　春生盯了帮忙的周宝明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学生，你不会是想玩什么救风尘的把戏吧。我可不会让你白嫖。”
　　“啊？不，我不是！”周宝明涨红了脸，不懂春生为何突然这么说。
　　春生叼着一根烟，摸遍衣兜也没找到打火机。
　　看周宝明也不像个抽烟的人，就走去厨房煤气灶上借了个火。
　　吸了好几口烟才接着说：“你是艺术学院的吧？设计学专业裴xx认识不？”
　　“裴学长？认识。”
　　“呵…他现在是大四吧？他大二那年也有个什么调研就找到我这儿了。没几周突然就开始追求我，说要帮我脱离男娼的身份，好笑。那会儿我才25岁吧？我也挺好笑的，还真相信了这个狗东西。最后白玩了我半年多跑了，妈的，真该去学校威胁他付我点嫖资…”
　　虽然春生自嘲的非常轻松，但是周宝明看着经历了这种事的春生，心里突然涌上难过的情绪。
　　“喂，周宝明是吧？别用这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我…别来采访我了，老子不干了。回学校做你的乖宝宝，你们老师那儿我会去说。”
　　春生赶走了周宝明。
　　周宝明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只好先回学校。
　　不知道春生给沈老师说了什么，上课时，沈老师盯着周宝明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测。
　　后来沈老师确实没让周宝明再去采访春生，只交代他根据之前的调研结果总结一个报告交上就行。
　　室友们都为周宝明松了口气，不用再去红袖街真是太好了，天知道每次周宝明独自出去调研他们有多担心。
　　但是老幺有自己的坚持，他们也不好违背，只能在学校焦急等待。
　　周宝明有些恍惚，似乎魂落在了红袖街还没回来。
　　心里还是想着春生，脑中也总是浮现春生抽烟时露出的忧郁。
　　老年痴呆的奶奶，追债的□□，做着特殊工作的他，总觉得，春生过的好辛苦。
　　蜜罐子里长大的周宝明，第一次亲眼见到世间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