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小熊安妮1

17、第 17 章

　　一只小狗，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雪白色的毛像一团巨型棉花。
　　这棉花好像嗅到了什么，鼻尖动了动，脑袋咻地抬起来，耳朵立起，舌头伸出嘴巴。
　　他迅捷地跳下沙发，踏着欢快地小碎步走向门口。
　　没过一会儿门口响起滴滴的声音，雪饼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成了花，兴奋地叫了一声。
　　没过多久，门就自己从外面打开，他也不等门完全打开，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肥壮的身躯从半掩的门缝中挤出来，窜上门口的巨型两脚兽的双腿，给他一尘不染的裤子上挠上几个抓痕，以及几根白毛。
　　脑袋顶上垂下一个大大的巴掌，在他脑袋顶上胡乱揉了几下，接着抓着他的耳朵撸了撸。
　　那手掌施了魔法一样，把他揉得舒服得不行，雪饼还没来得及眯起眼享受全身“马杀鸡”，结果铲屎官的手掌跟要收钱似的，只吝啬地揉了一两下，就收回去了，迈起腿走向客厅。
　　雪饼立马不满意，追着他，不停地往他身上窜，试图引起铲屎官的注意。
　　铲屎官果然停下来站定，雪饼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扒拉扒拉铲屎官的裤脚。
　　结果铲屎官非但没有蹲下来摸他，反而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的眼睛，语气有点凶。
　　“你是不是又偷上沙发。”
　　雪饼干了亏心事，立马不跟铲屎官计较他的吝啬，很没骨气地把高高立起的两只耳朵收成“飞机耳”，低下头，也不说话，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向上觑。
　　每一根毛发都写着心虚。
　　顾清扬和雪饼斗智斗勇多年，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用警告的眼神看了脚下的狗子一眼。
　　“今天没有零食吃。”
　　雪饼一听急眼了，汪地叫了一嗓子表达自己的不满，焦急地在地上转了一圈。最后一屁股蹲在铲屎官脚底下，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摇了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铺满了水汽，眨了眨，黑黑的鼻头里吹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铁石心肠的铲屎官非但没有被打动，反而居高临下地蔑视了他一眼，“谄媚也没用，一大老爷们，天天嘤嘤叫，咱要点儿脸吧。”
　　雪饼气急败坏，眼看撒娇不成，果断地选择揭竿而起，后肢作出发力的姿势，准备窜上沙发，和独裁大将军铲屎官决一死战。
　　可见在职场上威名赫赫的顾清扬，在家中的地位已然摇摇欲坠。
　　顾清扬逼视着他的眼睛，警告地指着他，音量提高，“你敢？”
　　雪饼丝毫没被他的语气震慑住，反而蹬鼻子上脸地纵身一跃，轻捷地跳上沙发，踩上铲屎官的大腿，往人怀里拱。
　　雪饼看着毛绒绒的像一团棉花，实际上是三十多公斤的实心动物，顾清扬觉得两根大腿骨都要被他踩断了，刚想把这祖宗从腿上薅下去。
　　雪饼好像察觉到什么，警觉竖起耳朵地朝门口望去，一骨碌自己从铲屎官怀里跳下去，两只蹄子踹在铲屎官的胸口上，给他胸口的衬衫上荣添几个梅花印，屁颠屁颠跑到门口，汪地叫了一声，示意门口有“外敌入侵。”

　　有言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注】。”形容有些人的公主病。
　　但陈阮音却是“命比天高，心大如太平洋”。
　　在家好好的少爷不当，跟在顾清扬身边当打工人当得不亦乐乎，甚至有点意犹未尽，白天上班没干够，晚上还要找上门儿来讨事干。
　　但陈少爷出师不利，一敲门就听见凶悍的狗叫声，他哆嗦了一下，站在门口，不敢再敲了。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一个白毛四脚兽映入眼帘，他俩面面相觑片刻，同时都觉得对方是个超级大坏蛋，陈阮音立刻后退了一步，用警觉的眼神看着脚底的四脚兽。
　　刚刚还凶悍乱叫的雪饼立马暴露了色厉内荏的本质，见到陌生人立马夹起尾巴，躲到顾清扬身后。
　　真是给顾清扬长脸。
　　顾清扬用脚把雪饼拨棱到一边，“你边儿呆着去，”他收拾完脚下的四脚毛团，准备收拾眼前的两腿兽，冷冷地看着门口的人。
　　“你又是哪位？”他目光扫过陈阮音手里两大袋手提袋，上面AA超市的logo非常醒目，“我没点外卖。”
　　陈少爷毫不在意被当成外卖员，给对方了一个陈氏招牌微笑，“先生，我看书上说，一个合格的助理需要照顾到老板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要解决工作上的问题，还要在日常生活中帮你解决问题，比如做饭。”
　　顾清扬刚想说“我不需要妈，滚蛋。”结果听到最后两个字耳根动了动，眼神中闪过诧异，“你还会做饭？”
　　陈少爷自信满满：“当然。”

