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已老时间仓》棉毛衫

63、番外1 顾崇江

　　第一次遇见你，你蹲在蔷薇花下喂流浪猫。象贤郡的爬藤蔷薇从小区内一路缠绕着白色围墙将触手伸出墙外。那天我正好去岳父家，在他家的白色小洋房外，无意看到穿着蓝白校服的你，站在围墙外，嘴里唤着“咪咪”，接着就有一只脏兮兮的猫从小区内的绣线菊的草丛里向你飞奔而去。

　　那只脏猫胆小得很，有人经过，它会吓得立即钻过白色围墙。可是却不怕你。

　　我想，这就是豢养吧。你驯养了它，因此，你对于它，就变得与众不同。它只认得你的脚步和呼唤的声音。这便是爱与信任。

　　第二次遇见你，是在人民医院。你是一头暴戾的兽，你面目狰狞，歇斯底里，手里捉着一瓶鼠药要毒死自己的父亲。那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的伙伴尚且叫你阿初，我那时尚且还是顾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打开方式不对，我有点读不懂你。曾经那样乖的蹲在花下喂猫的女生，忽而成了一个想要弑父的狂躁的兽。

　　第三次见你，是在我朋友的律师事务所。你没有看到我，确切地说，你没有认出我。那时，我已不是医生了。我和我岳丈大人闹了些矛盾，也影响到了我和我太太的关系。我们成天吵，没了信任，就回不到从前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还有交集，而你成了我的情人，在后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晚你都躺在我的身边。

　　我记得我是从我朋友刑律师那儿听到了你的故事，听说你被常飞欺辱，心里不禁还是生出一些怜悯。

　　我记得那时你跟着我时，总是问我钱。你要钱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你和我别的情人不一样，她们拿到钱总是拿去挥霍，可是你只是存起来。你聚敛了一笔小金库在你的账户里。后来关于你的更多的故事被我不经意的挖掘，也无非是因为午夜梦回，睡不着瞪着天花板的时候，听到你嘴里反复轻轻呢喃的那个名字。裴少屿……裴少屿……

　　后来你千方百计，拍得曾经裴氏的某一栋生产旧厂房。不好意思，轻而易举就获悉了你的小秘密。

　　我记得你摔下楼梯后不久，有一天傍晚，我去你的出租屋找你，你不在。那时，旧厂房在你的努力下焕然一新，生产也做了起来。我在出租屋里并没有找到你。放下带给你的药，径自出来，车拐进蔷薇街时，看到了你身影。

　　我下车走到你身边和你打招呼，彼时你正站在蔷薇街上看花，那花色被傍晚的海风一吹，一路旖旎到你的脸上，蔷薇的颜色晕染，而你看得出了神。

　　我当时一心想整垮常飞，便约你联手。

　　你胡乱的点着头，我知道你那是心无旁骛，只想要扶植你的兴培。对我说的话都听不太下去。

　　那天从蔷薇街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曾经那个有着洁白面庞女孩。相比第一次在蔷薇街看见你，你如今的面庞还是有很大的变化。除了岁月更迭的斧凿痕迹，更多的是一种沧桑与悲凉。那边不知道怎么滴，我心情异常烦躁，回去的路上抽了不少烟，天黑下来了，尾灯却忘了开，差点被追尾不说，和对方互问了几句祖宗，差点打起来。

　　所以后来都是我单方面利用你，为了打压常飞那厮，把你也卷了进来，对不起，我也是万不得已。可没想导致你被常飞追杀。若我不出现在婧唐，你定会死在他手里。那天，在昏迷之际，你亦叫着他的名字，裴少屿。

　　原来伤了声带不能说话是假的。那时我才知道，你是在假装哑巴。

　　我只能说，你爱他，已到了极致。

　　很多时候，我都替你觉得可惜。你该是个好孩子，该有世俗意义上的幸福，可是这个城市表面宁静，实则暗流涌动，让你无法独善其身。你眼看陷在那肮脏的淤泥里，挣扎得有些吃力。最可耻的是他吗的我也成为害你的刽子手之一。真的非常抱歉，秦允离。好在你一心想要赎你的罪过，一心都在怎样弥补裴少屿，对我，从未有过憎恨。

　　常飞的死，我是有贡献的。这杂种心太黑，死有余辜。可惜我这步棋走得太迟了，让他多活了几年。不过，那天我往他的吊瓶里加的不是什么毒，而是普通的盐水。杀人偿命，我何尝不知道。医院到处都有摄像头，倘若被人查出他的血液里有毒素，我岂不是赔了自己。彼时他已是惊弓之鸟，杀他已不需要箭，只需要箭响的那一声和一点谋略。所以，事实所见，弄死他只不过需要一点点普通的盐水。不过，为了要他这一条狗命，还真是可惜了我那一点盐水。

　　就此别过，虽不知道你和裴少屿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我终究要回到我太太身边。虽然有过龃龉，虽然当初娶她不过是贪图他父母家有权有势，可是这些年也曾一起并肩，回首时，发现自己是爱她的。我亏欠她太多。此后的时光会好好爱她，慢慢弥补。

　　再会了，秦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