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个小九爷》君牧

48、第四十八章 内幕

　　“你说他知道就知道罢，闭嘴装不知道不就完了？他不，义愤填膺地说要上朝谏言，劝我父皇不要再赌。”
　　“这不等于要将这桩丑闻公之于众吗？这父皇能忍得了？上元节没过完，连夜就打发他走了。省得第二天开朝，他上去胡言乱语。”

　　“都说‘文死谏武死战’，云战一个武将，让他去打仗他就去打仗，不打仗就在朝上扮个树桩子，不愿意上朝不去都行！他把文官的活儿抢去作甚？显摆满朝文武就他能干？就他关心国家大事、大楚江山、黎民百姓？”

　　“话说回来，大楚江山又不是他的。我父皇都不怕丢，他操心个啥劲儿？”
　　“如今倒好，你看，被贬到北疆去了吧？原本父皇想削他的权，不让他领兵的。现在倒是让他领兵了，可领了个啥？啥后备支援都没有。朝歌城的公文来了，都没人看。看了也没人敢往上递。”

　　“朝歌城满打满算，就那么多人；少多少，补多少，多一个都没有。装备也是，就将将足够拼死拼活抵挡碧落一个冬天的；也是少多少，补多少，要多了没有。粮草呢，将够他们维持个半死不活的。”

　　“要不这么多年云战父子在那里打得那么艰苦？但凡多几个人，多几套装备，云战也早把碧落摁回去吃屎去了！”
　　“云战‘战王’的名声可不是虚的。”
　　“啊……呔！好好的说什么‘吃屎’！搞得我饭菜都不香了。”

　　楚怀瑜忽然笑着看了晏九一眼，“话说你府上就有个万事通，你来问我作甚？”
　　晏九一怔。
　　楚怀瑜笑道：“你那个狐狸爹啊！谁能知道得有他多？我知道的，他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晏九笑道：“二殿下过谦了。您知道得可不少。”
　　楚怀瑜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聪明嘛！……唉，我也就栽在你手里一次。”
　　晏九笑道：“二殿下又翻旧账了。”
　　楚怀瑜一副怀才不遇状，“耿耿于怀啊！”

　　晏九笑道：“殿下去做些惊才绝艳的事情，就不会耿耿于怀这点小事了。”
　　楚怀瑜：“噢？什么事情？”
　　晏九慢悠悠地道：“殿下可以去北疆嘛！”

　　楚怀瑜一愣，“我去北疆？”
　　晏九笑道：“殿下方才言语，似乎对云王爷嬉笑怒骂，恨其愚钝，讽其迂腐，实则褒奖有加，对云王爷处境也颇感惋惜。”
　　“既如此，殿下便请缨去北疆，一来毕其役，取其功；二来也算救云王府于水火。”

　　楚怀瑜连连摆手，“我不去！我又不会打仗！北疆苦寒，冰天雪地，想想就冷得慌，不去！”
　　晏九笑道：“殿下不会打仗，但是殿下说了，云王爷会啊！殿下只是去挂个名头。有了殿下这个名头，人手也好，军备也好，粮草也好，都会跟上了。再有云王爷坐镇，殿下想要将碧落摁回去，不是轻而易举？”
　　“这样天大的功劳，殿下不想去试试？”

　　楚怀瑜道：“我解救云战于水火，有何好处？不是更不受父皇待见？”
　　晏九笑道：“皇上又不知殿下消息如此灵通。在殿下眼里，云王爷当年是被急调入北疆。八年作战一无所获，殿下是为了给皇上解忧排难才主动请缨。”
　　“殿下对云王府有恩，回报自然在将来。”

　　楚怀瑜思索片刻，忽然笑道：“晏兄是想救云澈吧？”
　　晏九笑道：“殿下若是这么想，也无不可。若是如此，殿下岂非也于在下有恩？”

　　楚怀瑜长叹一声，遗憾道：“晏兄的恩情可不好得，说实话你打动我了。可惜啊可惜，我的前程，生生被你毁了啊！”
　　晏九啼笑皆非，“就因为花满搂的事情？”

　　楚怀瑜老泪纵横，“可不是？你别以为此事事小。我足足比你大四岁，愣被你个小孩子给耍了。父皇还能将我看在眼里？”
　　“我若去北疆，一是不会被批准；二是即便批准了，也不会后备充足，顶多比云战现在的情况好点罢了。想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

　　晏九笑道：“那在下实在是对二殿下不起。”
　　楚怀瑜怒指，“你根本毫无歉意！”
　　晏九笑道：“殿下可想好了？殿下若不去北疆，衡王殿下和三殿下，或许想去呢！”
　　楚怀瑜摆手，“你让他们去罢。我这辈子，对那个位子原本就没什么指望。我只希望跟我母嫔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又泪眼汪汪地看着晏九：“你若有良心，届时拉哥哥一把。别让哥哥活得太凄惨。”
　　环顾四周，“到时你把你的花满搂给我就行。我带母嫔和一家老小在这里住。”

