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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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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赚钱,只能靠坑蒙拐骗。
——《无耻之徒》
2014年的夏天,孟宁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考上了七中,成了秦立名正言顺的小学妹。
高一新生要参加军训,提前一周开学,报道这一天,校园里人山人海的,一眼望过去,全是后脑勺。
在正式报道之前,要知道自己的班级,分班表被张贴在公告栏上,不知道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居然用的A4打印纸,高一新生一千来号人,贴了十几张纸,每一个字只有蚂蚁大小,公告栏前挤的里三层外三层。
孟宁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找到自己在哪个班级。
这时候还有人扯她衣领子,她横眉冷目地瞪过去,就看见人群里萧稚子笑靥如花的脸。
“别找了!你和我一个班,高一七班!”
她和孟宁一样,靠舞蹈特长进了七中,没想到两个人这么有缘,又成了同窗。
孟宁如蒙大赦,从人堆里拱出来,招手叫秦立。
萧稚子一把挽住她,贴在她耳边小声问:“怎么你哥也在这里?”
“他来帮我报道呀。”
“你家长呢?”
“不知道。”
秦琼一年到头都下落不明,谁能弄清楚他的行踪?只能等他自己冷不丁地冒出来,孟宁和她哥要是掰着指头盼他回来,这些年早饿死了。
这时秦立已经走了过来,她笑嘻嘻地告诉他:“哥,我在七班。”
等去七班教室缴学费的时候,班主任又问了和萧稚子一样的问题。
他坐在一张课桌上,听见秦立报出孟宁的名字,还以为一个男生取了个女气的名字,孟宁赶紧走上去,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
“老师,我是孟宁。”
“哦?你才是孟宁啊?那你们俩什么关系?”
班主任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他是个秃顶,脑袋顶上寸草不生,勉强从两边梳了几根发丝,羞答答地遮住了那块空地。
秦立解释:“我是她哥。”
“哥哥啊?我看你挺年轻的,还在读书吧?”
“是,我就在这里读高三。”
“哦!”班主任的脸上多了些笑容,“你们家长呢?”
“他们忙。”
这是秦立用惯了的借口,每当学校需要请家长出面时,他就用这三个字来打发,孟宁的班主任也没有多加追问,利落地收了钱,又递给孟宁一张保险合同,让她去填。
萧稚子也领了张保险单在填,孟宁坐去她旁边,她立刻挨着她胳膊说:“哎,完了,我刚看了走进来的几个男生,都没你哥长得帅。”
孟宁咬着笔头,敷衍地“嗯”了一声。
“这样下去,我的情伤还怎么治愈啊?”
萧稚子托着腮,愁眉不展。
自从那年,她让孟宁送出的情书没有得到秦立回应,她就号称自己受了情伤,伤了快两年,还是没好,但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耽误。
孟宁被她这腔少女式的忧愁逗得笑出了声。
交完学杂费,他们又去了楼下广场领军训服,董回归和郝帅早排上了,这是秦立出的主意,他和孟宁去交钱,他们在这儿排着队,分工合作,节省了很多时间。
萧稚子也因为他们,很快领到了军训服,她爸妈急着回去,她却留了下来,想和孟宁他们一起玩儿,董回归却死活不肯。
萧稚子长得漂亮,身条又纤细,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过,眼睛都气红了,问:“为什么我不能去?你们要去哪儿?”
“网吧,你去吗?”
“不是未成年不许进吗?”
董回归翻个白眼,扭头问孟宁:“小柠檬,你说呢?”
孟宁担心地问:“会不会有老师去抓?”
“看见没?乖学生,这就是不带你去的原因,你,我们,”董回归打个响指,“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萧稚子跺脚:“怎么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我是孟宁的朋友,我要去。”
“是啊,”孟宁也说,“就带她去吧。”
郝帅对此没意见,而是问秦立:“怎么着?”
“今天不去了,”秦立说,“明天要早起。”
董回归急忙道:“别呀,哥,咱们明天就要补课了,我都打听清楚了,教导主任去开会了,没空上网吧抓人,今天就是咱们挣钱的最佳时机。”
孟宁也保证了明天绝对不赖床,这才说动了秦立,五个人向网吧出发,而萧稚子一路都在琢磨,为什么去网吧会跟挣钱扯上关系。
这个疑问直到她进了网吧,才有了解释,原来是三个男生玩女号,陪别人打游戏,每局五块钱,孟宁负责和队友聊天,她声音甜,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把对方叫的晕头转向。
萧稚子觉得这样不好,忍不住说:“你们这不是骗人吗?”
三个男生停了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相视一笑,继续打起了游戏。
萧稚子被他们的眼神弄得有些恼火,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说的不对吗?这本来就是骗人呀。
孟宁摘下耳机,笑眯眯地问她:“你要不要去上厕所?”
