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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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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榆被他吼得身体瑟缩了一下,瞬间吓得懵在原地,像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安全感,一夕破碎。
他松开的两只手相互攥着,眨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随后不安又委屈的眼泪渐渐充满眼眶。
梁淮青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平时他再缠再闹,他都能随着他去,但这是随随便便一碰到锅沿就能烫出一个大泡的炒茶坊。
他皮糙肉厚手上全是老茧能受得住,许听榆细皮嫩肉,在家给他用热水洗个脸都能搓红一大片,他不敢想如果刚才他没反应迅速的把那一锅茶叶都给收住,又会是什么后果。
他明知道该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这是件极度危险的事,他做错了,可看着他还没说什么,许听榆就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流的眼泪。
梁淮青的唇张了一下,而后抿住,到嘴边的气再没法发出,剩下的那点余火也被许听榆伤心的模样浇了个七七八八,连脸都没法再紧绷着。
他甚至转念在想,是不是他脱口而出的声音真的太大,吓坏了许听榆。
梁淮青把手里的竹匾放在一边,想说点什么,但一转脸,他只看见许听榆气得原地跺了两下脚,握紧两只拳头跑出去的身影。
本身就是许听榆做错了,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哪里知道他刚才的举动有多危险。
也正是因为他做错了,才需要他来教,他只是不像那些循循善诱的父母那么有耐性,声音一时间没控制住,大了一点。
和以前一样,许听榆闹脾气而已,用不了一会他哭好了,就自己会回来。
但没过一会,梁淮青开始看着墙上的时钟,都已经过了十分钟,许听榆还没回来。
他忽然像个疑心病患者,一会心里放心不下,怕他乱跑,他记得这茶园附近有好几条不浅的小河,听说前段时候就有几个小孩顽皮掉进去过。
一会又觉得自己乱想,那几条河又不是今天才挖出来,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但事……又哪没有个万一。
梁淮青一时间想的头阵阵发疼,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么纠结,反复自相矛盾的一天。
果然只要开始在意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翻来覆去的思考。
这样徘徊不定,实在不像他,梁淮青把手上的茶叶都给收了,正要出去找他。
门口做饭大姐就领着还在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许听榆进来,她招招手说:“淮青啊,你快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病了?”
梁淮青一听,拉过躲在大姐腿后边还在跟他闹气的许听榆,拿手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没试出来,刚想说温度不高,就想起来他手整天接触的都是高温。
做饭大姐也反应过来他哪能试出来,又拿自己的手往许听榆头上贴着,愁着说:“反正我摸着是比我头上温度高点,你要不带着去看看,孩子都给哭成啥样了。”
按道理来说,不咳嗽,没什么症状,他自己也没表达过难受,应该是没事。
但梁淮青想着他今天闹腾的劲,像以前生病的时候,他拿下墙上挂着的外套随便给穿身上,往孙延那边说了声,“我带着他去看看,有人找就说我出去了。”
孙延忙着观察锅里的茶叶形状,抽空应着,“哎好,你放心去吧。”
