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中等你》植物杀手

38、雪中

　　天气预报播报，近日有强降雪，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这是津南城下了最多雪的一年，一七年。

　　苏西关掉电视机，转头翻开手机，热搜讨论的东西来来去去那就样，她注册的微博许久没有更新，被塞了很多莫名的关注，她一个个去取消，翻到一个眼熟的头像。

　　她点开看，是妮妮，她如愿以偿当上了网红，只是脸又变了一点，眉眼间多了一份混血感，很漂亮，但不像妮妮了。

　　妮妮开始到杭城给苏西打过视频电话，她说自己要去面试电商主播，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下文。苏西管不了她那么多，匆匆滑过，她自顾不暇。

　　张北青从港岛回来，或许因为心有亏欠，他留下来陪了许久苏西，带着她像以前那样玩乐，那时候苏西心里只剩下乏味。只有一个地方，尚能勾起她心中涟漪。

　　可是不太巧，去的那天周一闭馆，苏西垂下眸说算了吧，下次再来。张北青让她等会儿，他去打个电话，不多时他回来，说走吧。

　　苏西以为他说回去，转身要离开，手腕被他拉住，他目光有几分柔情，Burberry灰色围巾在他身上显得绅士无比，那天她戴的围巾也是这个品牌，只不过她的是淘来的中古款。无心的凑巧，让他们两个站在街上，一眼能看出是一对。

　　他笑一下，说：“往哪走呢？”

　　苏西：“回去啊，不是么？”

　　张北青拉着她往馆里走，然后说：“你当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走吧，难得你有个想去的地方，可不能扫了你兴。”

　　苏西无奈笑了笑。

　　能看出来临时过来加班的人心中有怨气，且不小，但职业素养仍在，转身又是另一副脸。原本的排片计划不能乱了。张北青让他随便放映吧，很凑巧，是温女士的作品，现实题材。

　　张北青从未关注自己母亲的作品，在看到导演栏时脸色一变，想要换一部电影，苏西说就看这个吧，她以前挺喜欢看这部电影的。

　　张北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说:“你还真挺喜欢她。”

　　“你不明白，”苏西想了想说：“你妈妈作为导演来说，她是优秀的。”

　　张北青挪揄道：“怎么着，为她说上话了。改明儿我带你去见见她，顺便给你俩拍个合照，全当圆你梦了。”

　　苏西摇摇头，自嘲笑一笑：“你别寻我开心了。我没有替你妈妈说好话。”

　　她犯不着，只是作品真是好作品。可是身旁人一提及跟他妈妈有关的事就不能轻松过，刺刺儿的。苏西能理解他，但现在有些疲累，她闭了闭眼，想要回避掉他的追问。

　　张北青手伸到她的腰后。苏西进来时就脱掉了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短款的白色高领毛衣。他的手碰到她肌肤，她不禁抖了一下，张北青故意碰她腰间痒痒肉，惹得苏西想笑又不能大声笑。

　　他语气恶狠狠，带着警告意味，“你不准喜欢她。”

　　苏西说行，他才罢休。

　　这两母子之间的深仇大恨，苏西窥探的只是一点，更多更深的，往后也许有人能得知，也许永远埋藏时光长河。她不再去想这些事。

　　这场电影看得一言难尽，一半的时间都是张北青在批判的路上，说这儿差了点意思，那儿不太行。终于捱到电影结束，苏西到了馆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心想，这真是她人生里看过最难熬的一场电影。

　　不知道是不是张北青问了她太多关于温女士的，夜晚她居然梦见了，是噩梦。苏西半夜醒来，额头出了点汗，她不安摇摇张北青。张北青眼皮微睁，下意识动作把人揽怀里，问她怎么醒了？

　　苏西说我梦见你妈妈了！他轻笑道，梦见就梦见了，多大点事，她又不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苏西努力从他怀里抬起小脸，重重说，她能！
　　随后，没再听见应答声，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梦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再回忆具体怎么样的梦，苏西再也没回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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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发了寒假通知，苏西心里计算着时间，积雪一天天厚，时间一天天流逝。

　　她想不出，怎样的一个节点，他们会分开。

　　也许在他公布婚期的那天。

　　那天在祝照的局上，大家各异的目光，王漾跟祝照含糊其辞的回答，她能猜到几分。

　　记得在阳台时，她问王漾，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做。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是真把她当朋友，设身处地想，他说：“站在张北青这边，我想我会劝你留下来，你对他而言确实不太一样。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更好。所以你问我，我也不太能给出你一个正确的答案。”

　　“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这些人看似潇洒，但往往都身不由己。”说完这些，他端起香槟杯隔空向苏西碰了一下。

　　苏西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她想，世界上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她总不能太难为他，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这个冬天，他们看了几场雪，经历过几次大雪封路，也见过古树倒塌。两个人一同站在雪中，苏西几分悲凉地说，也算共白头。他垂眸看着她，宠溺地语气，以后年年都陪你一起看雪好不好？

　　苏西迟愣两秒点头。

　　腿还会一阵阵的痛，张北青寻了中医来家针灸，也开了中药方子。苏西是有些讳疾忌医的，她偷偷把中药方子丢了，她不想喝那苦涩涩的玩意，针灸也只进行了一个疗程，就被苏西叫停。

　　那会儿张北青生气又拿她没有办法。她总是毫不在意笑，叫他别再让费神。这些都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与其缓解，不如让她适应完全的痛。

　　雪后见阳的日子，张北青突然带来一个消息，彼时苏西在厨房学习烘焙，手上沾了面粉，见他进来，往他鼻子上一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笑得直不起腰。

　　他摸了一下鼻子，眉梢微挑，说：“好啊。你别躲。”

　　苏西才不会听他的话，撒腿就跑，哪里跑得掉，被他一把就抓了回来，张北青哼笑一声，一双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腰。苏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张迫近的脸，她忽然想到以前那些地主资本家，强抢民女是不是也这样？

　　她不禁又笑起来，张北青问她笑什么，她说：“我觉得你现在好流氓。”

　　张北青将面粉抹在她脸颊，不以为然，“那我还能更流氓一点......”

