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左晋美

31、抽象法则三十一

　　抽象法则三十一：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雯西心无旁骛地收拾行李，动静给在客厅看电视的李明骚扰个不轻。他两只眼睛各管各的，左眼瞄着去电视机柜下面翻医药箱的李雯西一号，右眼跟着去厨房打包零食的李雯西二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雯西是下周才去出差，而且，只去几天而已，现在就要收拾行李了？她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

　　李雯西脚步轻快，前脚点地后脚慢落，换一只脚重复相同的动作，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要蹦起来。唱歌跑调的嗓子居然也哼出旋律正常的曲子。

　　李明早就忘记电视里面在干嘛了，他跑神之前在放泰坦尼克号，然后他就再也没回过神，因为李雯西不像是要去出差，而像是要出嫁！

　　李雯西摆弄着清清凉凉的小衣服，振振有词道：“不行，还得再买一件泳衣才行。”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屁股就落在沙发上开始检索起来。

　　李明凑了个鼻尖过去，嗅着这不对劲的气息，怏怏开口道：“姐，你这，是去哪儿？”

　　她不假思索低着头道：“马来西亚。”

　　“去几天？”

　　“还不知道，就，几天吧，看公司安排。”

　　李明心里大喊大事不妙！李雯西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她之前从来都是先做出发计划，确定了之后再反推要用的东西，最后才动手打包行李，因为她很懒，打包这样的动作能做一次就坚决不做第二次！她很怕盲目收拾的东西又要拿出来或者箱子满了发现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放。

　　这次居然连去几天这种关键基本信息都不了解就一股脑往前冲，先收拾行李，她疯了！李雯西正正经经那么多年终于是疯了！

　　李雯西想买一件大红色小碎花的款式，李明抓了把薯片放嘴里在旁边悠悠来了一句：“就这个吧，挺好看的。”

　　她深深地叹息，放下手机屏幕，转头怨恨地看着李明。

　　“怎，怎么了？”

　　李雯西翻了个白眼，抑扬顿挫道：“知道吗？我本来很喜欢的，但是你现在说这件很好，就变成是我听了你的建议一样，你说它好看，我反倒不想要了。但是我自己，是真的觉得好看！”

　　李明一个头十个大，他手插进头发里做无辜状，谁都说李雯西难搞，谁都没说错！道理一堆一堆的！

　　“那我，我，怎么办？”

　　“所以叫你不要多嘴啊，我自己早就下定决心了你在旁边插什么花？”

　　李明扯开嘴角，悻悻道：“我错了，女王，你想干嘛干嘛，我绝不多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的规则里面，什么时候说话才是最合适的？就比如这件衣服，我也觉得好看，但我不能现在说，说了你会反感，我要是憋死也很难受吧？”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我问你的时候你才能说啊！”

　　“可你基本不问我啊。”

　　“所以你就憋死啊。”

　　李明对着抱枕就是一顿胖揍。

　　李雯西得意道：“是你偷看我手机的，后果自己承担。我要是哪天主动抬着手机，来，李明，帮女王看看，哪一件好，那就说明我就等着你的意见了，你说哪件我买哪件！这个时候你才配说话！”

　　李明自知不配，摇摇手说：“行了，我这辈子不指望了，对不起，我话多了。”

　　没有回复，李雯西才不理他，开始看马来西亚当地美食了。

　　艾米发来日程安排表，李雯西打开看了一眼，惊恐地站起来，她的会议和视察基本都安排在新山，不在吉隆坡！两个地方开车就算快一点都要四五个小时！飞机要一个小时！

　　据她所知，马来西亚最近举办的国际美食会议在吉隆坡，苏唐，一定在吉隆坡！

　　她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又慢慢吐气退回到沙发上。

　　李明这回吸取教训了，绝对不多嘴，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找遥控器赶紧给电视换台。

　　李雯西靠在床头上，手指轻点着侧边薄窄的手机壳，纠结着要不要给苏唐发给消息。

　　“发什么啊，你怎么样？不对，这么难回答的白痴问题。你，住在哪里？不对，不对，太隐私了。你，不然的话，我，也要去马来西亚？也不对，我去马来西亚关他什么事情？”

　　李雯西负气地把手机丢走，“啪”地一声落在床单上。

　　她整个人顺着床头慢慢缩下去，头靠在枕头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思绪。

　　“叮叮叮！”

　　上午五点二十分，闹钟准时响了。

　　李雯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洗漱过后拉起早就靠在大门边上的行李箱出了门。

　　机场路上，她看到一篇酒店集团社媒文章推送：与寻湘记共同探索Pavilion Hotel.

