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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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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一片死寂。
魏楼面上慢慢的浮起了绝望之色,
他唇瓣动动,似欲发怒,最后却极茫然说道:“越止!我几时得罪你了?”
有些话越止为什么非要挑至明处。
越止不必说,魏楼也不必细思。那些晦暗的心思掩于暗处,连自己都能轻轻避过。魏楼也不会深思常氏那些不妥——
越止却温雅笑笑,手指细细磨蹭指掌间的青竹竿,说道:“怎么没得罪我?魏郎君,这人一旦不聪明,得罪了人也不知晓,真是可怜。”
“你与我本是云泥之别,虽都被拒之,又岂容你这般随随便便就相提并论?”
就连魏楼也目瞪口呆!
就这?
这理由实在荒诞可笑了!
他忽而想到,越止被裴无忌羞辱,无非迁怒于自己罢了。
一股怒火顿时涌上魏楼心头!若越止忿怒,为何竟不敢冲着裴无忌去?
但触及越止微凉眸子,魏楼竟生出几分惧意,生生将滚至舌尖上的话咽下去。
就好似什么毒蛇,长于阴暗处,剧毒无比。自己无意间一句话,已惹得越止睚眦必报,难道真要得罪他?
魏楼一咬牙,转身离去,到底还是落荒而逃,常氏也匆匆跟上。
待魏楼离去,越止这才将青竹剑轻巧斜插后腰。
他隔着衣袖抚摸一下手臂上鞭痕,还火辣辣的疼,越止眼中异色一闪而没。
越止抬头盯着薛凝,容色倒是柔和几分:“薛娘子,不必让那样粗鄙之人惊着你。”
薛凝微微尴尬,心想大家不是很熟。
她谢过越止替自己解围,却猜不透这名声素来不怎么样越郎君心思。
青年的样貌也是削瘦俊美,温柔迷人,若不是方才亲眼看见越止折腾魏楼,绝难想象越止竟是那般乖戾阴狠之人。
越止蓦然上前,小心翼翼撩开薛凝衣袖,那举动有些无礼,不过越止神色十分专注认真,瞧不出丝毫亵渎之意。
薛凝也吃不准越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孩儿手臂细白,又瘦得跟竹竿似的,于是裴无忌那落下的掐痕亦是有些明显。
越止皱了一下眉头,叹气:“我看这位裴郎君,也是个粗鄙之徒。”
加之越止专注凝视样子,莫名竟有几分他当真十分关心调调。
他缓缓放下薛凝衣袖,又取了盒药膏:“若薛娘子不嫌,不若拿这药膏涂抹,三五日便会消散。”
薛凝接过药膏,向越止道了谢。
越止亦柔柔一笑,打量眼前女娘。
薛凝容貌秀丽,只是气血不足,双颊有些青白之色,却也仍是个美人胚子。这道身影却好似萦绕在淡淡的雾气之中,难得让越止都看不分明。
正因为看不明白,越止不免有几分口干舌燥,他知晓自己很久没这么兴奋了。
他忍不住猜薛凝可会体会出方才那一场戏的微妙之处?
常氏与魏楼是同休同戚,利益相关联系得极紧密的两个人。不过经过越止的出谋划策,这母子二人之间心思就自会有些不同。
魏楼会否暗暗盼着常氏自尽,以此保全自己处境?这件事情闹成这样子,宁川侯府未必会轻易罢休,但就像越止说的那样,所谓死者为大,如若常氏死了,宁川侯府自然不好太过于计较。
这样心思自是大不孝,可说来这桩事本是常氏惹出来。魏楼不肯听话,常氏便要落姚秀脸面,想着将儿子心爱之人逐出府去。
如果常氏不折腾,魏楼何至于如此尴尬处境?
要事到临头,常氏竟不肯牺牲,魏楼会否觉得常氏口口声声的母爱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越止牵动唇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倒并不狰狞,他仿佛想着什么开心的事。
但薛凝看见莫名觉得瘆得慌,也寻了个由头告辞。
越止也没有强留。
瞧着薛凝背影,越止隐隐觉得这个女娘甚是敏锐,跑得倒也快,就好似真能跑得了似的。
被他看到了的,谁都跑不了。
魏楼和常氏也是。
他又接着琢磨,想常氏会怎么想呢?
那妇人倒是肯牺牲,可女人的牺牲是需赞美和怀念的,是需要受惠之人心心念念,怅然若失。如果魏楼心里记恨,惦记着她死,常氏是否会心生委屈?又或者觉得不值得?
越止心想这样的戏,总是需要一个结果。
当然修养了一段时日,越止也是时候离开宁川侯府了,更何况他眼睛也已恢复得差不多。
魏氏母子之间倒保持一种诡异安静。
常氏这妇人抿紧唇瓣,面颊倒是渐渐浮起固执之色。
倒是常氏先开了口:“楼儿,母亲所为,并没有什么错处。”
比起魏楼,常氏倒是多了几分镇定自若。
魏楼蓦然侧过头望她,面颊不由得透出不可置信之色。
常氏喃喃说道:“那个姚秀,是个性子不安分的人。”
“可心里再不甘心又怎样?她不过是娇柔女娘,寄人篱下,凡事都要仰人鼻息。她能做什么,她又做得到什么?宫中倒是会擢选女官,她够得上吗?她不是世族贵女,也无殊世之才。甚至不如今日为难咱们家那位薛娘子,至少人前有几分胆气会闹事。”
“心气儿高拒了二房为妾,却连搬出侯府也不敢,仍忍辱在人家手底下讨些残羹冷饭。”
“虽心高气傲的,却也并不指望她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故倒把些轰轰烈烈的心思寄托在男人身上。她知你什么处境,拒了郑珉,却偏和你勾搭,只因她并不在乎你。她恨不得你与她一同被世俗逼迫,最好是随她一道殉情,于是死了也当赢了!”
