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王国》南宫云奕

4、恶魔的等级

　　当所有的恶魔都颔首低眉，摆好姿势，致敬仪式正式开始。
　　恶魔们一齐念动我听不懂的咒语，我只好跟着吧唧嘴——上学时每次不会背课文我就是这么应对的。
　　仪式分外冗长，我就这样闭上眼直挺挺地站了有十几分钟，差点睡着。
　　致敬完毕之后，撒旦示意我们坐下，然后站在讲台后，开始了他的演讲：
　　“亲爱的地狱同胞们，今天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伟大的路西法赋予了我统领地狱的权力，不是因为我出身显赫，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地狱需要改变。
　　数万年来，地狱一直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制度，这使得撒旦王国的公民们被严重剥夺了学习魔法、自由发展的能力。这样的制度，让地狱失去了活力，也违背了伟大的路西法追求自由、平等、独立的初衷。
　　因此，我决定实行变法。从今天起，地狱将不再有等级之分。不论你是魔神的后裔、恶魔还是使魔，都享有同等的权利。颠覆学院的大门将向所有热爱魔法的地狱子民敞开，每个人都有机会在这里学习、成长、追求自己的梦想。
　　我知道，变法必然会遇到阻力。但请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够建设一个更公平、更美好的地狱。
　　变法将从颠覆学院开始，七位人间使者的加入，正是地狱平等、开放、包容的象征。正如这所学院的名字一样，我们要颠覆旧的秩序，创造新的未来！
　　让我们以路西法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地狱将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每一个梦想都应该被守护。这是新造的地狱，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撒旦的演讲充满激情和力量，他的话让在场的许多使魔热泪盈眶，纷纷站起身来，高声呐喊，举起拳头起誓。
　　开学典礼终于结束，撒旦从穹顶上飞走，恶魔们也陆续离席。我松了口气，跟着维迦朝礼堂外面走去。
　　他拐进一条小路，似乎要回家，我戴上斗篷上的帽子，遮住脸，继续尾随着他。
　　看出我又想问他问题，维迦抢先说道：“我的好奇宝宝呦，你有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尽管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之前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称呼我为‘您’，现在怎么改称‘你’了？”
　　“哎呀，你居然纠结这个。当时我是撒旦从地狱派往人间的使者，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撒旦王国的形象，当然要客气一点。”
　　我感觉他像极了之前坑过我的那个面试官，面试的时候别提多通情达理，把人骗进去之后态度就来个180度大转弯。
　　“第二个问题，地狱中的魔鬼是分成好几个等级吗？”听了撒旦的演讲，我才知道地狱中的魔鬼也是分等级的。
　　“机灵，看来刚才王上的演讲你有认真听呢。不过还是让我来给你详细科普一下吧。恶魔是人类对地狱生物的统称，但在地狱，‘恶魔’（Devils）指的是一个特定的阶层，类似于人间的中等收入群体，包括知识分子、只效忠于王上的禁卫军、魔神手下的巡逻兵等等。我们俩就属于恶魔，能够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但只能学习有限的几类低阶法术，那些强大的高阶魔法我们根本接触不到。比恶魔更高级的是魔神，一共有七十二位，他们个个都是上古时期的王公贵族，根基深厚、实力强大、家族庞大、仆从众多，在各自的领地内拥有极高的威望，垄断着魔法知识和资源，珍藏着各类魔法秘籍……”
　　“等等，为什么撒旦提到的是‘魔神的后裔’，而不是魔神？难道是我刚刚听错了？”
　　“你没听错。魔神常年蛰伏在地狱深处的海底，很少出来活动，但他们的年轻后代会到地面上融入社会，结交朋友，学习魔法，提升实力。魔神的后裔虽然在身体素质和天赋上与恶魔无异，但他们可以通过学习秘籍里的高阶魔法，获得强大的魔力。比恶魔更低级的是使魔（Imps），他们在地狱中数量最多，但身份卑贱，魔力低微，只能干些脏活累活。”
　　“原来如此。那路西法呢？”我记得堕天使路西法是地狱中的恶魔之王，代表反叛与智慧，是自由意志的象征，但是维迦却没有提到他。
　　“你说路西法大人啊，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在天上看到一个黑色的球体？”
