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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高尔特(十四) ...

  •   韩炡愣了愣,有点慌张和不可思议地看着言羽凌,他不确定他是否清醒,更不确定他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言羽凌能看出韩炡眼中的挣扎和犹豫,可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如果他的人生就到这里,那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跟韩炡在一起。他勾住韩炡的脖子,热烈而固执地再次吻了上去。
      韩炡甚至连一秒钟的抵抗都没坚持住,便彻底与他沦陷在一起。这段日子他本就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他每天看似在埋首于自己的事情,实际上言羽凌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每一天都活在煎熬当中,记不清有过多少次想要不顾一切抱住言羽凌的冲动,他必须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现在的平静,用每分每秒的小心翼翼来换取能一直守护在言羽凌身边。天知道他有多想要这个人。
      言羽凌只用一个吻就轻而易举打碎了韩炡拼命给自己套的枷锁,韩炡心里很清楚言羽凌此刻这样做是因为太过痛苦想要寻求安慰,可他管不了了,他心甘情愿做言羽凌的安慰剂,哪怕言羽凌对他没有爱意,哪怕用过他后就弃之如敝履,他也甘之如饴。
      两个人疯狂互相撕扯着衣服,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般用尽全力纠缠,什么都不再去想,只当明天就是末日,他们今天唯一要做的就是与对方融为一体。
      他们各自亮出心底的伤口,在胸腔隐隐作痛中紧紧拥抱,两个被战争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拼了命地互相索取着,在最原始的冲动中寻找着安慰。

      [完整版将在有声广播剧中播出]
      ……
      昏天黑地的云雨持续了一波又一波,两个人甚至不知道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韩炡从背后拥着言羽凌躺在野营气垫床上,四周狼籍一片。他们过去也有过无比纵情的时刻,但今天这一切只能用不要命来形容,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哪怕对方想要拆自己的骨喝自己的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息后,寂静便从四面八方赶来,等着围观他们清醒后的尴尬。
      可言羽凌一点都不想尴尬,从他主动吻韩炡的那刻开始,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过去的那些恩怨纠葛全都无所谓了,现在韩炡怎么看他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想跟这个人上床便去做了,其他的全都无所谓。他们两个死不足惜的刽子手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要恶就干脆恶到底,在知道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之后还能恬不知耻地享受情欲带来的欢愉,这很适合他们不是吗?
      韩炡从背后紧紧贴着他,言羽凌稍稍动了动身体,韩炡立刻紧张地收紧拥着他的手臂。言羽凌不禁微微笑了下,等着韩炡说出那句“别走。”
      可韩炡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放开了手,言羽凌心里满是失落,他坐起身,离开了气垫床,在韩炡无比落寞的眼神中走向自己的床铺。
      韩炡眼眶微微泛红地看着言羽凌的背影,他知道这只是一场美梦,他跟自己说好了要沉沦得无怨无悔,可在梦醒时依然痛彻心扉。
      言羽凌抱起自己的被子转身回到气垫床边,把被子盖到韩炡身上,然后钻进被窝,在韩炡错愕又惊喜的目光中自顾自蜷进了他的怀里。
      “有点儿冷,抱紧点儿。”他吻了吻韩炡的下巴,然后躺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
      韩炡半宿没睡,总觉得怀里的人看起来好不真实,害怕一旦睡着这一切便都不存在了。狭窄的气垫床根本容不下两个大男人,韩炡一大半身子都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可他一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无比美丽的肥皂泡,直到他实在困倦不已,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等他醒来时整个人又回到了气垫床上,身上盖着言羽凌的被子,而言羽凌已不在他怀里。心一下子就空了,他撑起身子朝四周搜寻着,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言羽凌坐在餐桌旁正对着一盒自热罐头认真地吃着,他很小心地不让勺子和金属罐碰撞发出响声,怕吵到韩炡。
      韩炡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暗自希望那盒罐头永远都吃不完,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会结束,他还不想来到故事的结局,不想听到言羽凌说出那句“昨晚只是一时冲动”,虽然他知道那是事实。
      言羽凌吃得有点急,不小心打了个嗝,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响亮,他赶忙朝韩炡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言羽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太饿了,昨天没吃晚饭,吵到你了吧?”