梁淮青出了炒茶坊还没走两步,就发现许听榆没跟上来,他扭头看,许听榆正靠着门边别着两只胳膊,一下下的碰着墙,就是气还没消,故意不理他。
梁淮青不跟他一个小孩瞎计较,先开口说:“许听榆,走了。”
这一声像是给了他台阶下,许听榆轻轻哼出一声浓重的鼻音,表现勉强又扭扭捏捏的跟着他去了最近的诊所,一路上还生怕梁淮青不知道他在闹别扭,也不追着走他旁边了。
这样的别扭他只闹到医生让他拿出温度计之前。
“来,时间够了,拿来我看看。”
诊所医生接过梁淮青递来的水银体温计,看了一会后,说:“是想发烧,有点低热,还没烧起来,小孩子一换季就要生病,正常,问题不大,打个屁股针就好了。”
许听榆听到这,还对屁股针没什么概念,注意力全被周围家长带着孩子沉默输液的环境吸引,紧张地一只手放在梁淮青的膝盖。
但他眼睛转了大半圈,一落到斜对面的柜台后边,看见医生砰砰掰断玻璃小瓶,当着他面拿细长的针头抽完液体,手指弹着注射器往他这边走来时。
他虽没敢一下哭出声,眼泪却是害怕的当即流下,整个人跟只受惊的窜天猴,闷声就梁淮青的怀里扎。
梁淮青被他扑来的两只胳膊扑得脖子往右边躲了下,但一样没妨碍许听榆抱着他的脖颈,就埋下去小声抽泣。
“来,家长把孩子的裤子往下脱脱,人给抓住了。”
梁淮青看见医生把针筒里多余的空气挤出去,他侧着头,把许听榆往身上抱了抱,两手往下脱了他的半边裤子,屁股瓣上的凉意更是惊到了浑身紧绷的许听榆,在梁淮青耳边发出明显的哭哼声。
“打屁股针不疼,不用怕啊,就跟蚂蚁夹了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医生看他怕成这样,针头还没扎进去臀肉就打抖了两下,他说着哄小孩的话,也不管许听榆有没有听进去,对准他的屁股瓣扎下去,“你看这不就是好了。”医生刚把长针拔出来,说:“家长给摁着点,两三分钟就行了。”
梁淮青手指换摁着那一小团棉花,就感觉颈间跟开了水闸似的。
大概是真疼了,许听榆也不管环境陌不陌生,瘪着嘴巴就哭开了,豆大的眼泪顺着他的脖颈直往汗背衫里流,不过一会衣服给哭透了,湿贴着胸膛前的肉,黏糊糊的不得劲。
梁淮青伸手把湿哒哒的衣服从身前拉开一段,虽然还是黏的不舒服,但想着刚在茶园里吼过许听榆没多久,也没拉下他的手,让他自己尽情哭一会。
就是诊所这会人不少,可能是真如医生所说,最近在换季,县里有不少小孩都被家长带着在这输液。
许听榆哭的声音不算大,可在这一圈都是小孩的环境里,他一哭,周边好几个小孩子立即也跟着红了眼圈,不过眨眼间就被带哭了两三个。
安静的环境突然变得吵闹起来,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年轻妇女,怀里抱着好不容易哭睡着的小孩,眼看动着手脚要被吵醒。
她看着梁淮青年纪也不大,孩子倒生的挺早,虽说现在有些典型人物结婚早也不是稀罕事,但自己的孩子连哄都不会哄,也太不负责任。
她轻声朝许听榆哄着说:“是不是都是上小学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能打个针就哭鼻子呢,羞不羞?”
许听榆哭了一会屁股也没再那么疼,又被外人给笑话,他本来脸皮就没有多厚,这会扭脸眼睛往下看,把泪眼结实蹭在梁淮青的肩膀上,开始不好意思。
听见许听榆哭的声音小了,她笑着问:“几岁了?孩子上学了吧?”
梁淮青猛一被别人的父母问起这个话题,总觉得有点怪,说:“没有。”
条件不好不供孩子读书是常事,但这几年都说着义务教育,砸锅卖铁也得供小孩上学,她看着他人年轻,没想到思想还挺封建。
她摇着头,显然不认同这种观念,问:“你这,以后都不打算供了?”
医生走过来收钱,梁淮青把摁着棉花的手拿起,见底下还在往外冒血点,又换了只手去衣服里边的口袋掏钱。
他钱握在手里还没递出去,许听榆看见了他从肩膀边擦过的手掌,还在哭着都不忘用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爬起来,然后去拉他的两根手指捧过头顶,两手牢牢抓着他的掌边顶给医生看。
梁淮青和医生都被他突兀的动作,看得一愣。
医生观察着梁淮青不仅是被拿起来的那只手,另外一只还摁着棉球的手掌也是烫伤严重,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拿手指着里边,问:“再拿点烫伤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