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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随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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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方辞也笑了:“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啊?”
他问:“是,我欠你的,可被抱错是我想的吗?你回来之后我针对过你吗?从我们第一次见到现在,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你呢,口口声声说和我是一家人,转头就想要我的命,我要个道歉都不行?”
“法制社会,我建议你遇到危险要学会报警。”林宿冷淡地看着他,“而不是随便找一个看着不爽的人就把罪名扣过去。”
“你以为我——!”方辞怒火中烧,猛然想起头顶还有个监控,又瞬间哑声。
他烦躁地一脚踹开椅子,踩着书桌伸手去拽监控的摄像头。
“……”林宿惊了,“你下来,别拽监控。”
“少管我。”方辞拽了一下,摄像头不知道用什么固定的,居然纹丝不动,他啧了一声,脚顶着墙用力一拔,监控终于被他扯掉,而他自己没能及时收力,重心不稳就要往下倒。
这不活该吗,林宿这么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样大步过去,伸手接住方辞。
可惜太过仓促,虽然人接到了,但一个成年人砸进怀里,林宿也踉跄一下,跟着摔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一下,疼得林宿冷汗直冒。
方辞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摄像头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图什么呢,林宿看着天花板麻木地想,他应该不会和方辞一样脆皮,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摔骨折。
方辞艰难地翻了个身,从他身上翻到地上,吸着凉气道:“我撞到肋骨了。”
得,小脆皮又挂彩了,还是在他房间里,林宿两眼一黑,已经预料到了方天河会多大的火。
他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和方辞是一家。
两个人摔在地上,房间再隔音也会有动静,方天河和唐姝很快上楼,见到躺在地上装死的两人齐齐黑了脸。
方天河已经失望透顶,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林宿,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唐姝拍了拍方天河的手聊做安慰,上前把两个孩子扶起来,柔声问:“怎么样?摔倒哪里了?我叫大夫过来。”
林宿把方辞扶起来,瞥了眼地上的监控,道:“他撞到肋骨了。”
唐姝立马慌了,她叫司机送方辞去医院,扶着方辞下楼。林宿想上前帮忙,唐姝迟疑了下,道:“这么晚了,你就在家休息吧。”
林宿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好。
卧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把摄像头扔进垃圾桶,碎掉的镜头里映出许多个他的影子,他们互相对视,冷漠又麻木。
林宿撕掉一张书页,把那些碎玻璃一起盖在下面,遮住了那些反射出来的视线。
他在地板上枯坐了一夜,天光大亮,有佣人敲门:“先生让你去书房见他。”
林宿说知道了,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关节太久没有活动,僵硬地像是生了锈,他扶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腿依旧像过了电一样又酸又麻。
他磨蹭着走到书房,腹稿推翻又重打,最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深深吸了口气,才推开门进去。
方天河道:“监控我就不安了,这几天事情太多,我顾不上你们两个,你就待在家里,我会派人过来。”
林宿问:“我能回学校吗?”
“还没开学,你回去干什么?”
