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波云诡谲（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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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桥州城，只有零丁几人在街上走，几个买汤包的铺子早早地开了门，白花花的热气里，一辆运着泔水的马车吱呀呀地摇过桥州城门，带走汤包蒸笼上的热气，绕到了小巷里。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简洁地盘着发髻的姑娘从马车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姑娘四处张望了一下，拔出手里的银镯递给了马车车夫，转身消失在小巷里。
小然低着头快步走去马市，等到开市了，再寻人送她去江州。
可不凑巧，有几个官兵在街上巡察，小然机警地收住脚步，转身又走入巷子里，这些官兵不知是不是惠王派来的还是桥州府衙的，所以一切见到了都尽量避之为上。
转到一个巷角，看到又有几个官兵，看来惠王已经命人包围了行宫，连着桥州城的巡察也密集了起来。
这时，在小然身旁的宅子开了大门，里边走出来的是虽然身穿素衣，但是长得极为艳丽的男子，小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宋清山。
小然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转到了宋家老宅，宋清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然也不管从前是非了，上去就求着宋清山先让她避一下风头，说道：“二公子，快些让我进去，现在不方便说话。”
宋清山看着小然一身与平日不同的打扮，知是真如宋晚山说的行宫里要出大事了：“方才我在院里听到脚步声，从门缝里看到是你，便出来开门了，行宫里是出事了吗？怎的不见宋晚山？”
宋晚山说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
宋清山说道：“是要替宋晚山送什么信物吗？”
小然蹙着眉头道：“无事，是我犯了事，主子赶了我。”
“不可能，宋晚山赶了我都不可能赶你的，你刚才又一直在巷子里跑，是在躲什么人吗？”宋清山逼问道。
“二公子！”小然跪下央求道，“从前小然不敬二公子是小然之过，与主子无关，眼下主子正遭难，小然还请二公子赐匹快马予我，小然给您磕头了！”
“别！”宋清山摁住小然前额，俯下身道，“宋晚山都不让你磕的头，我哪敢受得了你给我磕啊，不就是匹马吗？小木子！”
“诶，当家的，今儿怎的起这么早啊？”
“去，去后院牵匹马，”宋清山吩咐道，眼里有微光在隐隐闪烁，“找个人替我的兄长送些东西，是要送去哪里？”
“交给江州行客楼客栈里的张小侯爷。”
“张明珵啊......”原来张明珵也来了，宋清山又叫了小木子回来，“不必叫人了，牵过来给我，我送过去，他认得我。”
“二公子！”小然阻止道，“不行！万一他们发现了您......我跟您去！”
“不必，他们不知我兄长是宋晚山，只知我是个卖织锦的商人云青山，商人无利不起早，这他们都知道的，你跟着我出城或许还更容易被发现，没准连城门都出不了就被扣下了，快些将信物给我，我替你送去，”见小然迟迟不肯给信物，“怎么？不信我？怕我转身投靠惠王？”
宋清山解释道：“不必担心，我是靠宋晚山活的，又不是靠惠王，我不至于这么没良心，你就安心待在院子里得了，景朝律法也有规定，府衙官员未有特许手令者，不得擅闯民宅，他们不会进来的。”
“没，”小然擦了擦眼泪道，“二公子您不因为从前龃龉而来落井下石，小然很是钦佩。”将怀里的布帛和虎符给了宋清山。
“呵，”宋清山收起布帛和虎符，咧嘴一笑，“要真是感谢我，那就让他替我向陛下给我要个诸侯当当。”
“儿啊！此事太过危险了，你莫要去啊。”张礼道一事过去了半年有余了，云小娘因那事一直与宋清山心生不和，而听到儿子要冒着危险出门替人送信，最终还是放下了面子，走了出来劝道。
宋清山眼眶发红地看了一眼云小娘，将云小娘紧紧地拥入怀里，轻声安慰道：“娘，不必担心，送信这种小事，不会很难的，您就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小木子走了过来说：“当家的，马匹已经给您牵到外头了，您会骑马吗？”
“啧，说的什么话，好歹也是将军之子，骑马这种东西有何难的？”宋清山不屑道。
宋清山骑着马，小跑到城门下。
几个侍卫走了过来，问道：“何事要出城？”
“侍卫大哥，我是桥州城街尾开织锦铺的当家云青山啊，想去邻省的江州看看他们的织锦缎料，大哥行行好，放个行。”宋清山求道。
侍卫也不好推了美人的请求，给宋清山放了行。
桥州行宫外，已经被军队团团围住了，堪堪一道护城河，外头的军队便可向行宫袭来。
密密麻麻的军队里开出了一条笔挺的道路，一匹马上坐着皮笑肉不笑的楚定慈，他在护城河外对着站在城墙上的宋晚山喊话道：“晚山表弟，麻烦你去跟父皇说一下！”
