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来人间》姬悟道

4、现在时

　　早上八点，光脑翁翁狂震。
　　顾佛禹不为所动，蒙头继续深度睡眠。
　　眼睛一闭一睁，八点二十。
　　虽然毫无意外地起床失败，但他动用城主特权，强行让空中列车在广安站多停留了二十分钟。

　　于是，在所有乘客鄙视的目光下，他依旧施施然登上了头等舱，一振他那价值千结晶币的袍子，坐在城主专属位置上，随后示意列车员可以发车了。

　　空列破开云层向总统府的方向高速前进。
　　顾佛禹查看手腕上的光脑，已经有许多铁兄弟们弹的讯息：老大，我们给总统要推的那个垦荒法投反对还支持票啊？我都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顾佛禹大手一挥：反对，当然是统统反对！敌人同意的我们统统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统统支持！

　　总统府这次会议打算投票垦荒法，以全球政府为主体，统一发放低息贷款给各位星球拓荒者，帮助其度过垦荒的初期最困难时期，垦荒后建立的城市每年要将净收入的50%交给总统府统一调配。

　　·

　　到达议事厅，半数以上的城主都已经到了，大家看着他，纷纷站起来打招呼：“顾城主好久不见！”

　　顾佛禹算个人来疯，立马和大家称兄道弟起来。
　　“哎白兄，你哥怎么没来？”他发现平时老聚在一起喝酒的白建功没来，他弟白立业倒是来了。
　　“别提了，三次进化失败了，估计这次不躺个一两年是爬不起来了。”

　　“啊？”顾佛禹皱眉，最近一年他听到的三次进化失败的消息比前四十年都多。
　　他忍不住勾着白立业的脖子往大厅里人少的地方去，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回事儿？是正规途径的三次进化液吗？”

　　白立业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支持总统派的人，才谨慎地回答：“当然不是！是正规的能变成这样子吗？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到下面的几个人三次进化成功了，他心里痒得狠！没摇上今年配发三次进化液的号，自己搞的原液。”
　　顾佛禹睁大眼睛，“哎哟那这原液哪儿来的？我们广安当年可是把三次进化液的配方和制作技术全交出去了啊......现在不都是总统府统一调配的吗？他们又私底下偷卖了？”
　　白立业压低声音：“不是，是黑云城那边发出来的，不用摇号，还免费，排队就行。”

　　“免费的？当这是乞讨呢！”
　　“免费的。”
　　顾佛禹眯起眼睛，一副看弱智的表情：“这他都敢喝？”
　　白立业摆出一张劝不了一点的苦脸：“所以说嘛，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周围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们在角落里私聊，顾佛禹轻咳一声，和白立业分开，在议事厅长桌的两侧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一坐下，看左右两侧全是老熟人，一个是地处西南十万大山腹地的青尧城城主姚智源，一个是在现任总统文介石出生地鞍马城的城主。

　　姚智源的光头油亮，见他坐下，迫不及待地问他：“顾城主不考虑三次进化吗？”
　　顾佛禹摆摆手：“哎呀老了老了，折腾不起，我二次进化就够用了。”
　　姚智源竖起大拇指，大声恭维他：“那是那是，顾城主二次进化的能力就能评定S＋，就远超有些三次进化者了，不三次进化，也是理所应当！”

　　这马屁就纯属拍到马蹄上了，一下把在座一些三次进化后才是S级战士的城主的脸给拉下来了。
　　顾佛禹今天心情好，一边从容地在光脑上回白立业的消息，一边给打了个圆场：“我哪儿能和他们比呀，我这全靠家里俩活爹过日子，不靠我自己的。”
　　又有更多的城主沉默了。
　　嚣张，太嚣张了。
　　人家一座城能有一个小型超生物就很牛逼了，你一人有俩，还是超大型的。