　　苏西啊一声，然后用力推开他，她脸颊绯红，正色跟他说，这儿是厨房，做饭的地方。他抱臂看着她笑，点头说是啊，做饭的地方。

　　苏西脸颊烧红，憋了半天，他见如此也不逗她了，说起正事，“行了，不逗你玩了，在这儿我知道你会不舒服，我又怎么会让你不舒服呢。刚想问你，祝照他哥的婚礼你去不去？”

　　她以什么身份去呢？他想她以何种身处出行在他身旁呢？她心忽地沉下来，一边拿抹布擦拭着桌面，一边心不在焉回答：“我去做什么？”

　　“就当陪我看看热闹了。”

　　苏西参加过几次婚礼，高中的时候还当过家里人的伴娘，手捧花也接过。她每次都会幻想，自己的婚礼应该怎样。

　　她跟祝照他哥不太熟，基本没见过，只听说这个人——弟控，事业型男人。

　　张北青也跟他不太熟，有过商业上的往来，他觉得这个人太一板一正，正义感很强。

　　婚礼当天，苏西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在衣柜翻找裙子，张北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衣帽间，拿出一条裙子，让她试试。

　　他这人好像有变衣服的魔力一般，很久之前在四合院那次也是，可衣服偏偏又那么合身合适，他好像很了解她。

　　这场婚礼也称得上一段佳话，情投意合一对佳人。

　　祝照跟着他哥一起过来，介绍了苏西。祝柘荣听闻过苏西，伸手一握，“苏小姐，你好。”
　　也许因为他太有正义感，此刻看张北青的眼神没有很友好，脸上堆着商业微笑，只点了一下头。

　　张北青不在意这些，他清楚祝柘荣什么性格，今天带苏西过来，也早知道自己会不受待见，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祝柘荣对苏西印象倒是不错。

　　来参加婚礼的人少不了那几个熟面孔，让她意外的是王漾没来，祝照往嘴里边塞水果边说，“他去美国了。”

　　就在前两天去的，那时候苏西听到了他跟张北青在通话，也听见美国等字眼，只不过她没多想，也不好去问。
　　张北青对他们两之间的关系一直有意见。

　　关宴礼同他们坐在一桌，他跟苏西，横挑鼻子竖挑眼。他身旁没有带着女伴来，这样的场合，他觉得带谁也不合适。

　　他看见苏西嗤笑一声，还在人家婚礼上，话也不好说太多。

　　婚礼结束后，其余宾客没有多停留，寒暄几句后离开。祝柘荣在这圈子里，朋友比敌人多，所以真心留下来的人不多。

　　祝照累了一天，找到他们说，这辈子他都不结婚了，真他妈累啊，这流程走下来，人都累半死。

　　其他几人只是笑，他确实有不结婚的自由。

　　几个人在酒店休闲区歇息闲聊起来，祝照手痒痒想要来两把，张北青看他一眼，要他看清今天什么场合，明知道他哥不待见这些，还要挑着人大喜日子玩这些，真是白疼了。

　　祝照觉得没劲儿，他丢不掉玩乐，从小也是被宠坏了。他目光瞥到一旁的苏西，问她想不想去玩？苏西摇摇头。

　　祝照深感背叛，痛心说道:“西西你背离组织，我好痛心。”

　　苏西笑起来，“你这组织不是正路。”

　　张北青听了也笑，不由问她那什么是正路？苏西答不上来，总归不像他们这样。

　　冬夜漫长而寂静，窗外水雾弥漫，苏西陪他们再坐了一会儿就找理由去休息了。他们聊的东西，股票基金，她不感兴趣，同样要走的还有祝照，他真闲不住。

　　张北青眼底泛着笑意，对她说去吧，他待会儿就上来，不叫她多等。

　　苏西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们两的行为落在他人眼里，啧啧摇头，不过分开一小会儿，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至于么。等苏西的身影消失在这一楼层后，关宴礼嗤笑一声:“你对她还真是上心啊，连这种场合都敢带她来。”

　　张北青轻笑:“谈不上什么敢不敢。”

　　关宴礼点了根雪茄抽起来，沉沉呼出一口，“你妈那边呢？我知道她可不好应付。她前脚放出消息，让你跟井夏去港岛游玩以显感情不错，你后脚就带着苏西来参加祝柘荣的婚礼。这不是明晃晃打她脸么。”

　　张北青:“你什么时候担心起这些了，不像你的风格。”

　　“看来你早有应对，那我也算白担心一场了，你当我没问。”关宴礼朝他说，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说道，“那女人值得？”

　　“很早之前，我记得我说过，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张北青冷冷说道。

　　关宴礼自讨没趣，“得，白说。”

　　“你妈不是个善茬，你悠着点吧，别把她给搭进去了。”

　　张北青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觉得讥讽，世界上谁都有忤逆她的权力，唯独他没有。

　　而此刻在楼上休息的苏西刷着微博的热门，他看见张北青的身影，照片同行的女人拥有着倩丽背影，一头短发，那些文字，她没有细细去看，她想大概是在说这两个人有多般配。

　　门外响起声音，苏西将滑出界面，将手机熄屏，放在枕头底下。双掌合在一起枕在脸下，她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像熟睡的人。

　　张北青看见她睡着了，为她掖好被子，转身去洗漱。浴室传来水声，苏西心想，她以后再不会这样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