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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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奉……天道，请言……终始。终始者……终始者，经脉为纪……”
一间破庙里，烛火昏黄，灯芯哔哔啵啵地燃烧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身穿百衲衣，正摇头晃脑，凑着微光断断续续地背着药经。
“经脉……为纪……”女孩儿逐渐没了声音，靠着墙壁沉沉地睡着了，手上的书卷砸在地上也没有唤醒她。
“丫头！起来！”
另一边的墙壁上靠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也是一身百纳衣，罩在老人身上倒有别样风韵。老人像是睡得很沉，如果亲眼不看到他开口，肯本就不知道是他在说话。他语声不高，话中自带威严。
“……”女孩儿睡意正浓，只见她舒服的咂咂嘴，换了个姿势躺倒在地。
“起来！”老人睁开眼睛，捡了颗石子扔了过去。
石子砸在她腿上，女孩儿吃痛地坐起，大骂道：“不就是睡着了吗？哪里用的着打我？！可恶的臭屁死老头！”
“嘿，你现在睡着，我能叫醒你。以后你行医的时候睡着了，谁来叫醒你？”老人又捡起一颗石子朝她扔去。女孩儿来不及闪躲，又被砸到肩上。她捂着肩一个劲儿地揉，狠狠地瞪着对面嬉皮笑脸的老人，又骂道：
“谁说我要行医了？我才不行医咧！我要学毒，我要用毒，毒死你们！”
“好哇，《素问经》、《灵枢经》、《本草图经》还有《经脉杂录》背完就学毒。快背，快背。”老人笑的十分和蔼可亲。
“你骗人，上次花朝节时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你说的那些我一背完你就拿新的……”女孩儿忽然住口了，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故作镇定地捡起地上的书，装模作样地背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老人狐疑道，忽然猛一拍大腿，“好个丫头片子！我说那天才买的书怎么不见了，还真以为是被贼偷了，让老子又得花酒钱买书！你再扔个试试看，我让你长长记性，清醒清醒！哎哟～我的美酒啊！”
“臭老头，啊不，爷爷！我错了！别扯耳朵啊！疼疼疼……下次不敢了！不不不！没有下次啦！”
又做梦了。
烛火已经燃尽，她不知何时撑着床沿睡着了，头枕着手臂，把耳朵压的很痛，怀愆坐起来，轻轻地揉着耳朵，竹凳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气息微弱，原本一身白衣上处处是凝固已久的血渍，苍白的面孔很是年轻英俊，然而右颊下侧一道微不可查的淡淡疤痕却透露了不符年龄的沧桑韵味。
男子受了极重的伤，是她的病人，从她在山腰采药捡到他时已经一月有余，她花了好些名贵药材为他配药，却丝毫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不过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极为难得，因为怀愆发现他时他已经算是个死人了，身中七道劲力深厚的剑伤，外加好几种混合的剧毒，若非男子生命力极强，饶是她医术再好也回天乏术。
怀愆是一名药师，常年蜗居在草木山，上一次下山大概是在三年前。
她自诩人美心善、医术高超，三年里成功挽救了二十七条生命，不过床上这个人才是是她三年里经手的第一个人类病患。每每思及此处，她总是兴奋不已：终于有人可以练手了！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能医治些个飞禽走兽，再这样下去保不定得改行做兽医。
一丝银光透过窗洞照入屋内，怀愆扭头，月辉撒在她清丽的面庞上。
时辰到了。她忽然勾唇一笑，美眸里别样芳华流转，神｜韵十足，可说出的话语却十分流氓：“二更天了，咱又该施针了，我的大美人儿。”
她似是刻意调戏，刻意缓缓地剥开男子的衣服，将他的胸膛全部暴露在初春的寒夜中，男子毫无反应。
“啧啧啧，可惜了这样完美的胸膛，偏生多了这几道疤，真是暴殄天物，回头本姑娘找些好药把你这些疤痕去掉。”
她一边说着胡话，一边精准地出针。手法快狠准毫不迟疑，口舌也不曾消停片刻，若非亲眼见到，很难相信这双手与这张口是来自同一个人。
她的话语净是些听了让人面红耳赤的腌臜言语，但倒映着银针和夜月的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寒芒。
过了许久，她说得也口干舌燥了，拍拍手后利落收针。
忽然，远处传来细微的响动，怀愆微微探头，只见树影摇曳，几只飞鸟扑腾起来。
她挑眉一笑，指尖在男子脸庞上轻轻挑逗，对昏迷中的男子戏谑道：“把你捡回来真是自找麻烦，你说今夜又有几位访客呢？”
话音刚落，快刀已至。
一名黑衣蒙面人已持一把眉尖刀破门而入，刀风狠厉，使得烛火在一刹那间疯狂摇曳。
怀愆丝毫不见惊慌，只徐徐转身坐在男子床边，闭上眼，面无表情。
刀光越来越近，就在离她不到十寸的瞬间，怀愆忽然抬手示意，刀剑在她手心一寸处堪堪停住。
“你已经中了一种毒。”
“……”
“我可以把解药给你，”她把并拢的五指张开，“五万两银子。”
“……”黑衣人作势要坎。
怀愆收手道：“好了，再闹以后就不必来草木山了。”
凌厉的刀锋应声戛然而止，蒙面人将刀置于石桌上，大笑着扯下面巾，清泉般的笑声在茅屋中散开。
