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爱情》梧桐夜月

19、订婚宴

　　暑假开始了，伴着假期而来的则是南方的梅雨天，潮湿、闷热、黏腻的天气让在这边工作了两年的林焕还是难以适应。

　　望着窗外细细蒙蒙的雨丝林焕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回租的小房子了，赵凯旋的订婚宴后她就该回北辛了，走之前还是要回去看看，检查下水电煤气和门窗才行。

　　林焕等到一个晴天，睡过午觉后等温度稍降下去了些就自己回了那边房子。

　　进了房子后林焕有些傻眼——阳台被水泡了，阳台上的几箱书自然没能幸免。

　　这几箱书是她毕业时直接打包寄到松市的，里面有她的专业书、买的各种杂书、日记还有以前随手写的一些东西，她看着眼前泡皱了的纸箱楞了片刻才走近蹲下身查看。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的书都只是湿了些边角，白色的纸张染上黄色，变得皱巴巴的。

　　林焕想了想，站起身到厨房搜罗出几个大塑料袋，把书本一样样转移进去。

　　挪腾完书，林焕站起身来，分别拨通了房东和物业的电话。

　　房东人在外地，一概事务交由物业处理。

　　物业电话接得很干脆，回答得也干脆。

　　物业说会替她报上去，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上门来修，要看和小区合作的维修公司那边。

　　挂了电话，林焕叉着腰看着这几大袋书沉思了片刻，之前楼上厨房漏水搞得她厨房也被淹，这次又是阳台进水，这房子恐怕是五行缺水。

　　手机在手上转了几圈，点开屏幕，快要六点了。

　　她看着联系人界面纠结，下午出来的时候她拒绝了温母让司机开车接送和沈衡要送她过来的提议，这会儿要是再打电话麻烦人家跑一趟总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但是这会儿她确实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这几大袋的书。

　　“嘟嘟嘟……”

　　“温心？”

　　“哥，你在忙吗？”

　　“没有，怎么了？你还在水云间那边房子吗？”

　　“我在。”

　　“收拾好了吗，我过去接你？”

　　没想到沈衡直接自己说要过来，林焕反而有些卡壳。

　　“嗯……好，我这边东西确实有点儿多。”

　　“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

　　林焕手指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应着：“好。”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色再次黯淡下来，大片黑云来势汹汹地压过来，昭示着一场大雨的降临。

　　沈衡打开后备箱，看向跟着过来的林焕：“你别提了，我自己来就行。你想把书放在哪里？”

　　林焕想了想，说：“就三楼的小客厅吧，等天气好了就可以直接搬到外面阳台晾一晾了。”

　　“好。”沈衡应着，弯腰利落地提起两大袋书。林焕也跟着要提一袋，被沈衡胳膊杵了一下。

　　“听话，你跟我去楼上看看想放在客厅哪里。”

　　沈衡从水云间那边就是自己把这些书搬下去的，这会儿他又打算自己一个人再提上去。林焕不习惯别人干活自己在旁边看着，蠢蠢欲动地想要提上一袋。

　　“快点，去开门。”沈衡提着袋子的手抬起来，伸出一根食指捅了林焕的侧腰一下。

　　“啊！”林焕最是怕痒，立马直起腰来回身看向沈衡，又看他提着沉重的两个大袋子等着她，手指似乎被袋子勒红了，也顾不上再提东西赶紧快走几步去把门打开。

　　把书放好，沈衡返身去搬剩下的，林焕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沈衡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还要继续帮我开门啊？”

　　林焕看着前方进门时就没再关上的门，一时语塞，小声说：“帮你关后备箱也行。”

　　沈衡笑起来，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那走吧，陪我再下去一趟。”

　　………………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衡拿出手机点开消息。

　　一旁正举着手机拍摄大厅布置的红色同心结的赵凯旋被拍了拍肩膀。

　　“拍好了吗？”

　　赵凯旋点击发送，把照片分享给还在化妆的未婚妻，点点头，“好了。”

