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75、75

　　转眼到了高三下学期。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班主任也刚好把模拟卷讲完了。

　　但他并没有直接宣布下课，而是推了推眼镜，对下面的学生说：“学校书店进了一批高考押题密卷，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看看要不要买来写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学霸可以买一下，学渣就别花这冤枉钱了。

　　不过云树觉得，其实无论是学霸还是学渣，买了这个就都是在花冤枉钱。
　　这个密卷挺贵的，一门就要百来块，只是个押题卷，又不是高考真题，指不定能押对几题，有这钱拿去干点什么不好。

　　所以云树自己肯定是不会去买的。他旁边的关呈明更不必说，从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就自顾自低头打游戏去了，老师的话是一点儿没过脑。

　　但是学霸的想法并不是这区区两个学渣能参悟得了的。
　　班主任刚说完下课，有几个学生就按耐不住冲出了教室，目标正是书店刚进的押题卷。

　　几分钟时间，这群人就从外面回来了，怀里都抱着一大堆卷子，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其中一个男生经常考年级第一，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清北苗子，从上到下就指着他为校争光了。
　　他怀里抱着的卷子是最多的，足足六套，应该是把全部科目都买下来了。
　　苗子迎着众人敬畏的目光回到座位，坐下来就开始埋头刷题。
　　……特别的有学霸风范。

　　*
　　某天吃完晚饭，两个人从食堂返回教室，像往常一样路过了学校书店。
　　关呈明看着亮着灯的书店，起了点兴致：“好像很久没进去买过书了，要不今天进去看看？”

　　确实是这样。甚至上次买的杂志和小说两个人都没能看完。
　　所以云树不是很明白关呈明去书店的意义何在，只能理解成是关呈明又想给他的校长父亲找点不痛快了。

　　左右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干，两个人还是进了书店。
　　书店里的布置和之前来的时候没多大差别，唯一不太一样的是放着教辅资料的那一排书架。

　　在那排书架最显眼的地方，摆着很多本金光闪闪的系列套卷，每套卷子的书脊上都用金漆标着一个大大的“秘”字，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

　　关呈明眼睛结结实实给闪了一下，往那边紧走几步，拧着眉头想要看清那里到底放着怎样的……金色传说。

　　他抽出其中一套卷子：“……这什么玩意儿？”

　　云树也看着那套卷子：“应该就是班主任说的那套押题密卷吧。”

　　“押题密……哦，”关呈明当时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脑，经云树这么一说，回忆起了班主任的话，“就是那几个学霸抢着买来写的那套卷子。”

　　“这玩意儿能押准吗？”他语气里有点怀疑，完全不觉得自己替学霸担心这个有什么不对，说着又把卷子翻了个面，看清后面的标价，“一百二十九……一套？这么贵？”

　　“那如果买一整套……六门……七百多将近八百块？”

　　掰着指头算明白，关呈明忽然来了劲，一连把六门学科的卷子都从书架上抽出来，厚厚一大沓抱在怀里，特别爽快：“我买了。”

　　云树看着他。

　　关呈明耸耸肩：“你也买一套呗，刷关海波的卡。”
　　“马上高考了，这是高中的最后机会，不坑白不坑。”

　　云树虽然没什么坑校长大人的理由，但是站在关呈明面前，他也找不出来什么不坑的理由，无非就是陪着关呈明玩玩，他没怎么犹豫就照做了。

　　总之最后，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沓卷子回到了教室。

　　押题密卷刚拿到手还有点新鲜感，两个人凑在一起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这玩意儿的助眠效果和数学网课简直不相上下，一看就想睡，第二天就被关呈明送给自己的学霸室友了。

　　不知道关校长对这件事情做何感想，至少对于那两套押题密卷来说大概算是好事一桩吧。

　　*
　　临近高考的某个晚上，高三学生都在教室里安静自习。
　　这时，班主任忽然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盒子，非常瞩目。

　　从第一排开始，跟被传染了一样，学生们纷纷抬起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那只突兀的纸盒子。

　　班主任从纸盒子里倒出来一堆小卡片，分成一沓一沓的，递给每列第一个学生，让他挑一张，把剩下的往后传：“这是高二学弟学妹写给你们的高考祝福，每人拿一张啊，谁没拿到的找我要。”

　　学弟学妹的祝福？
　　也许是长期以来处在备考状态，压抑太久了，忽然来了个跟学习无关的事情能凑凑热闹，暂时性地从高考的巨大压力中抽身出来，原本都在安心自习的学生们立刻像沸水一样闹腾起来。