　　姚智源寒暄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发问：“顾城主就没听说最近三次进化液的事儿？”
　　顾佛禹头都不抬，专心发消息：“听说了，跟我们广安没关系哈。”
　　这问题又被原样抛了回去。
　　姚智源不死心，继续问：“顾城主，可这三次进化液最初是你们广安发明的啊，你看、现在私底下流通的这批，会不会是你们那里有人偷偷拿出来卖.......哎，会不会是，哎？”
　　周围所有能听见这段对话的城主都竖着耳朵，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顾佛禹“嗵！”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姚智源摆在桌上的光脑弹起2厘米。
　　他完全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拍完又突然冷笑道：“哼，怎么？不相信啊？现在有胆子问我，不如等会儿问我们大总统啊！”他转头阴森森地盯着姚智源的脑袋，像要在上面烫出六个戒疤。

　　他一向是狂躁和冷笑无缝切换，上一次就在这张长桌上殴打别的城主的壮举还犹在所有人眼前，正常人都有点怵他，各位吃瓜城主纷纷挪开了视线。
　　姚智源摩擦脑袋哈哈假笑：“哪儿的事，哪儿的事，这不就是会前闲聊一下嘛，好侄子，莫生气。”

　　顾佛禹又低下头，他对自己通信系统的加密绝对自信，线上反而比线下更安全。
　　白二：你那里还有没有三次进化液的辅助稳定剂了？
　　顾孔雀：你要这个干什么？
　　白二：实不相瞒，我哥都瘫在床上半个月了。再不有点起色，我看先疯的人是我。
　　顾孔雀：震惊表情
　　顾孔雀：这你不早说？！
　　白二：我哥怕你骂他......
　　顾孔雀：我草，你哥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事是能拖的吗？
　　白二：求求表情
　　顾孔雀：你去药品流通处找秦惠音拿，她有的，你认识的。
　　白二：谢谢老大，老大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孔雀：麻烦转告你哥，等他好了，我第一个过去干死他。

　　·

　　会议流程亢长无比。
　　顾佛禹昏昏欲睡，只能在光脑上不停打他乱七八糟的小游戏，以积蓄精力准备战斗。
　　白光一闪，大总统文介石的影像接通到光脑上。
　　——来了！他打气精神，认真倾听。
　　“垦荒法是用极低的贷款利率将探索、修复、重建设备出售给还没有城池归属的流民或者已有归属的拓荒者……法案一出台，全球的拓荒者们会自觉去探索百年前可用的遗留遗址，政府的财政收入也会随之增加.......”

　　叮叮——
　　顾佛禹摁铃。

　　“顾城主，有什么问题？”
　　“你把放贷赚利息说这么好听干嘛？”顾佛禹挑着眉毛问他：“你的允许贷款的拓荒者标准是什么？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衣服的流民？他们有什么资格借钱，又有什么能力还钱？”
　　“标准是18岁——110岁，他们拓荒成功自然有钱归还。”

　　顾佛禹冷笑一声：“成功？我假定你借出去的这笔钱都能还上，那你怎么让他们愿意来贷款呢？”
　　文介石回答道：“总统府会制定新的政策，奖励兴修城池、开垦荒地的拓荒者，并对提出有效土地种植方法的人给予奖励的。奖励是累进制度，只要他们愿意一直遵守游戏规则，就会源源不断地获得收益。”他拍拍手，示意会议的秘书为各位参会者依次分发草拟的奖励机制方案。

　　顾佛禹粗略一扫，这个奖励规则是积分制的，系数越大的人收益越多，越支持垦荒法的人加的系数越多——例如修建拓荒者补给基地的系数会加五，几乎顶得上开拓一个小型人类聚居区了。
　　他在心里切了一声，这就是逼人永远不下牌桌，真够阴的。
　　但在场已经有很多城主面露兴奋的神色，他也不好再继续对呛。只暗骂这群蠢货，你们想的是利息，总统府图的是你们的本金。

