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王国》南宫云奕

6、刺杀

　　我正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有个小女孩在窗外叫卖道:“卖柴火喽——卖柴火喽——买捆柴火吧，地狱的夜晚很冷的。”
　　她让我想起了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勾起了我的同情心。于是，我裹紧被子走出了木屋。
　　女孩十二三岁左右，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衣衫褴褛，身材瘦弱，皮肤白皙，长着一张清秀的人脸，背上没有翅膀，头上没长角，看样子是个使魔。她的两只胳膊紧紧交叉在一起，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记得维迦和我说过，使魔都很圆滑，身上没什么棱角。而且那天在开学典礼上，我看到那些通体红色的恶魔都长着山羊头，想必长着人脸的就是使魔了。
　　“小姑娘，外面冷，快披上这个，跟我回屋暖暖身子。”我把被子裹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头。
　　“帅哥叔叔，你好暖呀！你在破木屋里肯定冻坏了吧，还把被子借给我，太感动了，呜呜……这些柴火我给你打八折好不好？都是上等的好木柴，把它们丢进壁炉里一烧，整个屋子都会变得暖暖的！我力气小，一个人搬不动，就在那棵树下面放着呢。”女孩抬起头，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
　　虽然“帅哥叔叔”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但被美少女夸奖还是挺开心的，来地狱之后，这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情。而且她的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让我无法拒绝。
　　“好，那你带路吧。”
　　我跟着她，走到近处瞅了一眼那捆细细的、黑刺般的木柴——别说上等，能烧就不错了。这些个残枝估计是她从林子里的地面上捡的，那剑树上最低的树枝目测也有三四米高，她显然够不着。
　　“这些柴火叔叔都要了。你说吧，要多少魔币？”根据契约，进入地狱时我身上只有初始的500魔币，通过意念刷掌支付。虽然兜里的钱不多，但我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这时，一个体格魁梧、身披盔甲的男性恶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样子是负责巡逻的。他握着一根绿色的魔棍，对着女孩大声呵斥道：“大胆贱民!这片树林是魔神别西卜大人的领地，这些剑树都是别西卜大人的财产，按照律法，使魔只能采集落叶残枝自己过冬用，谁允许你私自贩卖的？”
　　“对，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求求您不要处罚我……”女孩吓得躲在了我的身后，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不过嘛，你这小妞白白嫩嫩的，有几分姿色，关进地牢确实有点可惜了。不如回去做我女儿，白天给我洗衣做饭，晚上在床上好好侍奉我，小爷我给你当爸爸，怎么样？”恶魔满脸□□，色眯眯地说道。
　　女孩被人羞辱，脸涨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只是挽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左侧。
　　“死淫贼，少恶心人，不想死就快滚开！” 眼前的场景瞬间激起了我本能的保护欲，我快步走上前去，对着那个□□的□□狠狠踹了一脚。
　　“啊！”他疼得瘫倒在地，捂着下面躺在地上直打滚，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在人间，每次和别人发生矛盾时我总是选择忍让，记得上次像这样首先对人动手，还是为了自己的妹妹——那个男孩在打牌的时候骂了我妹妹几句，我就朝他头上用力踹了一脚。
　　未曾想，这恶魔的恢复能力还挺强，他很快重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妈的，就凭你小子，还想英雄救美，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念动咒语，手中的魔棍幻化为一柄长长的宝剑，明晃晃的，甚是吓人。
　　我从腰间掏出卷轴，却不知怎么使用，瞎念了几句芝麻开门之类的咒语，挥舞了半天也没反应。
