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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泥鳅面 ...

  •   罗山椽埋头吃完西瓜,抬头一看面前坐着的两人都十分诡异地背对着背,他挪腚挤到陈锦和洛淅之间,用肩膀撞撞陈锦:“我二爷西瓜地这几天没人看着,我得帮他去看地,你跟我一块呗。”

      陈锦用手背擦了把嘴,又将手上的西瓜汁水擦在裤子上,避开罗山椽期待的目光:“不去,我明天要带洛淅上街。”

      “嗯?”洛淅听见自己的名字,困惑地用手指着自己,“带我去干什么?”

      “你不是头疼吗,带你去打针。”

      “不用。”洛淅坚定地拒绝,“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陈锦还没说话,罗山椽反倒先出声拒绝。他义正言辞地说:“这样吧,陈锦你明天带着洛淅打完针,我直接骑上我妈的电动三轮去街上接你俩,咱仨一块去守西瓜地!”

      陈锦翻个白眼:“有病啊?想去你就自己去呗,拉上我干嘛?我可不去喂蚊子。”

      洛淅也抿着嘴,十分坚持地说:“我病已经好了,不用去打针。”

      陈锦刚想反驳,余光瞥到翠奶奶抓着一张灰扑扑的长布正穿过堂屋,准备去门口的草垛那掏点出来烧火。他立马跳下长凳,接过翠奶奶手里的东西直奔草堆,比往常更加积极。

      洛淅来莨源村第一天就发现这里几乎每家门前都有一坨稻草,干草紧实地压在一起,堆成一坨比人还高的草垛,像是山坡的顶头,上头还盖着蓝白色防水的塑料篷布。

      罗山椽蹭到洛淅身边,挨着洛淅的胳膊小声说:“表哥,我能叫你小淅不?”

      洛淅依旧不太适应别人的靠近,他向一旁挪远,跟罗山椽保持着一定的间隔后才礼貌地说:“随意。”

      罗山椽对洛淅的远离也不感失望,他笑起时嘴角有不太明显的梨涡,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可爱,完全看不出是明年就要十八的长相。

      “小淅哥,你长得蛮帅的哦,你知道自己很帅吗?小淅哥你跟陈锦咋和好的啊?小淅哥听说你是你们县的状元啊,大学霸你能替我做暑假作业吗,我明年高考,头都要炸了。”罗山椽趁着陈锦不在,一个劲说话,似乎想要把‘小淅’这个称呼叫回本。

      洛淅有些招架不住,不管罗山椽问什么他都只点头或摇头,再就是嗯上两声。罗山椽说着说着也就觉得无聊,转头看陈锦马上就要回来了,再不管什么铺垫,双手合十朝着洛淅拜拜,恳求地说:“小淅哥,你能陪我去瓜地不,就两天,我一个人太害怕了,拜托拜托。”

      “你是害怕所以才希望有人陪你的吗?”洛淅问。

      罗山椽委屈地点点头:“你可别跟陈锦说啊,他最看不惯我胆小了,其实我就是觉得,那个地方挨着小树林,晚上挺吓人的,没人陪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对吧。”

      洛淅有些心软,他思考片刻,罗山椽就在一边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这么一对视,他又觉得罗山椽和大狸确实挺像。
      “好,什么时候去?”洛淅果断地同意。

      罗山椽激动地又给洛淅切了两大块西瓜,十分感动地看着洛淅说:“今晚就去!小淅哥我就说你人很好,陈锦之前太不长脑子了,竟然敢欺负我小淅哥,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保护你!”

      洛淅腼腆地笑笑:“倒也没有欺负到我。”

      “那也是锦狗的不对。”罗山椽握拳,冲着正拖着一大摞干草的陈锦挥拳头。

      陈锦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他弄了一身灰,不好再挨着洛淅坐,于是把干草送到厨房后就开始收拾一团乱的大饭桌,将西瓜籽通通扫进垃圾桶时他又想起方才自己对洛淅过于亲密的举动,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罗山椽欠嗖嗖地凑到陈锦旁边,炫耀似地说:“小淅哥答应陪我去看西瓜地了。”

      陈锦擦桌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罗山椽:“你咋就嫩烦呢?”

      “哦哦哦,没关系反正小淅哥陪我去。”罗山椽摇头晃脑地炫耀。

      陈锦将擦布攥在手里,作势要往罗山椽嘴里塞。罗山椽立马蹿到洛淅身后,对着陈锦竖中指:“你就恼羞成怒吧。”

      “好啊,那我也去。”陈锦龇着一口大白牙,朝罗山椽笑得十分恐怖。

      罗山椽浑身一抖,缩在洛淅身后小声说:“小淅哥,如果锦狗揍我,你会保护我吗?”

