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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年冬天不会那么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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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恶心的事摆到了明面,当场揭开丑陋的伤疤,扑天而来的恶意将他吞没。
路玖言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冷着嗓音道:“路凯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认清现实罢了。”路凯舟无所谓的挑眉,“而且,我认为我并没说错,不是吗?”
路玖言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
他想,路凯舟也没说错,顾铭州出轨已是事实,没什么可反驳的。
闻言,路凯舟嗤笑一声,语气里都是嘲讽,“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挺般配的。”
路玖言浑身颤抖,指甲插进掌心,透光下脸色平添几分苍白,明明屋里都是暖气,他却觉得从脚底到头上都是扑天的寒意。客厅里的议论声依旧不停,嘈杂的议论声尖锐刺骨,直冲大脑。
杨蕊也不说话,她不敢得罪路凯舟,本来就在路家就过的小心翼翼,不可能因为路玖言就得罪路凯舟。
所以路玖言还是陷入了众矢之地,自始至终,他都是孤身一人。
“快换台吧,多尴尬啊。”
“换什么换?也是事实,有什么可换的?”
“提醒一句,是路少让打开的,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换台没必要。”
……
所有的语言化为实质,硬生生刺着路玖言的神经。
路凯舟就那么站立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笑的弧度,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他就是想看到路玖言难堪,天天一副面无表情的假清高模样,看着就烦。
他以为路玖言会崩溃,会嘶哑着声音质问,但路玖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眸中跟往常一样毫无波澜。
“路凯舟,你也就敢这样了。”
他听到路玖言一字一句的说,“如果顾铭州在这里,你敢放这种东西吗?”
“啪——”
是杯子破裂的声音,杯子被路凯舟生生捏碎了,里面的红色液体顺着手指滴到地上,醒目又刺眼,一时间分不清是鲜血还是酒水。
路凯舟冷笑一声,不愧是路玖言,还是这么厉害,一句话就能让他这么生气。
他承认,顾铭州在整个a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就连路家也得给三分薄面。
但他从小傲慢惯了,恨极了顾铭州目中无人的样子,再加上最近双方公司是竞争关系,就越发厌恶顾铭州。
偏偏路玖言往枪口上撞,还和顾铭州是夫夫关系。
“有了顾铭州这个靠山就是不一样,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路玖言蹙眉后退一步,“是你自己这样想的。”
他现在只想远离路凯舟,胃也疼的厉害,额头的冷汗浸湿了发丝。
但这个举动落到路凯舟眼里就成了挑衅,声音都压了几分怒气,“路玖言,你是不是故意的?”
路玖言不语,他跟这个神经病没什么好聊的。
而且他留在这里干嘛?等着被看笑话吗?他一个该死的人,应该在最后给自己留点体面。
因为胃疼,他步伐不稳的向前走,眼前也浑噩一片,刚跨出几步就被身旁的人扯住,路凯舟力气不小,他的胳膊被扯的生疼。
甩了一下没甩开,路玖言刚准备开口,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惯到地上。
地上都是路凯舟刚刚捏碎的杯子碎片,硬生生插进肉里,细小的玻璃渣变成凶狠的獠牙,无情咬噬着他的血肉,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掌和周围的地面。
客厅里嘈杂的声音瞬间归为静寂——
无数视线再次落到路玖言身上。
路玖言低着头不说话,掌心都是血,他自虐般的握住碎片,清晰感到一丝丝疼意。
很疼,但也能让他的大脑清醒,现在的他,狼狈又不堪……
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路凯舟和杨蕊,前者冷着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后者本想扶起他,但被路凯舟一个眼神制止了。
路玖言就这么被遗弃了,没有人愿意扶他一把。
其实他早该知道是这个局面,但真正面对时心脏还是像被针刺了一样疼,本以为早就习惯和麻木,但那波澜不惊的湖面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他慢慢站了起来,直视推自己的罪魁祸首,冷声道:“路凯舟,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路凯舟仔细品味这两个字,倒是难得见到路玖言这么能反抗,以前再生气都是一言不发,今天像吃错药一样。
“我刚才让你走了吗?你以为路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微微弯下腰凑到路玖言耳边,说出的话冰冷刺骨,不断刺激着路玖言的神经,“你不过是路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狗……
路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这句话反复在路玖言脑海里回荡,不断敲击鞭策着他,倏然感到浑身力气被抽空,陷入无尽的黑暗与寒风当中。
在路凯舟眼里,他只不过是一条狗,连尊严也没有的狗。
可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崩溃难过,也会这空旷寂寥的房间里自舔伤疤……
这些年在路家的付出和谨小慎微就像个笑话,他自嘲的笑了笑,卑微了这么久,现在都快死了,居然还这么唯唯诺诺,真是窝囊。
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路凯舟,我不欠你们。”
“我不是路家人,你们也从来没有认可过我,不如现在就断了吧。”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以后不会来了。”
路凯舟没想到路玖言会这么说,眉头紧锁,明显是不敢置信,他看了一眼脸色早已苍白的杨蕊,意思再明显不过。
路玖言在心里冷笑,原来路凯舟也知道啊,他一直放心不下杨蕊。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母亲并没有多爱他,她一直爱的就是她自己。
早就该认清的现实罢了,只不过他之前不愿意承认。
见路玖言一副决然的样子,路凯舟一阵烦躁,淡灰色瞳孔凝结着寒意,“这是你说的,今天要是踏出路家一步,以后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杨蕊想拦着,“凯舟,别这样……,玖言,你今天是怎么了?赶快道歉啊……。”
“我不会道歉的。”路玖言摇头,“以后我跟路家没半毛钱关系。”
路凯舟冷笑,“行啊,那就赶紧滚!”