“抱歉啊惠王殿下，您搞得这般大的阵仗，我哪敢开门迎您进来啊，”宋晚山也跟着调侃道，“您瞧瞧，还有些个，一瞧就不像是景朝人的，谁知是不是心怀异心的外邦人呢？”
没错，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些惠王军队里的外邦人，正是前阵子还和梅铭打得热火朝天的倭寇。
“呵呵，本王也不急，等你们行宫里的米吃完了水也饮尽了，就不得不开城门了，本王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让父皇现在就写下退诏书，立本王为新王而已，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那可不行，我朝可从未有过立外邦人为新皇的说法。”宋晚山一语中的地戳中了楚定慈的痛处。
楚定慈嘴角抽搐了一番，阴沉道：“那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楚定慈看了宋晚山身边除了站着的宋焕和陆博明，就再未见过他人。
楚定慈心感不妙，宋晚山这般淡定，莫不是求到了援兵？可是桥州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哪还会传得了消息出去？
不对！他漏掉了一个人，一个整日在宋晚山身边的小侍女！
楚定慈带着随从来到了桥州城门口，
楚定慈身边的侍卫说道：“今早有没有一个奇怪的女子骑着马出城门？”
“骠下未曾见过。”守城的士兵说道。
楚定慈吩咐道：“将今早开城门到方才出入城门的名册拿来。”
“是。”守城士兵递了一份名册过来。
这时，楚定慈的指尖落在了“云青山”的名字上，蹙起眉头，疑道：“他今晨出了城门？”
“是，这个是桥州城街尾卖织锦的老板，他说要去江州采买布匹。”
“江州？”楚定慈问道，“他一人去的？”
“是，”守城士兵以为楚定慈对宋清山有意，继续道，“这个老板，美若谪仙的名号可是远近闻名的，说话也很是好听，殿下......”
“殿下，”另一个惠王座下的小将骑马过来，说道，“江州有传来消息说，现禁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张明珵人在江州。”
“什么？！”楚定慈怒目瞪圆，“他来了为什么都不禀报一声？”
“据盛京里的探子所言，是张副指挥使自请上朝两个月，才换得的休沐。”
那便是递信的成了宋清山，去江州就是为了送信给张明珵，让他带兵前来桥州。
“去！”楚定慈愤怒地点了点“云青山”的名字，恶毒地说道，“让两个好手骑上千里马，去抓他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驾！——”一匹赤色乌发马踏开了地上的碎石杂草，沙尘被马蹄扬起。
宋清山在桥州地界疯狂地驾着快马，甩掉了方才两个突然前来追袭他的士兵，但是颠簸了太久，身上刚刚被暗箭划到的伤口还在缓缓地流着鲜血，楚定慈极有可能知晓了传信的变成了宋清山。
明明还是早春，宋清山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细密的汗水，因着流血太多，宋清山感到眼前一阵模糊，他再继续下去，怕是坚持不到江州城了。
宋清山只能忍着肚子上撕裂的疼，紧紧地捂住伤口，踢了踢马肚子，让马儿跑得再快一些。
走入了三岔口，宋清山张望了身后，毫不犹豫地转入了小道里，那条小道通向的是楚潋晴的“山雨居”。
奔至“山雨居”，宋清山连滚带爬地走到了门前，砰砰砰地敲响大门，喊道：“郡主娘娘！开门！郡主娘娘开门啊！”
楚潋晴从里头开了门，却见宋清山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靠在墙上，看到了自己，宋清山也不管自己沾满污血的手直接扒拉了上去：“郡主娘娘！快！救命！”
“好好好，你进来！”楚潋晴正要扶宋清山进门，却被宋清山推拒了。
宋清山说道：“不是我，是宋晚山！”
“他怎么了？”楚潋晴一下子神色紧张了起来。
“惠王已经派人包围了行宫，眼下他托人从行宫里传信出来，给在江州行客楼里的张明珵，让他去东洲带兵回来，时间不多了，”宋清山从兜里掏出信物给楚潋晴，“郡主娘娘，您替我快马奔至江州府寻张明珵，惠王已经派人来追杀我了，我得先行离开才是。”
“好，”楚潋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拽住宋清山问道，“那你去哪儿？”
“我去引开他们。”
眼看时候不多了，楚潋晴也不再追问下去，从后院拉了一匹马，跨了上去，说道：“多谢了。”
日头快升至顶上，光透过层林，映照在楚潋晴身上，宋清山竟不知道楚潋晴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门怨妇，为了救儿，此时二话不说地坐在马背上去江州救援是得多么地耀眼，亮眼得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波云诡谲（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