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左晋美

37、抽象法则三十七

　　抽象法则三十七：放纵不欲擒

　　梅梅坐在投影仪正下方，大眼瞪小眼，六只眼睛，她左右有两座石雕像像护法一样纹丝不动，庄正威严。她撇着手上的讲义棍，好硬。

　　李雯西正色道：“开始吧。”

　　“好的雯西。”

　　苏唐的眼睛就像在看一部电视剧，主角的戏份全然快进跳过，讨喜的配角出场的时候慢帧观赏，还要感慨戏份不够。

　　李雯西低头看着梅梅给的笔记，准备随时帮她补充。再是反应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苏唐来自澳大利亚反季节的灼热目光，更何况她还那么敏感。

　　她没抬眼，稍微竖起脚后跟发力，背用力往后躺，带着老板椅往自己右边缩了缩。动作小巧又大声叫嚣着——别他妈看我，看投影！

　　大声有壁，只是她一个人心里的大声，苏唐的眼神像狗看见肉，怎么甩都甩不掉。李雯西又假借看不清投影上的字，装佯往左边靠回去，不再正面面对苏唐，侧着身子手臂扶在桌子上眼睛长在投影屏幕上。

　　梅梅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发现漏了一些内容，她只得祈求似的对着脑袋快贴上投影的李雯西说：“雯西。”

　　“啊？”李雯西错愕抬头。

　　“好像漏了一些内容在打印机上你能帮我去拿过来吗？”

　　李雯西马上起身：“哦，好的。”

　　澳大利亚的阳光顺着她的侧身，她的正面，她的转身，又投到她的背面，直到她完全避开光线，消失在眼前。

　　李雯西在打印机上发现了梅梅的资料，一式三份，她返回会议室，梅梅说道：“我们一人一份。”

　　李雯西只得自己去给苏唐送资料。跑步的两公里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一点点开胃菜。但是苏唐，两厘米都算远！远过长征远过长城！比火星都远！

　　她跨过火星，公事公办地安安静静把资料放在苏唐面前的桌子上。

　　苏唐脱口：“谢，”情意只到一半，李雯西连个背都不给他留，从他身后绕过去找到梅梅把资料递给了她。

　　梅梅完整谢意出口：“谢谢。”

　　李雯西点头示意。

　　会议结束，梅梅明知尴尬又不得不为地说：“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李雯西收拾着背包斩钉截铁起身拒绝道：“不了，有事儿。”

　　是个听得懂人话的中国人都不会继续追究问到地穿心，但苏唐不是，他喜欢研究地理问道：“有什么事？”

　　李雯西脖颈骨节分明，乱说一气道：“去结婚。”

　　“啊？！”

　　“啊？！”

　　两道震惊滑破天际。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开门扬长而去。

　　苏唐追上了她的电梯，伸手挡门把那二者吓了回去。他跻身走进电梯，李雯西看清来人便缩到电梯角落里，对着电梯镜子数自己的眼睫毛。

　　“你跟谁结婚？”

　　李雯西边默数边回答：“干妈。”

　　“啊？！”

　　“最烦你们这种又要问，问了还不信，既然不信为什么要问呢，不回答又要被说成不礼貌，我从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反过来折磨我呢？”

　　忘记数到几了，都怪苏唐，好像是十六。

　　也不知道苏唐听懂多少，无辜道：“我想请你吃饭。”

　　“我不想去。”

　　苏唐不敢追问了，真实的李雯西好恐怖，好尖锐，好刺激，这张牙舞爪的反差感好可爱，像个伸出爪子的小奶猫，或者拳打脚踢的婴儿。

　　电梯门开了，苏唐抬脚就要出去。李雯西既烦又无可奈何喊一声：“还没到！”

　　电梯进来两个人，苏唐就像有一窝蜂的人进来一样“无可奈何”地退到李雯西身旁。

　　李雯西看着他这个熟悉的贴着自己的动作，不禁想到那天晚上在他家电梯里，相似的情况，难道，那晚的事他记得？不然怎么解释他动作几乎九成相似？李雯西若有所思的目光愤恨地砍着他，难不成宋西直记得那晚上所有的事情？那岂不是嗅大了？不行不行，她才不会问他记不记得，就算他记得，她也会不记得！

　　苏唐被她看得害怕：“怎，怎么了？”

　　李雯西牙齿一横，小声道：“进来两个人而已，你至于吗，往前走一点，别靠着我。”

　　苏唐往前走两步。

　　前面那两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聊的正欢，一个女孩子问另一个道：“你说他这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啊？”

　　“他发什么了？”

　　“他没回我。”

　　“那你们之前聊什么了？”

　　“工作也有，什么吃的啊，玩儿的啊，然后他之前在哪里长大的啊什么的。”

　　“那绝对是欲擒故纵，你再等等，过两天他要再不回你你再去找他，但你也别太明显。”

　　一个女孩听得动心，往后退了一步，针一样细的高跟鞋稳稳踩在了虚心学习的苏唐脚上。

　　“啊！”苏唐猫着腰吃痛扶下去。

　　女孩叫道：“啊对不起对不起！”