　　“看到了啊，还会变形，冒着黑气。等等，难道说……那个黑不溜秋的球就是路西法？”
　　“注意用词！你这是对最高统治者的大不敬！”维迦瞪大了他的羊眼睛，气呼呼地说，横着的长方形瞳孔都快瞪圆了。
　　“不好意思，说顺嘴了……等等，你刚刚说路西法是地狱的最高统治者？但是，现在的地狱之王不是撒旦吗？他俩到底谁更厉害呀？”
　　“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你知道君权神授吗？”
　　“当然知道，我政治和历史可好了。”
　　“路西法是君权神授里的那个神，而撒旦则是那个君。”
　　“哦？此话怎讲？”
　　“路西法（Lucifer）的含义是‘光之使者’，他曾是上帝座前的六翼天使，天使中最美丽和最强大的存在。他是个叛逆的梦想家，是爱和想象力的精灵，对世上万物都怀有奇思妙想。有一天，他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在天界北境叛变，反抗上帝的权威。可惜只过了三天就被大天使米迦勒（Michael）带领的天军击败，和天使叛军一同堕入地狱。路西法最初建立了地狱的秩序，所以在上古时期，路西法确实是唯一的地狱之王，而撒旦是他的副手，也是各路大军的统帅。后来，地狱发生了一场浩劫，撒旦在这场浩劫中英勇战死，而路西法为了拯救地狱，几乎耗尽了所有能量，无法维持神体。最终，他残留的意识和魔力化为了一颗纯黑的球体，高悬在地狱的天空，散发出黑色的光芒，宛如一轮圆月。因此，人们将路西法的元神称为黑月。”
　　“原来，地狱的历史也是一部恢宏的史诗啊。路西法叛天的故事我听过，我很喜欢他的那句名言——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但那场浩劫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还有比地狱更可怕的存在？”
　　“这件事我也很好奇，但具体是什么灾难根本没人知道，也没有书籍记载，无从考证。”
　　“有记载也不一定是真的，历史上的事情，谁知道呢？”
　　“这个我明白，你们人间有个胡适之，曾经说过，‘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感觉蛮有道理的。”
　　“哇，这你都知道？看来，你对人类社会的文化很有研究啊！”
　　“那是当然，本座……我可是王上的心腹，必须博学多识才能胜任。”维迦捋了捋山羊胡须，一本正经地说。
　　“在下佩服，佩服……让我猜猜接下来的故事——你之前说每过三年，邪恶指数最高的魔鬼会被选为撒旦，是不是自从那位撒旦战死沙场之后，‘撒旦’就成了一个头衔？”
　　“你猜的没错。在最初的撒旦死后，‘撒旦’这个词就不再指某个具体的恶魔，而是成为了一个封号、一个头衔。每隔三年，路西法的元神会挑选一位地狱公民成为地狱的君主，将他吸入黑月中孕育三天三夜，给予他力量，赐予他撒旦的名号，授权他维护地狱的秩序，行使地狱之王的权力。这样的制度持续了数万年，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但这次不一样，王上作为新一任撒旦，出身低微，他不是七十二魔神的家族成员，没有魔神的血统，甚至连恶魔都不是，只是个使魔。”
　　“撒旦之前居然只是个使魔？我明白了，他相当于草根出身的总统，得不到贵族势力的认可。”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是的，使魔被路西法选中成为撒旦，这对于魔神来说难以接受。在以前，使魔连进入魔法学院的资格都没有，而颠覆学院正是由王上创办的新式魔法学堂，是实行变法的先行试点工程，任何撒旦王国的公民都可以报名入学。今天的开学典礼，七十二位魔神一个都没来，明显是不给新王面子，要和新王作对。”
　　我懂了，倘若把撒旦的这次变法比作戊戌变法，那么颠覆学院就是京师大学堂；如果比作北伐，那么颠覆学院就是黄埔军校；如果比作商鞅变法，那七十二魔神就是奴隶主，撒旦是秦孝公。或者说，七十二魔神是黄四郎，撒旦是新上任的县长张麻子，而恶魔和使魔就是鹅城的百姓。
　　那我呢？维迦当初邀请我来的时候说他们欣赏我的思想，也就是说，撒旦应该是看中了我的脑子才派他来请我的。那么，按照剧本，如果我作为商鞅推行变法，最后会被车裂；如果我作为县长的师爷，很可能就是最后被炸成两截的马邦德！
　　我打开羊皮纸卷轴，仔细读了一遍契约，才发现密密麻麻的条文中间夹着一行小字，写着：我自愿成为撒旦的奴仆，永远忠于撒旦，如有二心，将永生永世承受烈火焚心、万蚁蚀骨之痛。
　　这说明契约是被撒旦施了法术的，如果我背叛他，就会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草率了，签订契约的时候还是草率了，这下被坑惨了……没想到，我刚进地狱就卷入了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还被强行捆绑站队，连选边站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