　　“我爸妈和温心到了。”

　　赵凯旋从手机里抬起头，整了整衣服，“走走走，赶紧去迎一下。”

　　温心坐在车后座，看着一棵棵不断倒退的粗壮的梧桐树以及路边已经停成两列的各色车辆，心里不禁好奇这个曲径通幽的“园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毕竟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老家被称为“园子”的通常是果园、菜园，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拥有一个“园子”，还能办婚礼，林焕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样子。

　　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林焕看到了沈衡和赵凯旋，两人一个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装，长身玉立，一个一身红黑配色的中式喜服，整个人红光满面。

　　下了车，赵凯旋热情地招呼着沈家夫妇，领着大家往园子里正厅方向而去。沈衡落后一步走到林焕身边。

　　林焕今天换上了生日时温母送她的旗袍，沈衡送她的手链此时也正戴在手腕上。林焕其实算不上是个纤瘦的姑娘，但也恰好是她这样丰腴的身材最能将旗袍穿出韵味。丰瘦得宜，纤腰一握，水绿色的绸子将皮肤映衬的愈发白皙，腕子上的一抹绿色相得益彰，裙角翻飞与腕间摆动中自有一股沉静柔美之气。

　　沈衡身体偏向林焕一侧，侧头轻声说：“你和妈妈一样，是我见过的最适合穿旗袍的人。”

　　林焕头微偏，看了沈衡一眼，很快又转回头去，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着脚下用石子拼成各式花朵图案的小路，林焕后知后觉地抬头四顾，看着山石、池塘、竹林和树木葱茏间飞扬的檐角。

　　她这才发觉，这是一座园林。

　　到了正厅，赵凯旋的父母已等在门口迎接，双方热情地寒暄起来。随着双方步入正厅，三三两两的人群也围拢过来，站在沈家夫妻身侧且已经在了解情况的人嘴里传了几个月的沈家女儿自然成为大家关注问候的焦点，林焕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脸上挂出得宜的笑来配合着。

　　赵凯旋在后面朝沈衡贴过去，“啧啧”道：“沈衡啊，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妹妹这一收拾还是挺漂亮的哈，宜家宜室的那种漂亮，”一边说着一边眼睛瞟向正笑着寒暄暗中打量的太太们，“谭晋、李照他妈估计已经盯上咱妹妹了。”

　　“温心才刚回来不久，我爸妈可舍不得这么快把女儿嫁出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就是各自看对眼了呢对吧。”今天是赵凯旋的好日子，他现在看什么都是带着光环和滤镜的，恨不得在场的青年男女都是成双结对，和他一起感受下爱情的甜蜜。

　　“她看不上。”

　　“嘿，我看是你看不上那俩货吧。”

　　订婚宴隆重但并不严肃，毕竟有赵凯旋这个跳脱的人，新娘也是个爽朗大气的，两人一桌桌酒敬过去，都是实打实的白酒。

　　敬酒的环节结束，订婚宴的主要环节也告一段落。窗外开始传来隐隐细细的曲调，顺着声音望过去，雕花窗棂外隔水而建的小榭里灯火亮起，人影绰绰。有轻盈的身姿从室内探出身来，走在回廊间，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大家纷纷走出正厅，在回廊上驻足观赏。

　　月亮挂在小榭飞翘的屋檐，廊下的一对碧人唱着软糯清丽的调子，水中同样有一轮满月和依偎的一双人，在四周暗色葱茏的枝叶傍衬下，构成了一幅美而静的画。

　　林焕没在正厅和众人挤作一处，她寻了处僻静之地，倚坐在半栏坐槛上看着侧前方的榭台，看看水中的倒影，再看看台上的佳人，不知不觉中，一折戏终了。

　　等演员们再次出场，对面正厅里观看的人也散的差不多。

　　他们或是回到了厅内，或是伴着曲声四散在园林内。

　　林焕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夏天时去苏州园林的感觉。

　　同样的很多人，同样的有着月亮的夜晚，同样的亭子里演绎的曲子。

　　人来了，一样的热闹，人走了，一样的冷清。

　　又听了一折戏，林焕也离开了。

　　她看到了正厅里和人交际的父母，决定自己在园子里逛一逛。

　　园林讲究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曲折回绕中林焕不自觉迷失了方向，不过她并不担心走不出去，这里还有穿梭的服务人员，回去的时候找她们问路就好。