“不去。”
于是孟宁一个人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手插在裙子的口袋里,眼珠转来转去,像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坐在几个人中间,秦立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她:“你怎么了?”
“看!”
孟宁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居然是一个粉色的钱夹。
“我在洗手间捡到的。”
“行啊,小柠檬!”董回归兴奋地拍了下她的肩,“快数数里面有多少钱。”
“一千三,我刚数过了。”
董回归一拍大腿,要乐疯了:“哎呀!发财了,咱们还打什么游戏啊?去大搓一顿吧!”
萧稚子很不解:“咱们不该把这钱包还给失主么?”
“啥?还给失主?”
董回归瞪大眼睛,显然对她的脑回路不理解。
“大姐,你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还搞拾金不昧那一套呢?这又不是你在马路边捡到的一分钱,这是一千三啊!”
“就是因为这么多钱,人家弄丢了,得多心急啊?你看,她身份证还在呢,证件丢了,补办有多麻烦,你知道的吧?”
董回归把身份证抽出来,递给她:“那你把证件还给人家,钱我们拿着,这总行了吧?”
“……”
萧稚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呐。
孟宁见她生气了,将董回归手里的钱包抢过来,交给她:“稚子,你去还给人家吧,我们不要了。”
董回归急得直喊:“哎,小柠檬你——”
秦立抬手抽了下他的后脑勺。
看着萧稚子已经去前台上交钱包了,董回归捂着脑袋,心痛地无法呼吸:“到手的钱都飞了,小柠檬,我就说你这同学跟我们玩儿不来吧,你们非得带她来,尤其是耗子,我现在怀疑你的目的不单纯。”
郝帅飞来一个白眼:“我怎么目的不单纯了?”
“你是不是看中人长得漂亮了?”
“你神经。”
眼看一场讨论要发展成争斗,孟宁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
“别吵了,钱没全部交上去,我偷偷拿了三百出来。”
“……”
秦立摸摸她的脑袋:“做得好。”
一行人拿着昧来的黑心钱,去了夜市吃烧烤,萧稚子知道真相,很生气,不管别人怎么劝,烧烤一口不吃,坐在一边生闷气。
坐了一会儿,看见孟宁跟秦立、董回归他们有说有笑的,也不来理一下她,她就更生气了,心想自己是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
正气得眼泪打转的时候,一串烤玉米冷不丁伸到她眼皮底下,萧稚子往旁边一看,看到一个长相很凶恶的男生。
“吃一串吧,味道不错,你尝尝?”
萧稚子记得,他叫郝帅。
她别开头:“不吃。”
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郝帅看见她哭,将塑料椅搬近了些,问她:“你怎么了?被烟熏着了?”
“不是!”萧稚子把眼泪一抹,“我要跟孟宁绝交!”
“为什么?就因为她捡钱不还?”
“什么叫“就”?”萧稚子气得脸都红了,“这是原则性问题,她三观不对,我不能跟一个小偷做朋友!”
郝帅笑了笑,没说话。
萧稚子瞪他:“你为什么要笑?你们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但是具体情况呢,要具体分析,我敢说你们家条件应该挺好吧?”
“还行,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郝帅笑,“你家庭条件好,所以你什么都不缺,一年四季的衣服,有你妈妈给你备好,你爸爸从小就教育你,不偷盗是一个孩子的良好品德,所以你的价值体系里,自然而然养成了这个道德观念。”
“至于秦立,他从小没爸妈,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孟宁的情况跟他也差不多,你不要觉得这是个例,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记得我小时候,穿的衣服很多都是街坊邻居给的,玩具也是我奶奶捡废品捡来的,我们从小学到的,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夏天热的时候,秦立家连空调也开不起,只能去图书馆和医院蹭冷气,家里纸巾没了,跑去商场厕所偷,你肯定觉得想都不敢想吧?但在我们这里,这都是习惯了的事。”
郝帅望着她。
“所以你不要再说什么道不道德的了,对于我们来说,吃饱肚子才讲道德,其余时候,道德不值一提。”
萧稚子愣住了,转头看向孟宁他们。
董回归正拿着一颗小龙虾逗孟宁,她有多足动物恐惧症,吓得花容失色,直往秦立背后钻,董回归追上来,两个人绕着秦立一个追,一个尖叫着跑,秦立坐在中央,两个都不帮,看着他们瞎闹。
萧稚子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幼稚。
“对不起,我……”
“没必要道歉,”郝帅打断她,将玉米粒烤串递给她,“吃吗?”
萧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烤串接了过来。
“吃。”
这天晚上,萧稚子是卡着门禁时间摸进家门的,而剩下几个都是深夜才回去。
孟宁果然就迟到了,教官抓她作典型,罚她在太阳底下站半小时,于是她很光荣地成了高一军训生中,第一个晒晕过去的人,被两个男生架着胳膊,抬去了树荫底下,算是给她的高中生活起了个浓墨重彩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