      “应该吧,不过我和他打有点费劲。”洛淅分析了一通自己和陈锦各方面的对比,发现想要用武力彻底制服陈锦,他得先长高十厘米再增肌二十斤。

      不过翠奶奶很快就端着一大锅泥鳅面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罗山椽也就顾不上陈锦了,他双眼放光,坐到桌边等开饭的速度比大狸吃虾的速度还快。翠奶奶刚把碗筷拿来,罗山椽就伸长手在锅里捞面。

      今天早上刚捕捞上来的最鲜活的泥鳅被翠奶奶处理得干干净净,在锅里全部炖得软烂油香,浓郁的鱼汤香气弥漫整个堂屋。

      罗山椽捧着碗大声夸赞:“奶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还哭起来了,好吃就多吃,不够吃我再做。”翠奶奶对罗山椽这孩子也是喜欢的紧。说起来罗山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总是来她家吃饭,虽然没什么亲缘关系,但也相处成了一家人。
      她帮洛淅捞了满满一碗泥鳅面,坐在桌前看着三个孩子吃得喷香,满意地笑着,眼角的每一根皱纹都透露着此刻她心中的满足。

      浸透了汤汁鲜味的面条上铺着软烂的泥鳅,筷子轻轻一夹,泥鳅肉就轻松断开。洛淅咬下一段泥鳅,在嘴中轻轻一抿,骨肉便顺畅地分离开来。鲜甜的泥鳅肉软滑入味,分不清是肉香还是汤香,又或者二者早已融合在一起,汤的鲜甜融进肉的鲜香中,肉的油香也为汤底增添一分别样的色彩,而浸在汤里的面条,又软又滑,一口面含着一口汤,每一口都让人欲罢不能。

      翠奶奶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爆炒黄鳝,蒜苗点缀其中,给黄鳝去腥增味。黄鳝肉比泥鳅肉更厚实,在猛火爆炒中,皮肉收缩,将胶质全部锁住,只有咬下时才能感受到肉的弹韧。如果说泥鳅面是吃那一口汤含着肉的鲜甜,爆炒黄鳝就是品味黄鳝肉的韧和辣椒激发出的香。而新鲜捞上来的黄鳝,肉质无疑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翠奶奶不喜欢一次把泥鳅黄鳝全打理干净后冻在冰箱,而是要每天换水养着,原因就是想让孩子们吃到最新鲜的味道。

      在村子里没什么吃山珍海味的机会,每天就是炒点自家地里的蔬菜,或者在塘里打点鱼虾。翠奶奶年轻的时候自己琢磨着卖过豆腐、开过餐馆,老了回家种地带孙子,就开始变着法的给孙子做好吃的。

      洛淅依稀记得,翠奶奶以前在县城里也给年幼的他煮过一锅泥鳅面,他那时候还小呢,指着泥鳅说是大虫,被外婆和翠奶奶笑话了好久。
      他现下吃着碗里的泥鳅面,想起从前那段不太清晰的回忆,便不自觉地笑了笑。

      陈锦给翠奶奶也盛了一大碗泥鳅面,嘴里还嚼着炒黄鳝的蒜苗,含糊不清地说:“奶,我带洛淅去跟罗山椽一块儿给他二爷看几天瓜地。”

      “什么东西,你把嘴里头饭咽下去再说。”翠奶奶耳朵不算太好使,经常听不清话。

      “我说,我带着洛淅一块儿,去帮罗山椽给他二爷看西瓜地。”

      “树林东边那片啊?”翠奶奶问。

      罗山椽抱着碗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片,我二爷出去找收购商了,这两天地里没人,怕有人偷瓜,让我去帮帮忙。”

      “哎呦那地方有点远,那你们住哪块啊?”翠奶奶有些担心。

      “我二爷在瓜地旁边有个小屋,我们就在那住两天。”

      “你二爷也真是的,地里头没人,找你个小孩去看。”翠奶奶十分不赞同。

      “他年纪大了,说种完今年不种了,就没雇几个人,结果今年偷瓜的格外多,也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罗山椽腮帮子鼓鼓地,吃得舍不得撒开碗,但还是气愤地说,“这不就欺负我二爷是个老头吗!”

      “那你们去注意点安全啊,有人偷瓜你们也不能跟人打起来,尤其是小锦,别劲头一上来把自己弄伤了。”翠奶奶嘱咐着,“小淅啊,你看着点他们,也就是有你,我才稍微放心点。”

      洛淅点点头说:“好的奶奶,我会帮他们的。”

      “害呀!”翠奶奶无奈地说,“我是让你拦着他俩别让他俩跟人打起来,不是让你帮着他俩打架!”

      “啊,知道了。”洛淅重新说,“我拦着他们。”

      陈锦看着洛淅正经的表情,露出一抹傻笑,他悄悄在桌下用脚踢踢洛淅的腿,在洛淅皱着眉疑惑地看向他时,小声地说:“多谢淅哥罩着我。”

      洛淅不自在地别过头,将腿收到长凳下,不让陈锦踢到。

      从他们吃过饭一直到晚上带着自己的牙刷毛巾穿着外套往西瓜地走,洛淅一直被陈锦和罗山椽两个人挤在中间。陈锦是总莫名凑过来和洛淅搭话,罗山椽则更烦,喋喋不休地在洛淅耳边唠叨。

      洛淅真心觉得自己中午就该像从前那样,铁石心肠地拒绝罗山椽的请求,而不是一时心软,见罗山椽说害怕就起了那劳什子的责任感,弄得他现在被烦得眼冒金星,谁来说话都不想搭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也许是从那一夜的两碗糖水开始,他有意无意地包容陈锦一些幼稚的、令人烦躁的行为,甚至对罗山椽的包容度也越来越高。

      或许这就是外婆想看到的吧,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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