“……学习,看看书,预习一下课程。”
方天河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林宿,我能接受你平庸无为,但你不能心术不正。”
林宿僵住:“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他确实搞砸了方德,也确实心术不正,可当这些话由方天河说出来,哪怕都是事实,他也还是抗拒着不想承认。
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辩解:“我没有,我不会做不好的事。”
“林宿,就当是为了你母亲林芸。”方天河说,“她很疼方辞,又病得这么重,你别再刺激她了。”
是他的错吗?林宿怔怔出神。
小时候上学要登记家长信息,父亲那一栏一直都是空着,所以总有心怀恶意的同学嘲笑他霸凌他,可他成绩好,有老师护着,讨厌他的同学也只能拿这种事来刺激人。
林宿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成了自卑又自傲的拧巴性子,他也确实有骄傲的本钱,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我家孩子要是能有你一半,我就省心了”,另一句是“等你长大,你妈就享福了”。
所以他很少在意别人的贬低,哪怕是林芸,他也只觉得是和她有代沟,不懂年轻人的思想和规划。
但方天河不一样,他懂年轻人的天马行空,也有中年人的儒雅稳重,他能和方辞畅所欲言,却觉得林宿无药可救。
林宿起先还想争一口气,想把一切做好,让方天河知道自己其实也很优秀,可他什么都没做好,想争的那口气也在方天河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中悄无声息的散了。
方天河都会觉得失望的人,那一定糟糕透了,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对不起。”在亲情和孝道的压迫下,林宿还是妥协了,低声说,“我会听话的。”
他本就不爱说话,身边跟着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保镖,就更加沉默,大多时候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虽然可能几个小时也翻不过一页。
原本以为开学之后就没事了,可林宿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跟他进了学校,按照他的课表接送他上学放学。
科大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方天河在林宿升学的时候捐了图书馆和食堂,这种小事校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大多同学眼里,林宿是出行有保镖随扈的阔少,充满神秘色彩,只有他几个室友知道,林宿每天都烦的厉害,偏偏他们一跟林宿说话,教室外面的保镖就紧盯着他们,好像他们要当众刺杀太子爷似的。
室友干脆在上课的时候给林宿偷偷摸摸传纸条:【你家保镖是不是盯得太紧了?这么怕你出事?有□□打劫你家?】
林宿失笑,刷刷几笔给他回:【我爸派来看着我的,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哦——你又没干啥事,看着你干啥?】
巧了,林宿也有同样的疑问,他回:【未雨绸缪吧,万一我干坏事了呢。】
舍友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颇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意味:【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得支楞起来啊!要学会反抗父权!!!】
林宿被他这一连串的感叹号炸的眼睛疼。
他把纸条夹在舍友书里,认真思考了一下反抗的结果。
答案是,无解。
方辞都没有跟方天河叫板的底气,他还想反抗父权?别做梦了。
正好又赶上家宴,林宿没回家,直接去了老宅,看到首位上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心上一动。
趁着大家都在各自说话,林宿走到方启良身边,乖巧打招呼:“爷爷。”
方启良正在收子,抬眼:“方宿来了,怎么不找你堂哥玩去。”
林宿道:“最近学了点围棋,觉得挺有意思,所以想过来看爷爷下棋,跟爷爷学一下。”
方启良扬眉:“那好,让我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
对面的管家自觉给林宿让了位置,林宿和方启良一起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好。
方启良道:“我老爷子不欺负你这个新手,让你五子,黑子先行。”
林宿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盘棋下了近一个小时,棋盘上黑子十不存一,白子攻城略地,林宿放下两颗棋子,有些丧气:“我输了。”
“天赋不错,也算很有悟性了,可惜学的太晚。”方启良点评,“你既然想学,不如就在这儿住几天,我来教你。”
这话正中林宿下怀,他笑着点头:“爷爷不嫌我烦就好。”
等方天河找过来叫林宿回家,才知道他背着自己抱上了老爷子的大腿。
方天河无奈:“爸,小宿还得上学,就别让他在这儿闹你了。”
林宿心跳有些快,他握着棋子,指节都泛着白。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敢和方天河对着干,但这种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和人多说一句话都要被如实向家长报告的日子他真的快受不了了,他反抗不了方天河的压力,但方启良可以。
就像方天河会用孝道来逼林宿低头一样,方启良同样也可以让方天河松口,前提是方启良愿意替他出面。
如果方启良不愿意,那回到家里,方天河大概又会大发雷霆,林宿手心出了一层细汗,紧张得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
“我留我孙子在这儿住几天还得让你同意了?”方启良笑骂,“放心,耽误不了他上课,等他开学我让人送他。”
林宿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方启良又道,“把你门口那些人都带走,别让他们在这儿碍事。”
方天河:“……行,知道了。”
他警告似的看了林宿一眼,林宿把头一低,摆出一副认真研究棋盘的样子,只当自己没看见。
众人陆续离开,棋室里只剩下祖孙二人,没了别人监视,紧绷了许多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林宿脱力似的伏在棋盘上,一动也不想动。
“说说吧。”方启良问他,“和你爸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