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饮光Lucem

63、063

　　第一批体检合格的学员接受手术的前夕，吕西亚斯二世的旨意到达了军校。
　　项目组高层的几个熟面庞照旧坐在一个房间里，其中大部分人两个月都没和外界接触过了，屁股刚落座，一扫周围那几张看都看烦了的脸，有个别人的脸上就已经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淡淡的厌倦来。
　　个别人，特指约书亚。
　　“上将今天不出席，有事。”金发青年皱着眉开口，同时把屁股往路斐那边挪了挪，身体也倾过去，恨不得和殊勋坐成对角线。
　　路斐拍拍约书亚的肩，顺手制止了对方继续靠近的行为：“再近就不礼貌了。”
　　“看来随心所欲是你们皮路斯家的家风，”面对约书亚的恶意挑衅，今日的殊勋罕见地没露出多少愠色，嗤笑一声，“路顾问和上将交好，他擅离职守，知道原因吗？”
　　路斐掀起眼皮看他：“不知道，人事调度不是归您管吗，殊参谋长？”
　　“哦，”殊勋微微拖长音调，目光又回到约书亚身上，“那就是无故离职了。补一份报告，检讨就免了，三天内给我交上来，皮路斯常务官。”
　　约书亚压着恼火：“缺席是陛下准许的。上将负责监察整个项目，不用向陛下以外的任何人负责。”
　　他这个常务次官事多劳累，训练基地里又没有他真正能管的下级，这两个月里快要憋屈死了。殊勋这个Enigma天天在训练基地里抖威风，本来就看得人火大，植入芯片后，更是逼得他们这些Alpha军官不得不每天给自己“全副武装”，一点信息素都不敢泄露。
　　“要补交报告的是你，皮路斯常务官。”殊勋道：“有问题吗？”
　　“……没有。”约书亚咬牙，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瞥向一旁的路斐。
　　路斐接收到约书亚求助的信号，很给面子地开口：“陛下有什么指示？”
　　皮路斯上将眼见殊勋势大，盟友路斐却行事过于小心谨慎，“合理否决”了趁着芯片手术暗害殊勋的提议，也只得把心思放在了寻找下一次机会上。
　　父亲退避的意思很明显，约书亚也难免有危机感，这几天越发爱找路斐抱团取暖，这让路斐时常有种约书亚把自己当他爹的错觉。
　　路斐似笑非笑地看了金发青年一眼，这个一生顺遂的小约书亚，长到这么大，遇过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被殊勋的光芒晃痛了眼睛。
　　“陛下希望实战测试在澳野进行，给我们的任务是彻底清剿当地的反帝国势力。”殊勋说。
　　军需处的戴处长半是感慨、半是恭维道：“居然是那里！殊参谋长，您和那块土地的缘分真深啊。有您在，看来这个一直困扰帝国的问题终于能解决了。”
　　校长海德森中将等人纷纷附和。
　　约书亚翻着白眼，路斐意思意思鼓了两下掌，也放下手。
　　“陛下给的期限是六月底，”殊勋转向军需处长，道，“在此之前，军团要准备好效力。我们时间紧迫，接受手术的新兵已经确定了，第一批明天就手术，其余的芯片要尽快到位。”
　　那名单路斐看过，一百多个三、四学年的Alpha军官学员，最后被筛掉的只有寥寥几个在精神和心理方面不合格的人。吕西亚斯二世想要一个气势恢宏的新型军团，因此，即使只是组建初期，路斐也要在允许的范围内，让军团看起来的规模尽可能地可观，能够满足吕西亚斯二世的心理预期。
　　而军队开进澳野行省的时间定在七、八月份，也意味着，白烨和殊勋在接下来这一个半月里，会相当辛苦。
　　路斐虽然在里亚斯处理过极端事件，却没有过走上真正战场的经验，空有一堆在里亚斯军校里学过的军事理论，更不了解澳野的战场。在训练计划方面，他能帮上的忙十分有限，甚至用不着等到殊勋带着队伍上战场，在训练后期，他可能就会被边缘化了。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和殊勋的同盟会变得徒有形式。此时此刻，他的房间里，还放着另一份来自吕西亚斯二世的密令，这道密令能让他不至于离“巴别计划”这个项目太远。
　　散会后，路斐边思索边往回走，忽然听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他停下脚步，仔细聆听，那动静却消失了。
　　军校给他们几个高层安排的住所在训练基地边缘的一幢三层红砖小楼里，小楼颇有年头，内部格局简单，每层走廊都能一览无余，只有尽头的楼梯处有拐角，可供隐藏。
　　顿了顿，路斐叹口气，重新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不是他想没事找事，只是他的房间很不巧就在长廊的尽头。路斐不紧不慢地走近，快要走到自己房门前时，忽然一道身影从拐角后闪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直直朝他面门攻击过来。
　　路斐有点无聊地歪头避开，手一劈一拽，只是把来人的胳膊扭到了身后，那人就失声痛呼，失去了全部的攻击手段。
　　手掌里握着的胳膊细细的，那人声音也细细的，是个女性Omega。
