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缓释》北刀

6、锈蚀带与菌丝吻

　　### 第六章锈蚀带与菌丝吻

　　洪水退去的第七天，程野在便利店废墟里挖出半箱发胀的止痛贴。锡箔包装袋爬满褐绿色菌丝，像极了苏言后背溃烂的烫伤。林小满的改装快艇拴在歪斜的路牌上，船身广告"美玲早餐"的"美"字被水泡成"毒"。

　　"地图显示这里是老制药厂。"苏言用美工刀刮开墙面的苔藓，露出"仁济生物"的斑驳厂标。小芸蹲在锈蚀的反应釜上画画，蜡笔在防水本上涂抹出黑色太阳，每个光斑里都长着人眼。

　　程野的后颈刺青开始流脓。他掀开浸透的创可贴，发现溃烂处钻出细小的白色菌丝，正随着脉搏节奏翕动。苏言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心口的烫伤疤痕增生出珊瑚状凸起，每个分支末端都顶着止痛药胶囊。

　　林小满踹开变形的仓库门，彩虹发梢缠着条死鱼："上游漂来好东西。"她甩来的玻璃罐里泡着程父的工作证，塑封膜内生长着不断分裂的菌落。工作证背面用褪色笔写着："070617项目组"。

　　深夜的应急灯引来飞蛾。程野在防水账本上复原父亲的工作日志，发现"孕妇转运"被反复涂抹成"活体培养"。苏言用生锈的移液管挑取程野伤口的菌丝，显微镜下显现出与止痛药相同的分子结构。

　　"你爸不是司机。"苏言把培养皿摔在账本上，"是非法试药项目的监工。"菌落沿着油渍蔓延，吞没了"李雪梅"的签名。程野的梨涡在绿光中凹陷，他想起母亲总说父亲身上有医院的味道。

　　暴雨在凌晨两点突袭。程野追着被风卷走的工作证冲进制药厂地下室，手电光照见成排的婴儿恒温箱。苏言的白衬衫在霉味中鼓荡，他正用美工刀撬开某个箱体，锈蚀的锁链缠着助产士徽章。

　　恒温箱里蜷缩着干尸化的婴儿，胸口烙着"070617-3"。程野的呕吐物溅到工作服残片上，布料印着仁济生物与青川福利院的合作标识。小芸的哭声突然从通风管传来，林小满的咒骂混着金属碰撞声："活见鬼！"

　　苏言的手电筒光柱在墙上织出蛛网。程野看见他掀开某个恒温箱的遮光布，菌丝包裹的档案袋里掉出父亲与李雪梅的合影——背景是制药厂实验室，日期比车祸早十五年。照片背面用产科术语写着："第三批活体样本"。

　　林小满的猎刀劈开变形的铁门。她怀里的小芸正在发高烧，蜡笔画的黑色太阳渗出黏液。程野撕开创可贴按在孩子额头，菌丝立刻缠绕住他的手指。苏言突然咬破自己腕间的疤痕，将混着止痛药的血滴进小芸口中。

　　"当年他们用孤儿试药。"苏言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你爸负责处理失败品。"他踢开某个恒温箱，干尸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福利院编码带——与小芸画中黑色太阳的光斑编号一致。

　　程野的菌丝创口开始剧痛。他掀开裤管，发现膝盖旧伤处钻出止痛药胶囊，像某种怪诞的果实。苏言用美工刀剖开一粒，白色粉末洒在培养皿里，显微镜下显现出与程父工作证相同的菌株。

　　黎明前的雷声震动废墟。林小满改装快艇引擎的轰鸣中，程野在防水本上写遗书。苏言突然夺过笔尖，在他溃烂的创可贴刺青上刻摩斯密码。疼痛让程野看清那是"不孤单"的波形，菌丝正从伤口涌出，将两人手腕缠绕在一起。

　　制药厂爆炸的火光染红天际时，他们冲进暴雨中的姿势像两株共生植物。小芸的高烧忽然退了，她撕碎黑色太阳的画纸，用蜡笔在程野菌丝伤口上涂抹彩虹。林小满的快艇撞开浪涛，船尾拖着串浮尸般的止痛药空瓶。

　　程野在颠簸中翻开父亲的最终日志。2007年6月17日的记录只剩半页："样本S-3出现排异反应，立即终止......"后面的字迹被菌丝吞噬。苏言忽然指向远方海面——无数漂流瓶正在波谷中闪烁，每个都塞着仁济生物的试药同意书。

　　暴风雨将他们推上无名荒岛。程野在岩缝发现生锈的恒温箱，里面封存着"070617项目"最终报告。当他借着闪电阅读"利用产妇激素增强菌株活性"的段落时，苏言正用美工刀在胸口刻下新的坐标——正是制药厂与福利院的直线距离。

　　林小满的卫星电话突然收到加密讯号。小芸抢过听筒哼唱儿歌，岩洞深处竟传来同样的旋律回声。程野的菌丝伤口在潮湿中疯长，止痛药胶囊自动爆开，释放出淡蓝色孢子。苏言舔舐他颈侧溃烂处时，发现两人的菌丝正在地下交织成网。

　　月圆之夜，潮水退去露出制药厂海底排污管。程野戴着改装呼吸器潜入，手电光照见管道内壁的抓痕——与福利院铁笼如出一辙。苏言突然扯掉他的氧气管，在濒死的窒息中渡来菌丝缠绕的气息。浮出水面时，他们发现彼此肺叶里开出了止痛药组成的花。

　　荒岛南岸出现神秘漂流瓶的那天，小芸用蜡笔画了张新地图。黑色太阳变成菌丝组成的漩涡，每个光斑都是程野工作日志里的日期。林小满劈开瓶口，倒出的不是纸条而是程父的助听器，电池仓里藏着微型胶卷。

　　冲洗出的照片让程野呕吐不止。父亲白大褂上沾着产房血迹，怀里抱着编号S-3的婴儿——那孩子眉骨有颗与苏言相同的痣。李雪梅在背景里举着针剂，输液袋标签印着青川福利院的公章。

　　台风将临时庇护所掀翻的瞬间，程野在闪电中看清真相。他砸碎所有漂流瓶，用玻璃碎片在岩壁刻下父亲的名字。苏言从背后环住他颤抖的身体，菌丝从两人伤口钻出，在暴雨中织成巨大的创可贴形状。

　　当救援队的直升机掠过海平面时，程野正在焚烧最后一本工作日志。火焰吞没"活体样本"字样的瞬间，苏言将美工刀刺入自己心口，挖出那颗菌丝包裹的止痛药。小芸用蜡笔蘸着他的血，在程野菌丝伤口上画出逃生路线图。

　　林小满的改装快艇冲进风暴眼时，程野在船舱底部发现冷藏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仁济生物"的药剂，标签印着程父的工号。苏言突然抢过方向盘，将快艇撞向最大的那个漂流瓶。在止痛药胶囊爆炸的蓝光中，程野看见菌丝正从每个瓶口伸出，如同末日的海妖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