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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妈妈,你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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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玉回到办公室,张莉和刘峰不在,她坐在座位上,手托着腮,眼睛望向窗外。道两旁的柳树都绿了,是蔚玉喜欢的那种绿色,不肤浅也不老道。
望着望着,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边海生的那句“就是你爸可能孤独点”。蔚玉陷入了回忆……
一个月前,蔚玉母亲突发心梗去世了。蔚玉哭得死去活来。明明昨天还好好地跟自己说话呢,怎么现在就躺在棺材里了呢?
看着冰冷的棺材里母亲僵硬的脸,蔚玉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那天中午也是在办公室,蔚玉拿了饭盒正准备打开微波炉热饭,手机猛地响起来,铃声异常刺耳。
“喂,爸……”
蔚玉听见父亲悲凉的声音:“蔚玉,赶紧回家吧!你妈……你妈去世了……”
蔚玉懵了,去世?谁去世?她以为她听错了。
“喂?喂?爸,你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她感觉胸口堵闷,呼吸急促,手一软,饭盒掉在地上,米饭和菜撒了一地。
办完母亲的后事,蔚玉平静下来问父亲:“爸,我妈怎么会突然心梗呢?我早晨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蔚成儒没看着蔚玉的眼睛,表情凝重凄凉。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踱了几步,慢慢回过头来,声音低沉而苍凉地说:“蔚玉,如果我说,你妈的死与我有关,你相信吗?”
蔚玉蹙眉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
“你妈生下你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得了风湿病,慢慢累及心脏,得了风心病。”
这是蔚玉知道的,她记事起就知道妈妈身体不好。
蔚成儒继续说:“大概十年前吧,我在书店遇到了以前我们学校的一个女教师。”
蔚成儒顿了顿说:“她带着孩子在书店选书,那以后,我们就有了来往……”
蔚成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目光释然地看着蔚玉,像是把一个多年积压在胸的过失和盘道出后如释重负了。
还需要父亲的详细叙说吗?蔚玉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父亲有了外遇!
他瞒了母亲十年!那天母亲无意中得知,她经受不了她深爱了多半辈子的男人十年光景的欺瞒,一下子倒下去了。
蔚玉的心像被浸在冰凉的水里,本能地收缩再收缩。
她站起来,只说了一句:“我出去住了。”
蔚成儒一个箭步拉住了要走的蔚玉,“蔚玉,你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蔚玉哀伤冷淡地看着父亲。
蔚成儒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妈妈早就知道了我和靳文青的来往,只是她一直都窝在心里没有问过我。”
蔚玉意外地看着父亲,迫切想听到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那天,她突然跟我说,‘成儒,咱们离婚吧!’我吓了一跳,没等我开口,她紧接着说,‘我想是时候了,我也该放了你了,我不能太自私了。’我说,‘蕙兰,你说什么呢?怎么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
蔚成儒看了一眼蔚玉,蔚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你妈妈苦笑了一声,说,‘成儒,我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是病病恹恹的,你一个好好的男人,不到四十就开始无尽头的压制自己的身体……’我没办法再听下去,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蕙兰,你别说了,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她说,‘正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个很清傲很高洁的人,不是随便哪个女人能入你的眼。所以,我这心里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直到七年前有一天,我看到了那个女人……’”
蔚玉依旧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说,‘蕙兰,你听我说,我和小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们是彼此欣赏对方,有时间了也在一起聊聊文学、谈谈彼此的生活。但是仅此而已。你不要太敏感,硬把自己困在世俗的牢笼里。’当时你妈她深深吸气,然后重重叹气。她心脏不好,总是这样呼吸,我也没在意。”
“不管我怎么跟她解释,你妈妈就是固执地要和我离婚。说:‘成儒你别说了,我都懂,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不能说透了,也不能说过了。你善意的宽慰隐瞒,我非常能够理解,也不怪你。为了咱们两个都好,咱们还是离婚吧!’蔚玉,你说你妈妈她这不是逼我吗?难道我就不能有个女性朋友吗?”
“然后呢?你同意了?”蔚玉反问父亲。
蔚成儒抬眼凄然地看看蔚玉,后悔样地说:“如果我当时假意同意,也许你妈妈就不会……”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同意,还说了句重话。我说:‘你身体有病可以慢慢养,心里病态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你妈妈笑了,笑得很凄凉很绝望,当时我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蔚玉眼睛里闪着晶莹,强迫自己转转眼球。
“我后悔说了那句话,立刻跟你妈妈道歉。但是她只对我说了三个字‘离婚吧!’就走去卧室了。”
蔚成儒忽然不能自制地哽咽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妈妈不一会儿就栽倒在地……”蔚成儒转过身背对蔚玉。
蔚玉的眼睛已经湿透了。
蔚成儒望着拉着箱子走出门的蔚玉,他流下眼泪:“蔚玉,对不起!对不起呀!”
坐在出租车上,蔚玉心里悲痛酸楚,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妈妈,你在哪啊?我好想你呀!
从小到大,母亲给她的是贴心的照顾和关怀。小时候在学校里与同学闹别扭时,她回家就先向母亲诉说委屈;长大后,工作生活中有想不开的,也是依偎在妈妈身边寻求妈妈的安抚。
而父亲,她的印象中,他很少管家事,基本不管她的生活起居。唯一在意的是她的书法和学习成绩。她在作文大赛中获奖,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记得初中时,有父亲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对着蔚玉喜笑颜开:“这孩子长得真像爸爸,这么俊的模样再能考上爸爸的那所重点高中,将来前途无量啊!”
是啊!父亲是重点高中的老师,自己如果考得什么也不是,父亲的脸面往哪放啊!
蔚玉还是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技校毕业后进了钢铁公司一钢厂,在连铸车间推钢室倒班。工厂的运行模式是四班三运转。
倒班的日子只有倒过班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它的辛苦。
下午班还好,夜间十二点下班,回到家还能算月亮星星伴入眠。上零点班就难受了。晚饭后要躺在床上为夜班工作蓄点能量。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睡着啊!关键那时不是睡觉的时间啊!等到九十点钟睡意袭来,朦朦胧胧始进梦乡的时候,又到了该去上班的时间了。难受的要命也不得不起床去上班。
蔚玉每次上夜班,母亲都不早睡,给蔚玉看着时间,快十一点的时候,母亲叫蔚玉起床。“蔚玉,到点了,该起来了。”
“哦,”蔚玉翻了个身,又迷糊了。
“蔚玉,十一点了,再不起就晚了。别让工友等急了。”
蔚玉坐起来,眼睛那个懒得睁啊。穿好衣服,梳梳头发,开门下楼去车棚取自行车。
“蔚玉,注意安全啊,衣服穿好了,别感冒了。”
“知道了。”蔚玉回头喊道。
蔚玉19岁参加工作,倒班七年多的时间里,母亲就是这样从不间断地叫蔚玉起床上班。蔚玉说,妈你别给我等着时间了,早点睡吧。我调好闹钟就行。
恐怕闹钟都不会叫醒你呢!再说,不看着你出门,我也睡不着啊!母亲叹息着说。
在蔚玉二十八年的生涯中,妈妈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陪伴呵护着她。有妈妈在的日子,她永远感觉自己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曾经,她窝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妈妈点着她的鼻子说,我的小玉都长成大姑娘了还离不开妈妈的怀抱呢!我像你这么大,都跟你爸结婚了。
蔚玉那年二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