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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雪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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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还有其他事穿插他们之间。那时六月,欧冠决赛在柏林奥林匹克球场进行,祝照忽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决赛,她对足球不了解,只知道一个世界杯,欧冠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她看着这条消息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复。
祝照的用词很妙,一起?单指他们两个?还是有张北青,跟他那一群狐朋狗友?
她也知道张北青跟祝照关系很好,这时候将这个事情跟他讲,那必然会生出误会跟间隙,不必要。她就当作太忙没看见,事后祝照要追问起来,她也就说最近太忙了。
决赛前两天的时候,张北青问她要不要去看一场比赛,他买了球,苏西在他怀里问是什么比赛啊?他说欧冠。
苏西立马仰起头,犹豫几秒还是将祝照约她看比赛的事也说了。
他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轻笑一声问:“怎么没答应他去呢?”
苏西心里顿时生出无名的气,“你希望我答应啊?”
张北青盯她看了几秒,“祝照他奶奶是皇族后裔,他脖子上那个大金锁,是他奶奶给他的。”
漆黑的夜晚,黑暗中充盈着淡淡线香焚烧出的香味,那是甘甜带着清爽凉意,最适合夏夜不过。他的唇覆在一抹柔软上,细细密密轻品,嗓音融在夜中。
“他是家里最受宠的。”
苏西的大脑一片空白,没能细细琢磨这句话,后来琢磨,也总不对味。他当时想表达什么意思?苏西越想越不舒服。
那场决赛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去现场,苏西在电视直播看得都犯困,观赏性很强,可她真的没有很大的兴趣,强打起精神陪张北青看着。
最终夺冠的是巴萨,苏西擦去眼角因为哈欠频频挤出的生理泪水,扯了扯他衣角,问他买对了吗?
张北青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点点头。她哦一声,说那我去睡了。他看着她笑,那样的笑是几乎令人沉沦的。
有些人,你同他来往,总觉得不长久,时时刻刻都像是离别,苏西有一年的时间都是这样感觉。
那时候苏西没想能跟他很久,手里的资源,她也没想去争,去紧握住,转换成自己的。暑期提前半个月回到津南,张北青带她去见了那个很厉害的经纪人。
经纪人叫Eartha,曾经任职于全球最大的一家模特公司,手底下带过不少世界级的模特,后来没人知道什么原因,她忽然离职,不再带人。
要请她重新出山,实在是不容易。
在一家法餐店里,苏西同她对面而坐,抬眼不经意扫过,干净利落的短发,特高知的长相,但眼神很有压迫感。
苏西直觉就是很怕她。那顿饭吃的简单,没聊什么复杂话题,就像老友闲谈。Eartha偶尔会看一眼苏西,然后问她拍过什么杂志?
不入流,都是小杂志,时尚圈里排不上名头。
Eartha就会淡淡一笑,抿一口葡萄酒,说可惜了,容貌身材都很好,她看过苏西一些资料,镜头表现力也不错,要真有点野心,这个年纪早闯出名了。
法国菜不是那么合口味,苏西几乎没怎么动,一顿饭快结束,苏西跟Eartha一起去了洗手间。
两个人并肩走着,没讲话。
洗手台前,苏西垂头洗手,不经意抬眼对上镜子里Eartha的目光,后者冲她笑一笑,转瞬即逝的目光,来不及读懂其中含义,身后来了人。
苏西以为Eartha应该已经走了,没想到走廊转角又碰见,她看上去就是在等自己。
Eartha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苏西微愣,“什么怎么想的?”
“张老板叫我带你,但我看出你意不在此,我不带一个没有野心想法的人,也瞧不起脑子里只有情爱的人。”
“这个世界没有情不会死,没有钱会。”Eartha指一指她身上的裙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是一条私人订制的裙,有价无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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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苏西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心情沉闷,望着窗外。津南城的灯光永远璀璨,那几乎是刺眼的亮,刺得眼睛发酸发疼。
眼泪在这时候掉下来。
张北青手背感触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快哭成泪人。他这时候是真的慌了,很不知措,抱着人,给她擦泪。
他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哭?还哭的这么伤心,他仔细想想,自己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吧?怎么就惹得人这么伤心呢?