      韩炡轻轻摇了摇头,默默望着言羽凌出神。言羽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说道:“既然你醒了,要不要一起吃?你昨天晚上也没吃东西。”
      “嗯,好。”韩炡起身披了件衣服,随便拿了个罐头坐到他对面。
      凌晨四点半,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各自对着个罐头吃得食不知味。言羽凌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很害怕韩炡开口,他不想听见韩炡说那句“昨晚是我做错了”,昨晚或许确实是错了,但他不想认错,也不想听韩炡认错,他只想能一直错下去。
      罐头全都见了底,两个人也没说一句话,盒里剩下的汤汁映出他们各怀心事的脸,时间被主观地拉长再拉长。
      “小炡……”许久后,言羽凌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
      韩炡看向他,等待着宣判。
      “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是帮忙滚出言羽凌的世界还是帮忙忘掉昨晚的事?韩炡默默想着,这些他都做不到。
      “我想把我的床垫放到地上,跟你的气垫床并在一起,你那个气垫床实在太窄了,我的单人床也睡不下咱们俩,我还有些铺的盖的,咱们想办法把两边的高度差和中间的缝隙尽量填一填,这样你半夜就不会老是掉到地上。”言羽凌特别自然地说着这一切,仿佛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他们理所当然就应该睡在一起。
      韩炡表情呆滞地看着他,半晌都没做出反应,这床一旦合了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如果言羽凌渡过了这段脆弱期清醒过来,最后决定还是要分开,那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言羽凌见他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下,拿捏了一个不卑不亢的微笑:“可以吗?”
      “好,不用你动手,我一个人就能弄好。”要他的命又怎样,他这条命本来就是为了言羽凌而活的,将来不管言羽凌想怎么抛弃他也都是他罪有应得。
      “嗯。”言羽凌轻轻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悄无声息地落回到了原处。
      …………
      这一段时光不论后来两个人如何回忆,都只能用“醉生梦死”四个字来形容。韩炡不愧是见过世面生存能力极强的,就地取材铺铺垫垫,硬是把两张不一样的床垫弄得像一张双人大床般舒适。这张床就是他们逃避现实的伊甸园,把所有的痛苦和残酷都屏蔽在外。言羽凌曾经有过近千平米的空中别墅,有过最先进的家装,有过价格是普通人几年收入的床垫,可所有这些加起来跟眼前这张临时拼凑的床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当他以为自己会在绝望的深渊粉身碎骨时,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尽管那个人也在这深渊之中无法逃离,却为他编织了一个无比美丽的梦幻国度,让他无限沉溺于此,希望可以永远都不用离开。
      他们关闭了信息来源,不再去看那些让人焦虑的新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在这张床上对彼此的身体流连忘返,然后在中场休息时依偎在一起看电影。他们只挑那些诙谐幽默、温馨甜蜜、结局圆满的电影来看,刻意把一切负面情绪隔离在伊甸园之外。
      有许多个瞬间,他们真的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蜜月时光,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人说爱。
      “我爱你”,“我喜欢你”都是最禁忌的话语,即便在最动情时言羽凌也不会让自己说出,因为他知道这个话题一旦被提起,对方就必须要回应,而他太害怕会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与其破坏易碎的美好,不如装聋作哑得过且过,享受对方的每一次亲吻和触碰。
      而韩炡更是不敢有丝毫幻想,他从心底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言羽凌,因此即便“我爱你”三个字已经在心中翻滚了千万次,他也无法说出口。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心怀抱负的热血青年,胸中满是蜉蝣撼树的英雄主义,当初即便他为欺骗了言羽凌而抱歉不已,但也不曾觉得自己的理想是错误的。直到一颗颗子弹出膛,越来越多的鲜血沾染上再也洗不干净的双手,鼻腔里的硝烟味永远不会消散,他才发现他所信仰的一切幼稚又荒唐。他在一次次杀戮中慢慢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他曾经有过的一切还算得上好的品质全都被摧毁,只剩下一个肮脏麻木的躯壳,支撑他这个躯壳存在的唯一动力就是保护和供养言羽凌。他对自己感到厌恶至极,每当他面对言羽凌时心里总是有个声音不停在对他说着:别想了,你不配。