　　晏九笑道：“殿下可不像是对将来不抱希望的人。既如此，何必对周围的事做到了如指掌？”
　　楚怀瑜叹一声，“还能是为何？为了自保啊！我若是两眼一抹黑，诸事不知，怕到时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忽然正色对晏九道：“你若忽悠那俩人去，最好忽悠老大。老大还算仁厚，老三太奸猾。”
　　又叹道：“唉，老大太耿直，未必斗得过。老大居然三番几次跟父皇提禁赌的事儿，你说他是不是没眼色？”

　　有没有眼色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衡王殿下楚怀珩被成功地忽悠了。并且，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叨咕禁赌叨咕烦了的缘故，皇帝楚洵很痛快地答应他去北疆。
　　楚怀珩顺势提出让云战回京养伤，楚洵不知是因为八年的冷落和变相折磨，让他出了一口气，还是因为想看看云战现在的狼狈样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准了。

　　楚洵：“云王回来，你还有谁帮你？”
　　楚怀珩道：“这几年一直都是云王世子在统领作战，儿臣有他在，应无大碍。”
　　楚洵抬眼皮看他一眼，“听说你在晏相府找了个军师？”

　　楚怀珩笑道：“父皇神通。此人是云世子幼时的武师，多年不见，有些想念徒弟，也想为大楚尽一份力，是以好像想随行。但尚未确定，因此未与父皇言明。”
　　楚洵：“你若觉得有用，带走便是。”
　　楚怀珩谢恩：“是，父皇。”

　　皇家父子俩谈论的这个“军师”，便是洛风。
　　洛风自晏蕴昭说他留在晏相府，是为了苏柔儿之后，苦于无法辩解，便一直在寻找机会离开。
　　但一直没找到，洛风就只好不尴不尬地留了下来。他不敢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唯恐一个借口不合适，让晏蕴昭心里愧悔，自己是被他赶走的。
　　现在倒是有了个不错的理由了。

　　“……去北疆看云世子？”书房内。晏蕴昭抬头望向洛风。
　　洛风盈盈含笑，“是啊，师兄。他怎么也是我的徒弟，八年没见，该去看一眼了。”
　　“再说衡王殿下正在招人，我随他们去正好。”

　　晏蕴昭狐疑地看着他，“真的是因为如此？没有别的原因？别是九儿跟你说什么了吧？”
　　他可是听说他那个让他脑壳疼的好儿子，跟洛风在屋子里聊了半天。

　　洛风心里苦笑，脸上却笑着道：“小九爷没说什么，只是提起有些想念云世子。”
　　小九爷没说什么，是师兄你说了什么。可是你看，你都忘了。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知道自己离开的真正原由了。更不会因此而难过。

　　洛风起身离开，在书房窗外，静静地看了晏蕴昭半晌。
　　此一别，几时再相见？

　　楚怀珩怎么也是皇子，又在六部里待过，很快便调度完备，率队伍出发了。
　　洛风，便在其中。

　　晏九和晏闻来送行。
　　洛风笑着道：“我去代你们看看云世子。有我去照顾他，你们就放心吧。”
　　晏九缄默不语。
　　晏闻热泪盈眶。本来是想澈哥回来的，没想到澈哥没回来，洛师又走了！

　　洛风笑道：“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你们的车行和邮局开得这么好，一天一封信都可以。到时别嫌烦就好。”
　　晏闻抽搭道：“一天十封都不烦。洛师尽管写，我每封必回。定事无巨细地跟你说，让你觉得还在这里一样。”
　　洛风一怔，笑道：“那敢情好。”

　　洛风不由往远处看了一眼。无人。送行的人群里也没有。
　　师兄也真够狠心的。
　　也许是不在意吧。如他的下属般，来来往往执行任务，难道还要他挨个去送行？
　　想想就不可能。洛风不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晏九忽然出声道：“洛师在等谁？”
　　洛风一惊。他猛地看向晏九的眼睛，不由感到心悸。
　　晏九的眼睛黑亮亮的，平静又淡然的眸子，似乎看透了一切。
　　这孩子，他发现了？
　　怎么可能？

　　洛风赶忙道：“没有。跟晏大管家偶尔聊过天，看他来了没有。”
　　晏九淡然道：“晏大管家半月前便被父亲打发出去了，洛师不知道么？”
　　洛风有些局促，“哦，是的。这几日忙着收拾行装，倒是忘记了。”

　　晏九淡然的眸子扫了扫洛风简单至极的一个包裹。忙着……收拾行装？
　　洛风赶忙道：“你们快回吧。大冬天的太冷。别冻坏了。记得别忘了练功……那个，我走了。”

　　晏闻看着洛风略显仓皇的背影，困惑道：“洛师怎了？怎么跟有鬼追似的？”
　　晏九心想，是有鬼。他自己心里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