　　恶魔朝我们走了过来，眼看就要用手上的宝剑刺向我，情况紧急，我急中生智，学着牛魔王，弯下腰，低下头，对准他加速冲刺，一个相位猛冲，直接用魔角朝他的肚子顶了上去。
　　他吓了一跳，挥剑劈向我，却恰好被我低头躲开，只听“噗哧”一声，我的两只魔角精准地插进了他的肚子。
　　巡逻恶魔的血溅了我一脸。
　　平生第一次杀人，哦不，杀魔鬼，但我并没有什么负罪感，也不觉惊慌，反而觉得很爽——我果然天生就是当恶魔的料。
　　我奋力拔出魔角的时候，他发出“啊”的一声尖叫，鲜血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花洒一样，从他肚子上一左一右两个孔里喷涌而出。
　　这只恶魔的血压应该很高，血红色的喷泉形成一道血柱，足足射到两三米开外，喷到了女孩的脸上……
　　我躲开血柱，站在一旁等了好久，终于，血差不多流干了，他停止了尖叫，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归西了。
　　女孩看到死了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向我投来敬畏和感激的目光。
　　“好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她从背后温柔地环抱住我，把头紧紧埋在我背上哭泣。我感到背后黏黏的，想必既沾上了她眼里的泪水，也沾上了她脸上的血液。
　　在人间，从来没有女孩主动抱过我，是地狱，头一次给我这样的体验。她的身体和手臂软软的，暖暖的，让我感动得想哭，心仿佛要融化。
　　看来，我收获了一个忠实的跟班，哦不，朋友。
　　几分钟后，女孩松开了我的身体，我正要回头看她，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的脊背。我的身体随之一颤，口中呕出一股鲜血。
　　我撩开衣服，看向自己的肚子，只见那光滑的红色肚皮上露出一个尖尖的金属刀刃——我被背刺了，女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从背后刺穿了我的腹部。
　　腹部传来剧痛。
　　痛!好痛!
　　心也痛，身也痛，心如刀绞，肠如寸断，那是在人间从未感受过的痛。
　　我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我只能像一个雕塑般，缓缓地低下头，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自从化身为恶魔之后，这里便呈现出八块棱角分明的腹肌。
　　可是，现在就算有十八块腹肌又能如何呢？从伤口涌出的血液就像决堤的洪水，沿着腹肌之间的凹槽和间隙，源源不断地向下流淌。
　　“为什么？”我冷冷地问道。
　　女孩抽出那柄细长锋利的匕首，转过身，走到我面前查看我的伤势，脸上的血迹还未干涸。
　　她小心翼翼地向我鞠了一躬，一脸愧疚地说：“对……对不起叔叔，他们说，如果守卫杀不死你，我就必须偷偷干掉你……我知道你很善良，可……可是他们绑架了我妈妈和我弟弟，我也没有办法……好人一生平安，祝你下辈子能上天堂……”
　　女孩显然没杀过人，看到我身上不停流淌着的血液，吓得一脸煞白，浑身发抖，慌不择路地向树林深处跑去。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渐渐流逝，头一晕，眼一花，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涌出，顺着我的肚子、大腿和膝盖，静静地滴在地面上的一堆灰褐色树叶上。
　　“害，我还是太善良了。没想到，在人间会死于善良，在地狱也是如此。”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我苦笑着说。
　　我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时，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倏地划过：“等等，不对呀，哪来的树叶呢？”我记得剑树的树枝上光秃秃的，明明只悬挂着宝剑才对。
　　我低下头细细观察才发现，地面上那柳叶状的东西不是树叶，而是羽毛。
　　我看出这羽毛原本是红色的，只是在纯黑之月的映照下显得发黑。
　　我抬头向上望去，发现自己正跪在维迦倒吊着的那棵枯树下。
　　我猜测这些羽毛应该是维迦特意留下来的，于是用尽仅有的一丝力气，颤颤巍巍地捡起它们，敷在伤口上。
　　不一会儿，羽毛泛起红光，化为红色的粉末，溶解在血液里，自动从伤口钻进了我的身体，一股奇异的暖流灌满了我的全身。很快，血止住了，伤口也奇迹般地愈合了。
　　维迦啊维迦，你可算办了件好事。
　　撒旦啊撒旦，我就知道你会护我周全。
　　路西法啊路西法，我果然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