　　前面的人拿着贺卡挑挑拣拣，后面的人迟迟拿不到贺卡，急得连声催促，整个教室简直吵翻了天。

　　此时关呈明在打游戏，而且正在关键时刻，激战之中。
　　他前桌把贺卡传给他，他也没手接，随口使唤云树帮自己拿一张，剩下的传到后面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关呈明结束了战斗，喝口橘子汽水润润喉咙，然后把桌上的贺卡拿起来看了一眼，意外地嗯了一声。

　　这居然是一张异形贺卡，而且好巧不巧，黄澄澄圆溜溜的，还是个如假包换的橘子形状。

　　再看上面的内容。
　　首先是字迹，虽然关呈明写字也没有很好看，但看着贺卡上这一句句来自学弟or妹的殷切祝愿，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字有些不能入眼，丑得可以说是别具特色。

　　但偏偏，这人好像也不是故意写那么丑，每一笔都挺到位的，有时候甚至有点太到位了，一笔恨不得飞到大西洋。

　　明明这么认真，写出来的效果还是这么惨不忍睹。
　　……简直就像是用左手写出来的一样。

　　关呈明吸了口气，继续细看贺卡的具体内容。

　　「亲爱的学长/姐：你好！g考在即，在此，我要向你送出最诚挚的祝福！」

　　关呈明目光在这句话里那个突兀的字母上停留片刻。
　　“g考”？是说高考吗？如果是高考直接写“高”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写“g考”？

　　怀揣着越发疑惑的心情，关呈明接着往下看。

　　「我相信，为了这次g考，你一定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无论是热水的烹煮，冷水的冲刷，酱料的洗礼，油炸的高温，你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你是一块合格的干脆面！无论是在此次g考，还是未来的人生旅程中，你一定都能创造出独属于你一块面的荣光！」

　　「你忠诚的学弟。xx年x月x日。」

　　教室里仍旧一派火热，关呈明和云树坐着的位置却死一般寂静。

　　关呈明平静地把这张贺卡合起来，好像他只是刚刚看完一篇再正常不过的高考祝福。

　　然后就在这种岁月静好的氛围里，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样，突然暴起，抄着那张刚被他合起来的贺卡，对着旁边人脑袋就是狠狠一下：“混蛋章鱼！这他妈！绝对是！你写的吧！”

　　“还‘热水的烹煮’、‘冷水的冲刷’！！对不起不需要！留着自己做章鱼小丸子吧！”

　　关呈明站起来，手举着贺卡，尖尖几乎碰到云树的鼻子：“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别乱惹我。跟你认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有无数次对你起了杀心，又无数次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早被做成一碗香气四溢的章鱼小丸子了你这个混蛋章鱼！！”

　　关呈明发飙的时候，云树全程都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脸上还是那副关呈明最看不惯的，好整以暇的嘴脸：“其实写到一半我就饿了，听你讲这么一大堆，现在感觉更饿了。”

　　关呈明看起来要气炸了，揪着他领子又要进行一番输出。
　　就在这时，给关呈明十个脑子他也想不到，云树居然一低头，精准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咬，住，了，他，的，手，指。

　　下嘴很轻，但还是留下一点浅淡的牙印，关呈明整个人当机了，只听见云树咬完抬起头，语气有点意犹未尽。
　　他说：“干脆面，好吃。”

　　“你……”关呈明瞪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觉得自己好像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连带着那些怒意也消下去大半，剩下只有后知后觉爬上心头的无措和……
　　些微痒意。

　　“……”他咬咬牙，又抬眼瞪着云树，“吃你个大头鬼啊！真是逮着个机会就犯病……我不会被你咬出狂章鱼病吧？？”

　　他嫌弃地摸了摸手上的牙印，朝着云树伸出手，没好气道：“原本的那张贺卡呢？还我。”

　　云树这次倒不闹他了，依言把贺卡还了回去。
　　关呈明接过来看了一下，这次确实是相当正常的高考祝福了，来自学弟学妹真挚的祝福，还是很让人感动的。

　　目光掠过贺卡上硕大的“高考”两个字，关呈明忽然想到什么，拽了拽云树袖子：“对了，刚才忘了问你。”

　　“本来不应该是高考吗，你那张贺卡上写个‘g考’，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云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起来要给出一番很有信服力的解释，“是拼音首字母。”

　　“普通干脆面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简称干考，也就是g考了。”

　　“……神经病啊！！说的什么东西啊！？果然还是混蛋章鱼！”
　　“……不对，是小狗章鱼。你是一个乱咬人的，很坏的小狗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