　　转过一道月亮门，一栋二层小楼在朦胧月色下映入眼底。

　　门开着，室内的灯也亮着。林焕走了进去。

　　双脚跨过门槛将将站稳，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林焕一抖。

　　“你不在前面吃饭听戏，来这里做什么。”

　　林焕循着声音看过去，是莫至衍。

　　他正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手上摆弄着一把琴弓，身边立着一把大提琴。

　　很怪异的搭配，又出奇的和谐。

　　“饭吃过了，戏也听过了。”

　　“嗯。”

　　“那你呢？”不是也没在前面。

　　“前面太吵了。”

　　林焕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不自觉地跟着莫至衍手中的弓移动。

　　“你会拉大提琴啊。”

　　也许林焕说得太过随意，以至于语气中的一丝疑问被莫至衍察觉到。

　　“怎么，觉得我不应该会。”

　　“不是，我以为你们都是学钢琴什么的。”

　　“钢琴也会。”莫至衍依旧在摆弄琴弓，心不在焉地回答。

　　“真厉害。”林焕自己是没有任何才艺的，大学时填的各种表格里特长栏都空着，自然地对拥有艺术特长的人带着羡慕与敬佩。

　　这是林焕第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见到这样一把沉重凝静的大提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位会演奏大提琴的恣意不羁的人，她有些好奇莫至衍演奏大提琴会是什么样子，他的琴声又会是什么样子。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心里转了转，看莫至衍的样子也知道他不会随便满足别人对他的好奇心。

　　莫至衍抬头扫了她一眼，似乎已能看穿她的心思。

　　林焕只顾着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莫至衍小时候一张精致的脸孔板起来，半睁着无趣的眼睛为客人表演节目的画面。

　　“沈衡小时候跟我一起学的大提琴，想听回家让他拉给你听。”

　　林焕眼睛睁大了一圈，她回忆了一下，在家里并没有看到过大提琴，不知道沈衡市区的房子里是不是有。

　　正想着，身后响起脚步声，沈衡也来了。他是来找林焕的。

　　见到林焕的身影，沈衡笑了起来，“让我一番好找，”他看向林焕，视线在莫至衍那里停留了一瞬，又转回去，“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我自己在园子里胡乱走，误打误撞来到这的。”

　　“那正好一起在这里歇歇脚，来，”沈衡走到沙发前，冲林焕招招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一会儿前面放烟花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焕跟着沈衡坐下，“好。”

　　“莫园主，不给客人倒杯热茶吗？”沈衡笑着看向莫至衍。

　　莫至衍放下手中的弓，漫不经心道：“今天我也是客人。”不过还是倾身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将杯子推到两人近前。

　　沈衡打量着莫至衍身边的大提琴，问道：“新得的琴？”

　　“周琳让人送来的。”

　　沈衡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说：“周琳也是有趣，每天和西洋乐器打交道，订婚宴却选了中式，宴席上的演出也换成了戏曲。”

　　莫至衍平日里回松市都是住在这里，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把园子借给赵凯旋和周琳作为订婚场地，他不耐烦家里人来人往的喧闹便出去住了一段时间，今天还是趁着来参加订婚宴回来看看。

　　新人敬酒的时候周琳凑近他说给他准备了惊喜，感谢他任由她在园子里乱造。赵凯旋也笑嘻嘻地保证礼物会让他喜欢。

　　他以为这两人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敬酒结束后他就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小楼。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把琴。

　　他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琴，说：“也就赵凯旋这样的能跟她负负得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