　　他在光脑上给白立业发：1
　　白立业立马明白，一马当先地冲锋。叮叮——
　　按铃后他站起身，“文总统好，各位同僚大家好，我今天是代替我哥白建功参会。我们最近治安部门因为垦荒法案的问题逮捕了很多拓荒者。请大家看一下这两段视频。”
　　第一段是一个老妇正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推倒，年轻人嘴里喊着“谁先发现就是谁的地盘！”两人异能同时爆发，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整个屏幕都被炸翻了。
　　第二段是一个身着青色制服的男人正在和一名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女孩交流，男人诱导着：“签字而已，你不签就拿不到这笔钱了......”，少女拿起笔，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白立业接着道：“我们现在发现的两个主要问题，其一是垦荒法会导致未登记的异能者四处流窜，争抢资源，恶劣情况有可能会置对方于死地，不利于我们增强人类生产力；其二是拓荒者补贴的发放存在诱导、代领的现象，不少政策推广人员审核过于宽松，甚至监守自盗。”

　　议事厅里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文介石沉默了一会儿，道：“总统府会拿出一个方案来解决这类问题的。”
　　顾佛禹在心里为白立业叫好，这可比他哥有作用多啦！
　　叮叮——他又一次按铃。
　　文介石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口。

　　这次顾佛禹倒是没有那么嘲讽，懒洋洋地开口：“我说大总统，你要推广这个垦荒法，在座的各位意见其实不重要，对吧？”他的手指轻敲桌面，“但你还是听老哥哥一句劝，要考虑一下，现在是年末了。马上过了冬季就进入播种期，这时候人是最重要的。有人才能有食物。你要是现在去大力推广这件事，春播就废掉了，万一秋天食物保障出了问题，可不能喊我去擦屁股。我这种柔弱的二次进化者，没你们三次进化者那么有能耐，我可不去。”

　　在场的各位城主沉默了一下，顾佛禹此人虽然行动癫狂、思想保守，但是他实在是点到了不能忽视的点。一年的食物收成最重要的就是春播秋收，要是因为粮食不足发生暴乱，接下来一年所有人都得喝营养液过了。

　　文介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总统府会再考虑一下的。”

　　·

　　顾佛禹刚结束了与总统府各位王八蛋的扯皮，垦荒法在他的强势阻止下甚至都未能进入投票环节。
　　但他看出来本来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在看了奖励累进制度后也是有动心的。和平的日子过久了，想富的心思也是藏不住的。

　　还得早做准备啊。

　　他仰头靠在座位上，举手示意：需要一杯咖啡。

　　他在去往姑苏城去的空中列车上随手刷了刷全球通缉令榜单，看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李遂，发通缉令的是姑苏城晋闻道。

　　他给顾拭发去消息：卖你们录像带的是李遂？

　　顾拭秒回：是的呀哥。

　　顾佛禹点击通缉令下方信息栏里的图片，调出李遂的所有资料，惊讶地发现他十九年前就辞职了。辞职的时间也非常巧合，晋榕死后的半年，第一次城主议会召开后。

　　档案里李遂的年轻、方脸、肌肉遒劲，是个不折不扣的有大编制的硬汉形象。很难和通缉令里红色长头发的大美女联系在一起。
　　但把脸遮上看他那双严肃又冷淡的翡翠一样的眼睛，确实是一个人。

　　看来是我不问世事太久了……怎么连你也女装了……顾佛禹无语地关掉屏幕，请求顾拭共享位置。
　　顾拭秒接，地点定位在黑云城外面的一个独立小镇——甲光镇。

　　顾佛禹拿起外套披风，走到车厢连接处，接走了服务员手上刚准备送过来的咖啡一饮而尽。他哈哈大笑两声，骤然打开空中列车的车门。

　　他从近万米的高空一跃而下！双手如鲲鹏展翅结印。此时空列刚刚发车，起速还不算太快，饶是如此，烈烈狂风也拉扯得他整张脸疯狂变形。

　　鹏鸟感受到他的召唤，在空中爆冲迎接。顾佛禹自由落体百米后，找准位置，一脚稳稳踩上鹏鸟的脊背！一手抓住鹏鸟翠绿色的冠羽。

　　他俯下身，在鹏鸟青金色的耳孔边大喊：“乖儿子，我们去打听打听你爹的消息。”
　　鹏鸟尖锐鸣叫，展开巨大的青色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云烟，往远处飞去。

　　金钩玉饵，专制九渊之沉鳞。

　　不是想要我上钩吗。

　　只要你有饵，我便自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