      …………
      言羽凌把房间墙壁上的投影从星空又改成了模拟窗,他不想再用飘渺的宇宙来淡化自己的烦恼,他只想在一个实实在在温暖的怀抱里看日升日落。投影模拟的是一面对着大海的落地窗,会根据他们这里的时区和天气实时改变画面,逼真得仿佛他们真的住在海景别墅一般。橘红色的光芒从海平面探出,画面自动调节着亮度,以免打扰主人的睡眠。韩炡在日出中缓缓睁开眼睛,痴迷地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一直看到画面里的橘色完全变成金色,新的一天正式到来。好希望这一刻可以无限延续下去,让这一段时光永远不要结束。
      从跟韩炡沦陷开始言羽凌就放弃了他一直坚持的健康作息,取消掉了所有闹钟彻底地放纵了自己,但很不幸的是他的生物钟并不想放过他,总是按时犯困又按时清醒。他在韩炡怀里动了动,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韩炡正含笑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甜蜜又心碎的,他们就像相拥在一艘正在下沉的船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终会结束,无人能被拯救,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格外沉溺于这随时都会消散的美好。
      “早……肚子饿了……”言羽凌把脸埋进韩炡的颈窝,懒洋洋地说着。
      “我去帮你弄早餐。”韩炡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言羽凌紧紧抱住。
      “等一下,再抱一会儿。”言羽凌贪婪地闻着他皮肤上的味道。
      韩炡吻着他的头发,却无法尽情享受这一刻,他虽任由自己陪着言羽凌放纵但却从未忘记生存的压力,他纠结犹豫了半晌终于轻声说道:“哥,咱们的存粮不多了。”
      “嗯。”
      “饮用水只剩下两三天的量了。”
      “我知道。”言羽凌边心不在焉地答着,边挑逗地吻着韩炡的喉结。他一点儿都不想去想这些事情,物资的消耗殆尽只会提醒他时间并没有停止,他们迟早会被现实吞没。
      “我今天要去采办物资,应该半天就能回来。”
      “带上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韩炡差点因为这句话掉下眼泪,能被言羽凌这样依赖,哪怕是让他下一秒就死去也无悔了。
      “外面不安全,你乖乖待在家里,我让老板给小白放一天假,让他过来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不安全我就更得去了,你一个人去我会担心。”
      “我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都有办法脱身,可是有你在我怕我分不过身来保护你,我保证会快去快回,不在路上多耽误一秒不跟人多废一句话,你看两部电影的时间我就回来了,好不好?”韩炡柔声细语地哄着言羽凌。
      言羽凌明显被他说动了,犹豫了片刻,然后抱着他固执地摇了摇头:“不好,我不要,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孩子气过,打儿时起他就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理智和成熟,他明事理懂得分析利弊,他讨厌幼稚又感情用事的人。可他现在不想了,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因为理智成熟而善待一个人,他就是要耍赖就是要不懂事,他只想尊从自己的感觉行事,他不想离开韩炡,一秒钟都不想,他害怕他们一旦分开这个伊甸园就会碎掉,他现在还不想醒来。
      韩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那个从小宠着他让着他的哥哥,那个一直让他仰望的人,此刻正窝在他怀里像个孩子般对他撒着娇,这叫他还怎么拒绝得了。别说是一起出门,哪怕言羽凌现在让他掏心挖肺,他都会欣欣然接受。
      “那……到时候你就坐在车里等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好吗?”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言羽凌笑着吻上韩炡的唇,他看得出韩炡眼神中的不情愿,那不像是仅仅出于安全考量而不让他随行,这让他心生疑虑,但他随即决定强行忽略掉那些疑虑。他就是要待在这个梦里,谁都别想提前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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