　　路斐从对方手里抠出一只瓶子，松开对她手腕的钳制，晃了晃，问道：“公主殿下，里面是什么，防狼喷雾吗？”
　　想偷袭他的人，正是伊莲娜。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猎装，黑发散在后背和肩头，簇拥着漂亮的脸蛋。
　　“您总是对我缺乏对皇室应有的尊敬，索默尔先生。”伊莲娜站直身体，瞪了他一眼，揉起自己的手腕。
　　路斐已经拧开了瓶子，用手在瓶口轻轻扇了扇，又拧上，还给她：“换成最强力的辣椒素，麻醉剂没用。”
　　伊莲娜拿回瓶子，说：“防狼喷雾动静太大了，我会被发现。”
　　“口服麻醉剂都不会立刻起效，换成吸入式，您大概要趴在我身上，对着鼻子持续喷上三到五分钟。”路斐解开虹膜锁，打开房门，做了个“邀请”手势：“不想被发现就进来，我通知约书亚。”
　　伊莲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上，走进房间。
　　房间里意外地没有她想象中的陌生Alpha 的气味，一丝都没有，干干净净。
　　路斐关上房门，盯着伊莲娜看了几秒，看得她又紧张起来：“您为什么看着我？”
　　“我在想，您这样的好苗子，不去情报局工作可惜了。”路斐走到水吧台前：“为了表达我对皇室的尊敬，您想喝什么，水，茶，咖啡？”
　　“红茶，谢谢。”伊莲娜听见自己的能力得到肯定，在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笑容甜美。
　　于是，约书亚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伊莲娜和路斐对坐喝茶，和谐融洽的相处画面。
　　“伊莲娜！”约书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把伊莲娜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看向路斐，脱口而出：“别离我女朋……别离我哥哥的未婚妻太近！”
　　“……”路斐嘴角微抽。
　　约书亚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连忙道歉：“哦，对不起，忘了你只对鞭打Alpha感兴趣……”
　　路斐：“……”
　　伊莲娜听不下去了，抬起高跟鞋狠狠踩了约书亚一脚。
　　约书亚“嗷”了一声，老实了。
　　路斐不想掺和别人感情上的麻烦事，尤其其中一方是皇室中人，打算赶客：“把伊莲娜殿下领走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公事”两字却提醒了约书亚。
　　他正色道：“路斐，父亲很感谢你向陛下提议让新型军队去澳野实战的事。”
　　路斐点头：“上将早晨时已经和我通过话了，你不用替他转达。他在那边一切顺利吗？”
　　“一切顺利。要不是你制造了这个绝佳的机会，父亲总是一天到晚烦躁不安。”约书亚压低声音，却难耐兴奋：“如果是我的父亲被逼死，我也会这么报复我的仇人。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父亲这次的澳野之行，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
　　路斐面不改色，微笑道：“我没有做什么，就算我不主动提议，陛下大概率也会这么决定，我的提议只是恰好催化了而已。”
　　“你很谦虚。”约书亚爽朗地笑了几声。
　　路斐看到伊莲娜神色冷淡，视线全程瞥向一旁，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还有些反感。
　　“伊莲娜殿下偷偷溜进来，大概累了，约书亚，你应该安顿公主殿下了。”他提醒道，起身送客。
　　约书亚立即道：“那我告辞了。”
　　送走两人，关上房门后，路斐脸色瞬间一片冷漠。
　　把桌上伊莲娜喝剩的茶倒掉后，他走到书桌前，从下方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袋，回到沙发边，拆开来。
　　里面是吕西亚斯二世今早单独给他的密令，上面要求路斐整理一份行省情况的报告，要调查的行省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澳野。
　　再次认真看了几遍内容，路斐放下文件，久久未动。
　　吕西亚斯二世要求他呈交的，不仅是反帝国势力背后的关系网，也包括其他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上到帝国在澳野设立的行政部门和军事力量，下到澳野的走私、非法制造等地下组织，全都要一清二楚。
　　帝国自己查自己所设立的管理体系，这似乎很奇怪，路斐在意的点却不在这里，而在后者。
　　连殊勋和约书亚都知道，澳野的违法产业与第二帝国有关，直觉告诉路斐，他要整理的这份报告，或许关系着一直态度不明的吕西亚斯二世，接下来会如何对待里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