他问她原因,苏西吸了吸鼻子摇头,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哭一下。
他不太信。
苏西快速调整好自己,跟他讲,现在就没事了。
一会哭一会乐,真叫人看不懂,他沉着目光打量她,她也不惧他的打量,袒露自己的所有供他打量。
良久之后,张北青轻叹一口气,说:“真拿你没法。”
苏西没良心笑起来。
那时候他如果没发觉,苏西也就会为自己的自尊心掉两滴泪,不会哭成那样。罪魁祸首在眼前,她却怪罪不起来。
Eartha后来还讲了一些话,把名片塞到她手里。那些话不太符合社会的价值观,但却再实在不过了,让人没法去反驳。
即便反驳也毫无底气。
她又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为理想远方高歌的人。她心存三分理想,身陷七分世俗。
张北青后来也想明白了,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急着把一切都给她。后来几天里,他们就慢下来了,悠闲了。
颇有点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意思,苏西总能在迷迷瞪瞪的时候听见他电话铃声,然后是他的声音,没几秒就挂断。
到周末的时候,有人叫着出去登山。他们这些人平时休闲娱乐也不只是俱乐部会所,滑雪登山骑马开直升机……样样都沾一点。
苏西有时候也惊叹,他们真是,命好到不行。
最能感悟的也就是这次登山。
那天轻装出行,苏西扎高马尾,看上去学生气十足。那群人里也有几个带了女朋友来,祝照也在,一看见苏西就从莺莺燕燕中脱身过来。
“嫂子,我二哥他人呢?”
张北青在后头,苏西指了指,他就过去了。苏西自从那条消息以后,就没再见过祝照,偶尔刷一刷社交软件,看到他多姿多彩的生活,他从不觉乏味,乐在其中。
苏西不太融得进他们,那几个女生早就相熟,她更加融不进了。她就慢慢走在张北青旁边,听他们头不对嘴的话。
祝照讲到足球赛,苏西心忽然一跳,抬眼看过去,张北青神情瞧不出什么。这时候她恍然明白,他以前说过,祝照这人,没什么心思,挺单纯。
他那时候叫苏西一块去,真单纯没人陪他去,张北青也曾经跟他说过,偶尔带她玩玩,他也听进去了,把苏西当半个朋友。
结果苏西也不陪他去,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这一趟也算收获了爱情,祝照嘴中的爱情。他讲起那些事,滔滔不绝,张北青挺敷衍,偶尔应一声。
苏西却频频想笑,登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在祝照的情感往事里,倒也没那么累了。
那天登山到了一半,天色不太好,一下阴下来,不少人开始往山下走。只有他们这一行人不急不慢,还在往上。
其中一个烫卷发的男人回过头来说:“上面有个停机坪,待会有人来接我们。”
他这话刚落,苏西就听见直升机轰鸣的声音,刚想抬头的时候手被拉住,她偏头看去。
张北青:“这边走。”
苏西哦一声,跟着他走,这郊外的山,她也是头一次来攀登,不是那么好爬的,有点难度。她觉得自己这时候挺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对一切种种好奇惊讶。
人多,一辆直升机不够。苏西跟张北青等后面那辆,等待过程中,苏西问他,他们爬山是不是累了或者不想爬了,也这么使用直升机?
他点了一下头,祝照听见凑过来,“直升机有钱就能用,干嘛不用。”
苏西一噎,话也如此。
“下个月我生日,举办空中party,你跟我二哥一起来啊!”
后来苏西才知道,祝照有一辆私人飞机,其中豪华程度堪比津南城三环的一套房,苏西对飞机的印象还停留在客机。
看了那些照片,苏西脑袋有瞬间的眩晕,就像刚坐上直升机那会儿,不真实的眩晕。
赶巧那时候刷到了一条新闻,外卖小哥途中不小心出了车祸,他连疼都不喊一声,从地上起来就想接着去送下一单。
周遭人群拥堵,声音嘈杂劝着他去医院,交警120都来了,他奔溃着大哭,还有一单没送,快要超时了。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为几两碎银奔波,芸芸众生微贱命,苏西坐在直升机中,往下看,徒行的人加快脚步下山,但哪能抵过天命。
她心中五味陈杂。
那场大雨没有浇湿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那日登山的人,有人失踪。
雨后来下得又急又大,登山路本就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