“这便是她恬不知耻心思!”
常氏说到这儿时,已是咬牙切齿。
魏楼想要说什么,但常氏已经斩钉截铁说道:“她只图自己痛快,但一个阿母最在意的却绝不会是自己,而是自己儿子前程,便是牺牲自己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魏楼已经听懂常氏言外之意了,他再说不出反驳话,更绝不能说出一句指责的言语。
和姚秀一样,常氏一个女子,自然也谈不上能有什么自己功业。但常氏却认定自己绝不会像姚秀那样自私。这世间女子哪个不为难?但自己这个寡母会尽心将儿子抚养长大,这万般心思都用在替儿子谋算前程上。比起姚秀的自私自利,她这才叫无怨无悔,才是真正靠自己努力付出谋一个尊贵荣华。
朝闻道,夕可死。魏楼就是她的道,是常氏人生最重要寄望,也可让常氏付出一切。
常氏起了身,回到自己房中。
她解了钗,脱了鞋,又抛了根腰带到横梁上。
魏楼在屋外其实已猜到什么,却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越止虽然阴狠可恨,但说出来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是人死为大,世人总是对死人宽容几分。
如此一来,他处境也会好上许多了。
房间里传来咚咚声响,大约是踢了凳子,魏楼一动也不动。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宁川侯府发生杀人凶案,先是郑珉这个二房主君落狱,接着就是裴无忌查出侯府贪墨薛凝这个孤女财帛。
接连出事,宁川侯也被陛下斥责治家不严,降官罚俸,又驳了之前宁川侯为长子请世子位奏折。
如此惹得圣心不悦,郑家大郎未必能顺利承爵。
最要紧是宁川侯府名声扫地,市井坊间颇多议论,甚至还编排成段子讥讽,一夕之间臭不可闻。
堂堂侯府,却欺凌一个孤女,怎么说都不好听。
郑老夫人半月前才做完寿,折腾了这么些事,整个人也憔悴不少,又染了些风寒。
秦氏身为主母在跟前侍疾,还特意带上郑四娘子服侍祖母。
服侍完祖母喝药,郑四娘子乖顺站在一边。
郑老夫人面色和缓了些,拿眼瞧着自己孙女:“听说你母亲虽想跟沈家说亲,你却偏生看中那裴郎君。”
郑四娘子面颊一红,赶紧分辨:“裴郎君这般咄咄逼人,如此为难父亲,女儿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
郑老夫人:“也怪不得他,皇后娘娘招他回来,欲委以重任,他看似放荡不羁,却也知晓轻重。总是要做出些成绩出来,给人瞧一瞧。倒是年少有为,聪明得很,就是手段狠了些。”
亏得裴无忌没听到这番揣测,不然必吐槽自己不过是想折腾一下薛凝。
不过郑四娘子却深以为然,觉得祖母分析得颇有道理。
杀鸡儆猴,只怪自家恰巧撞在枪口上。
郑老夫人冷声说道:“也不算正经结仇,但你那痴心妄想也不必想。裴后如今得势,你知晓是什么性子,裴郎君偏生是裴后最疼惜内侄,寻常人物是入不得皇后的眼。而且,你也应当听过裴无忌和灵昌公主旧事。”
郑四娘子:“也未必真有这回事。”
郑老夫人则说道:“裴后是没有提,但未必没有掂量过。本朝驸马皆会兼职驸马都尉,那是陛下亲随,心腹之职,而且灵昌公主又是陛下爱女。就算不是灵昌公主,以裴家对裴无忌寄望,正室之位必会是要紧助力,绝不会轻易许之。”
郑四娘子明白了,无论裴无忌跟灵昌公主有没有旧事,裴家心理预期是抬得很高了。
虽吐槽裴氏轻狂,但如今裴氏一族确实炙手可热,也是有属于自己资本。
郑四娘子说是侯府嫡女,身份矜贵,可哪怕没出这档子事,也绝不能入如今裴氏的眼。
郑四娘子心中一酸,不免生出几分伤怀。
郑老夫人又犯了咳疾,爆发一连串咳嗽。郑四娘子赶紧奉上温水,助郑老夫人将咳意压下去。
郑老夫人吞了热水,面色和缓许多了,缓过劲,才喃喃说道:“沾不上裴氏,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裴氏虽是前朝便有的旧贵,到了本朝,其实声势已经没落了。只是裴家子弟素来自负,总是眼高于顶。谁能想得到,裴家居然出了个皇后,不过十数载光景,裴家又这般炙手可热。”
当初裴兰君参加采选,虽然貌美,可谁也没想到竟能登上后位。
她转头看着郑四娘子:“你着迷裴无忌也,也不算奇怪。裴家大宗那一支男女皆出落俊美,模样竟个个不错,可又易染上疯疾,每代皆有疯癫之人。便是未曾疯癫,大都也性子偏激,倨傲自负,目下无尘。这沾上了,未必是幸事。”
裴无忌便是最典型的裴氏血脉,人生得漂亮好看,样貌再出挑不过,性子却很差劲。
郑四娘子也赶紧应了声是,心里却想无非是没机会跟裴氏结亲罢了。如今裴氏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但凡有一丝丝机会,家里长辈能不愿意?
当然这吐槽她可不敢明说。
郑老夫人喃喃道:“薛娘子今日是要走了吧?”
提及薛凝,郑四娘子顿时同仇敌忾,脸上露出忿色。
郑老夫人微微合目,缓缓说道:“这常氏,可是与你家阿母走得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