　　李雯西眼看架势不对，一手拍着苏唐的背，一手握上了他的手臂，问道：“踩到哪里了？”

　　李雯西是神医在世，轻吐五个字就犹如玄幻电视剧里的仙人，随便念念咒语就能包治百病，具有抚疗苍生的功效。再加上她体温传来的温热感，隔着羊绒衫和衬衫都能抚慰得到苏唐肚皮里的心。她修仙的时候一定是班里的尖子生吧，好厉害。

　　苏唐指着鞋子说：“右脚。”

　　李雯西脑海方案尽显：“一会儿出电梯找个椅子坐下来脱了看一下吧，看是伤到肉还是骨头。”

　　她已经想到如果只是破皮就还好，如果骨头都疼那就不是开玩笑了，得去医院。

　　那女生看见自己踩到一个帅哥，一下子来了兴致，试探道：“一会儿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话怎么李雯西听着就不舒服，仰头呛声道：“我们没时间跟你玩儿欲擒故纵。”

　　她没留意到苏唐其实自己能走，连拖带拽地拉着苏唐出了电梯。

　　看起来好像问题不是很大，没有破皮，但是她还是担心伤到了骨头，问道：“骨头疼吗？”

　　苏唐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都如花带雨，想到刚才在电梯里学到的新词，问李雯西：“雯西，你在欲擒故纵吗？”

　　李雯西很少回复他消息，要回也十分简短，但也不是只谈工作，也进行过其他东西的交流，看起来按刚才电梯里听到的和学到的，李雯西这是在欲擒故纵？

　　她垮着脸站起来，说：“你没事了是吗？”

　　苏唐知道为什么人人都那么爱戴医生了，医生的关照真的无微不至，从□□到灵魂，但是好巧不巧，人们想要见到医生就只有一种办法——生病。

　　他蹙眉道：“还很疼。”

　　李雯西从没怀疑过苏唐会跟她玩儿花招，她觉得苏唐就是单纯到直白且认真，也不是谎话连篇的人，她竟丝毫没疑虑过苏唐的痛感。

　　“那，去医院？”

　　“不用。”早就被她治好了，不用劳烦其他医生。

　　“那我走了。”

　　“啊？！”

　　“啊什么啊？还没痛到要去医院就说明没事啊，那干嘛还要在这边浪费时间？”

　　“好吧。”

　　苏唐一瘸一拐地站起来，鬼知道这动作有几分演的成分。李雯西见他动作迟缓，问道：“还能开车吗？”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不能开车了！还是李雯西聪明，能想得到那么多！

　　他头稳稳地摇成拨浪鼓，头晕地说道：“不能。”

　　“那我给你找个代驾。”

　　李雯西抬起手机就开始找代驾。

　　苏唐阻拦道：“我的车，我不放心代驾开。”

　　“你这话说的就很伤人了，人家好歹也是靠这个吃饭的！”

　　“我比较放心你开！”

　　“你连代驾都不放心更不要说我了，我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新的西尔贝，你想试一下吗？”

　　哇靠，李雯西的心门一下子就被叩开了。这还用问吗，这谁不想试？这谁不想体验一把？吃不到猪肉看看猪跑也是很好的啊！

　　她不可控地咽了下吐沫，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能就这么答应了。

　　苏唐接着说：“我只放心你。”

　　李雯西，醒醒，不要被这种糖衣炮弹所击中，苏唐从来不讲假话，他说的都是真话，他陈述事实不是甜言蜜语，不要上套。

　　她若无其事道：“走吧。”

　　她想拍照了，她想美美的和这美美的西尔贝合照，死掉也要和这张照片一起烧走，带去阴曹地府里开！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飞天翅膀说：“上车吧。”

　　四处却看不见苏唐的身影，原来苏唐早就在副驾驶坐好了。只顾着欣赏还不着调的人是她自己！

　　她一锁脚猫起腰，头稳稳当当地撞到车顶骨：“啊！”

　　她捂着头坐进去，死装没事。

　　“没事吧？”苏唐担心地问。

　　“没事啊。”她回答的轻巧。

　　苏唐笑的开心极了，慢慢道：“那我们去吃饭吧。”

　　李雯西头顶触着车顶，左手抚摸着车门，右手感受着方向盘，双眼看看窗子又看看控制台，迷人，车里一切都那么迷人，脑子听不见旁边的人说话，回答敷衍到极致：“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她没什么想吃的，已经大饱眼福了，下一步就想把这台车一起跟着自己死了烧走。

　　“看你，我都行。”

　　她没反应过来轻巧之中已经答应了某人的午饭邀约了。

　　苏唐开心的要死，觉得自己卖惨果然有用，那天李雯西的朋友真的没骗自己，李雯西真的好单纯善良，看似外表硬邦邦的，但只要稍微服个软，她就像个靠果核最近的牛油果肉一样冰淇淋质地，入口即化，还甜的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