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到,空气倏然凝固,暴虐阴抑的氛围在客厅里星星点点的弥漫着……
“路表哥看起来真的生气了,路玖言真的要离开路家不成?”
“离开就离开呗,路伯父压根没承认过他……。”
所有人都在等路玖言的动作,他们赌路玖言不敢离开,之前也不是没闹过,后面还不是乖乖回来道歉了。
但路玖言只是冷漠的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所有人,随即毫不犹豫的离开,只给众人留下一个瘦削高挑的背影。
路玖言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路家……
“居然真走了……。”
路凯舟眼里噬着血,狠戾的能杀人,没人敢去碰那个霉头,一个个都不敢吱声。
杨蕊尝试性开口,“要不先去包扎一下吧,你也犯不着因为玖言生气,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会乖乖回来认错。”
有人连忙吩咐服务生去准备毛巾和药箱,可不能让路少受伤。
路凯舟没有理会杨蕊,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白色毛巾,毛巾碰到手的那一刻,瞬间红了一片,指尖隐隐作疼,想来是玻璃割出了伤口,修长的手指拿着毛巾慢条斯理擦拭着,眼底寒冷一片。
“走了好啊,少了个碍眼的。”
……
外面毫无征兆地开始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没过多久就汇集一团,扑天大雪迎面而来。
所幸的是路玖言及时打到了车,不至于被冻的瑟瑟发抖。
冬日的风雪总是无情的,孤立在寒风中的树必须独挡一面,历经磨砺沧桑,在被风挖去最后一点尊严之前努力扎根。
他难受的很,胃像是被刀绞了一般,疼到想要窒息。
他想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难看到前面开车的司机都看出来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你看起来病的很严重。”
“谢谢,麻烦了……。”
在路家和路凯舟周旋时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他实在撑不住了。
“你虽然年轻,但也不要作践自己,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压力大,但总不能熬坏了身体,俗话说得好,身体才是本钱。”
路玖言怔愣住,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在明知他身体难受的前提下,依旧想让他先给路老爷子道歉,美其名曰是他没准备礼物。
其实检查出胃癌那一刻他也挺懵的,医生说已经到了晚期,最好赶紧进行化疗。
碰巧的是那一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他拿着雪白诊断书,像是在接受老天宣告的死亡。
他知道化疗很疼,头发也会掉光,所以就买了一些止疼药。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包括在前往路家的那条路上,他突然发现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他想在生命倒计时的那几天为自己活一次。
到时候可以提前买个墓地,风水一定要好,有没有人去看不重要,他挺喜欢清静的。
他得病的事不想告诉任何人,如果那些人知道他生病了,估计会拍手叫好,或者把他当作饭后谈资的话题。
都快死的人了,想最后清净一下。
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容,嘴唇也呈现出死一般的灰白色,雌雄莫辨的脸即使生着重病也透着一丝柔美,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住他所有的情绪。
司机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他挂了一个急诊,见了到前些日给他看病的那个医生。
医生对他有点印象,“想好了吗?准备化疗吧。”
路玖言思考了一下,问:“如果化疗,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斟酌片刻,但还是开口道:“能让你多活几年。”
“头发会掉光……。”路玖言淡淡地说,仿佛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化疗也会很疼,医生,我考虑一下,你再给我开点止痛药吧。”
医生变了脸色,“你还年轻……。”
“不用劝我了。”路玖言勉强笑了一下,“我这个人特别怕疼。”
“行,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医生无奈开口,“我给你先配点药,尽量缓解你的胃疼,记住,千万别喝酒,也别吃什么辛辣的食物。”
他点头谢过医生,然后拿了药离开医院。
一出医院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意与飘扬的雪花,路玖言凝视着远方,突然意识到明年冬天就不会感到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