　　她手指快过脑子地点了进去，图片里正是她猜想到的人——宋西直。

　　图片背后的酒店屏幕写着——欢迎寻湘记团队下榻。

　　她凝起好看的眉毛嘟囔道：“Pavilion吗？”

　　她打开所有搜索引擎，出行软件，评分软件，种草软件，集团官网，官方的非官方的信息一应俱全。

　　“女士您好，我们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

　　李雯西关上手机和电脑，准备启程。

　　飞机到达吉隆坡国际机场后，她立刻又转机赶往新山。

　　下机后，李雯西见到了对接人。

　　“李雯西对吗？”

　　“对的是我。”

　　“我是新山这边的John，黎姐安排我带你做市场考察。”

　　“好的，谢谢。”

　　“谢谢你，黎姐说一共是五天，但其实我们四天就可以参观完所有东西了，最后一天的话，”还没等他说完。

　　李雯西主动道：“最后一天！我自己转转就可以！。”

　　“你可以吗？”

　　她嘴角扬起：“我可以的！”

　　连续四天，李雯西白天参观，晚上开会写方案，见过的项目有房地产，实业，运输，饮食等等。

　　到第四天中午的时候，John在饭桌上介绍着当地响当当的美食“辣死你妈”。香糯的椰浆饭配上比手掌还大块的酥皮炸鸡，黄瓜片，小鱼干和——花生。

　　John笑嘻嘻地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下午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李雯西的思绪早就飘荡去了吉隆坡，她头天晚上就看了新山飞去吉隆坡的机票，现在早就按耐不住了，她看了一下凌晨三点有一班飞机，下午稍微放松一下就可以赶去机场了。

　　她问道：“这个炸鸡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John答道：“我也不是很懂，可能因为马来人不吃猪肉，印度人不吃牛肉，鸡就只能做到很好吃才可以。”

　　李雯西吱吱笑了，她用勺子舀起一颗颗香酥的花生米，蘸上辣椒酱后送入口中，味蕾享受着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形成的脆响，与整齐的牙齿顶撞过后，花生先行碎零开来，她的唇齿整理好后全部咽下。

　　她回酒店着急忙慌地打包好行李，退房，凌晨三点飞吉隆坡的飞机，她下午六点就已经站在了新山机场。

　　她拖着行李，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档。

　　她就算马上就要离开平茗咨询了也绝不会敷衍任何工作上的事情。相反，她还会用两百分的精力去对待。梅梅被她强制拉进了在线会议。

　　“不是吧雯西，现在是六点多钟下班了，现在跟我对信息啊？”

　　梅梅才收拾好东西准备从办公室撤退。

　　“那我这新鲜的一手资料还热乎着的，一会儿就忘记了，你快点，看我这个粗略的ppt。”

　　两个人七嘴八舌对到九点多，梅梅关心问道：“雯西，差不多收拾一下睡觉了吧，我不行了，要回家了。”

　　“不了，我一会儿的飞机飞吉隆坡。”

　　“啊！那你现在在机场？”

　　“对，你休息吧，我再整理一些资料。”

　　她要耗干自己所有的精力，等下上飞机后才能不受发动机轰鸣声的干扰，短途飞机要是不能在屁股一落座之后立刻睡着，才进入深度睡眠几分钟就被叫醒就是最难受的，连她这种没脾气惯了的都想发起床气。

　　飞机终于落地吉隆坡国际机场，她马不停蹄地赶往Pavilion酒店。

　　武吉免登街是吉隆坡最堵的一条街，况且现在还是早高峰。它宽阔又尴尬，既有七八条车道，却又只容许单向行驶，所有车只能顺行爬坡向前。一旦进入这条街，不得反悔，不得掉头，不得中途双向而行。它直接终结了这几公里内想生出二心的所有人心里的苗头。

　　李雯西靠最左侧的车道下了车，在最右侧对面的楼上方，她看到了那八个字母组成的标志。它们闪着金银色的明亮光芒。

　　凉爽还没能被蒸笼和湿热赶跑。天还没有亮起太久，明目之感分不清楚是自然带来的提醒还是人为的灯盏刻意。

　　她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等绿灯亮起，灯光，阳光，稳稳扒在眼球上的隐形眼镜，她找不到任何一个看不清的理由。甚至本该疲惫不堪的大脑现在都有千千万万个活跃的脑细胞活跃跳舞，她脑门上的青筋紫绿尽显，呼吸平缓，却被跳舞的脑细胞撞到四分五裂。

　　还剩几秒，七八辆车的喇叭滴滴声和刺溜声，轮胎轻浮掠地，它们怎么就那么聪明，躲过一场灾难。

　　“嘟嘟嘟嘟”绿灯亮了，它强势嚷嚷着叫嚣所有发动机——不许动！

　　李雯西也没能动，她看见了泰坦尼克号撞冰山，寒气肃立。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没做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