“哈哈……老怀你怎么知道是我？”蒙面人是个高挑的女子，仍带少女的娇俏模样，清妍无双的眉目中尽是笑意。
怀愆道：“香味，你们这种名门所用的熏香一旦沾上，几天内都是去不掉的。”
八方离娄挠挠下巴：“那下次弄臭一点再来。”
怀愆无语了一刹那，踢给她一个凳子：“作为八部族家主，你这么无聊吗？”
“诶～月余未见，给叙旧添点色彩嘛。咦，你的头发怎么又这样乱，明明那么祸水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打扮好看一点儿？还有你这衣服是灰色还是白色的？有点臭了，你是不是又很久没洗？”她捏住鼻子，不打算坐。
“娇贵，不坐算了。”方才的烛火燃尽，怀愆又点了一盏，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八方离娄打量四周，透过寒风一眼便瞧见窗户纸破了没补的窗洞。屋内陈设也简陋如旧，一土床、一石桌、一破凳，唯一别有韵味的是墙上那一幅字画，题有“清净而有”四字，署名处画了一只红色的箫代替。
怀愆道：“怎么突然来了？”
“一个月前，收到一封你的飞鸽传书。”
“这你都信？本姑娘穷的叮当响，是有条件飞鸽传书的人吗？”
“自然不信了，而且你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所以我连着给你传书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回信，便察觉情况有异。”八方顿了顿，“虽然以前也有你打猎不成功就把鸽子烤了开荤的情况，我也就没在意，但前天，我忽然又收到了‘你’的传书。”
“里面说什么？”
八方抿了抿唇，道：“说的是——速令怀愆下山，朔阳生变。”
“呵！哪个无赖匹夫胡言乱语！”怀愆大笑，“朔阳生变和本姑娘有关系吗？”
“……”八方想说“有啊”，但一见怀愆满怀笑意的目光里染上了她发怒时特有的冰冷，她急忙收口，片刻后强作镇定道，“我来此主要就是告诉你这件事，但确实也有事相托想请你下山。”
“不听不听，铁定麻烦。”怀愆双手堵住耳朵。
她这个人有三个特点：一好色；二爱财；三怕麻烦。第一个和第二个加起来在第三个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从她认识八方离娄起，后者就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老怀，你后面那个全身是疤的男人好像更麻烦。”
“人家长得帅，就不麻烦，我不仅可以试药还可以劫色啊。”说着，怀愆右手向后一探，在男子健硕的胸膛上又是乱摸一通。
“没节操。”
怀愆忽然正色：“你来看看，认不认识他？”
八方走近：“不认识。”
像是在她意料之中，怀愆道：“这人不简单。他若是醒了，我便下山。近日八族中情况如何？”
“相当不妙。小花、小草、狸猫都死了，其他的事情也越浮越多，你下山后我和你详述。”
愣了一瞬，怀愆看向石桌上放着的眉尖刀，从八方今门一开始她便看出那是狸猫的刀。
怀愆点点头：“好。”
两人静默良久，怀愆忽然道：“小心！”
异变突生。窗外三根飞针射入，二人避开，床上昏迷的男子却没能。
银针有毒，毒性极猛，男子原本略微红润的已经开始发紫。
“八方！引他们去外面，速战速决。”屋子里窜入两名黑衣人，怀愆迅速将刀扔给她。
“好。”
好猛的毒，男子已开始吐血。
随即，她立刻反应过来，借着熹微的月光，取过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男子几处大穴。
男子仍旧虽然不再大口吐血，口里却依旧淌血不止。
怀愆手法精妙，下针迅捷不失沉稳。但男子余毒已经游至五脏，一时半会儿无法清除。
正在此刻，又有三名黑衣人破门而入，持刀直取二人命门。怀愆分身乏术，无法闪躲。忽然，空气中响起玉石碰撞的声音，一阵风掠过她身后。
只见一个黑影与其他三个黑影缠斗起来，来人身形高健，鬓边略显斑白，可以看出是个中年男人。但他却步法轻灵，变幻莫测。
几个黑衣人见势夹攻而上，试图扰乱他的进攻。男人化攻为守，绵绵力道将他们逼迫开来，让人无法近身分毫。
正在一众黑衣人一筹莫展之际，男人忽然跃出，长剑伶俐划过，空气弥漫着血腥味。
三名黑衣人死了。
怀愆道了声“多谢”，并未多言。
男人收起长剑，点头示意后离去。
不多时，八方也提刀回来了。
怀愆的眼神里不再是如平素般的淡然冰凉，多了一丝慌乱。她急道：“听我说。你现在立刻回去，天快亮了，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怎么了？”
怀愆道：“你今天确实必须来，但同时也是调虎离山，家中有变。”
她继续道：“有人在算计我们，你我都中计了。就连床上这个人也是故意被送到草木山来让我医治的，有人逼我入局。”
怀愆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递给八方，“解药，吃了它立刻下山。”
“什么？”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八方最惊讶的是她还真给她下了毒？
“我没料到你会来。”
怀愆望向窗外，清冷的眼眸中似有烈火燃烧：
“我之所以说‘你已经中了一种毒’那句话，本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因为有一个人功力远在你之上，一直待在这里，未曾令人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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