　　对于会做饭的理解，陈阮音认知和普通人的又出现了偏差。
　　陈少爷自认为背会书上的食谱就已经荣登“会做饭”的范畴。
　　结果没想到，做饭是一门实践的学问。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顾清扬竟然放心地把厨房交给了陈阮音这个二把刀。
　　他正在房间里看ppt，一个尖锐的声音刺入他的脑子，警报的声音野狗似的在屋里乱窜，快把房顶掀了，雪饼唯恐天下不乱地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添上几声狗吠。
　　真是鸡飞狗跳。
　　顾清扬面沉似水地走出房间，把肇事者陈阮音拉到自己身后。他也不怕被烫着，在滚滚浓烟中一把抄起锅盖，扣在窜着火苗的铁锅上，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吩咐身后的人，“去把窗户打开。”
　　解决完这一套，他也没忘了收拾惹是生非的当事人，尖酸道：“你做个饭还得有消防队坐镇。”
　　陈阮音被吓得脸发白，知道自己犯了错，低下头，瞳孔向上，小心翼翼地觑他。
　　跟雪饼一个德行。
　　顾清扬拿这少爷没办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了他一眼，一扬下巴，“边儿呆着去。”
　　陈阮音乖乖地滚了。

　　顾清扬专业当哥二十年。他妹就是他带大的，从小会做饭，谁让他那混帐爹指望不上呢。
　　他把一片狼藉的厨房处理完，快而熟练地把蔬菜切成丁，麻利地炒出几个菜出来，熟视无睹地忽略了雪饼眼巴巴的眼神，把菜端在桌上。

　　陈阮音同学非常“自来熟”，到老板家跟回自己家似的，已经自己把电视鼓捣开，窝在沙发上看节目。
　　顾清扬冷飕飕地开了口，“电视好看吗？”
　　陈阮音才不在乎他嘴里那点冰碴子，嗅着菜香，高高兴兴地把老板当成衣食父母，转身把目光投向老板身上。
　　他把穿了个宽领棉质居家服，脖子上套着围裙，裤子松松垮垮地堆在大头圆拖鞋上面。
　　忽略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职场上高高在上的顾老板蓦地变得有亲和力起来。
　　于是陈阮音就更加蹬鼻子上脸，一屁股坐在餐桌前面，“先生，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顾清扬轻轻一挑眉，很少有人问他这么私人的问题，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答案肯定是没有。
　　他是一个没什么人情味的人，即使是自己公司的艺人，他都只当成“产品”来看来。他本质是个商人，负责的是包装美化自己的“产品”，发挥他们最大的商业价值来赚钱。
　　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些“产品”吗？
　　顶多佩服背后的“厂家”挺有手段的。
　　但是他不想和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说这些，只能含糊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没有追星的。”
　　结果那少年不给含糊，追问道：“为什么？”
　　顾清扬撇了一眼他，“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吃你的饭。”

　　雪饼已经在铲屎官大人脚底下蹲了半天了，两只小脚并拢，尾巴摇摇晃晃地竖起来，眼睛盯着他筷子上的肉，看着非常乖巧。
　　可那该死的铲屎官跟瞎了似的，一点不搭理他。
　　他吹出一口气，灵敏的鼻子嗅到香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舔了舔嘴巴，对食物的渴望超过了对陌生人恐惧，只好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跑到陌生人手边，用湿润的鼻尖蹭上了陌生人垂下的手，巴巴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陈阮音触觉神经比常人敏感个几个度。垂下的一只手摹地被温热湿漉的气息扫了一下，一股电流爬上了他的脊椎，浑身僵成了个木头。
　　“没事，他不咬人。”
　　顾清扬蹬了雪饼一眼，发号施令道：“雪饼，回来。”
　　雪饼才不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得寸进尺地用头蹭来蹭陌生人的手。

　　陈阮音觉得自己手像抚摸过沙漠中的细沙，温热干爽，细软的毛发挠手心里，痒痒的。
　　他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抚摸上小狗的脑袋。
　　他手劲不大，温柔缓和。
　　和铲屎官暴力的揉搓大相径庭，雪饼舒服得浑身的毛都舒张起来，眯起眼享受得不行。
　　结果陌生人只揉了一两下，就停下来。
　　雪饼的鼻子里喷出一口不满意的恶气，心说这人怎么和铲屎官一个臭德行，摸摸他要收钱是吧。
　　于是他蹬鼻子上脸地把头往陌生人腿上挤，使他的手搭在自己头上，示意他继续服侍朕。

　　陈阮音疑惑道：“他这是想要吃的吗？”
　　顾清扬淡淡地一撩眼皮：“肥成这样还有脸吃？别搭理他。”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大混蛋。

作者有话说

　　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出自红楼梦，晴雯的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