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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铜镜里,那团血雾如受惊的蛇般骤然收缩成线,猩红夺目,刺痛了何老夫人的眼。
      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双手颤抖着将龙纹残玉紧紧按在胸口,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窗外,悠扬的丝竹声隐隐飘来,似是在嘲讽她此刻的狼狈。
      她怒目圆睁,猛地抓起妆台上的犀角梳,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铜镜,“哐当”一声脆响,铜镜碎成三瓣,破碎的镜面映出她扭曲、狰狞的面容,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来人!把轩哥儿叫到祠堂来!”
      祠堂里,青砖透着刺骨的寒霜,脚踩上去,寒意瞬间从鞋底传遍全身。
      何景轩刚跨过门槛,身后便传来“哐当”一声沉重的落锁声,那声音如重锤般敲在他心上。
      檀香袅袅,香气在鼻间萦绕,老夫人举着族谱,手背上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
      她枯槁的手指缓缓划过“不肖子孙除名”几个字,银护甲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
      “你可知当年你祖父为保何家清名,亲手将你三叔沉了塘?”她怒不可遏,将族谱狠狠摔在供桌上,鎏金封皮震得灵位簌簌作响,“那柏氏女锁骨现七星异象,分明是妖星降世——”
      “祖母!”何景轩心急如焚,突然撩袍跪下,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发出裂帛般刺耳的声响。
      他抬头时,额间朱砂痣在烛光中殷红似血,宛如燃烧的火焰:“孙儿七岁那年坠马,是婉娘用灵泉救了我性命。若她是妖邪,何来这续命之恩?”
      老妇人眼尾的皱纹猛地抽搐,腕间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过供桌下的暗格。
      那里,藏着半幅先帝赐婚的圣旨,明黄绢帛上“柏氏嫡女”的字样被她用蔻丹涂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一点痕迹。
      “好个情深义重。”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那笑声如夜枭啼鸣,让人毛骨悚然。
      她从袖中抖出一封密信,得意地说:“三日后御史台要查相府贪墨案,你说若有人将柏婉兮生母的乐府旧案翻出来......”话音未落,少年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青铜香炉上,迸出几点明亮的火星。
      祠堂窗棂突然被夜风吹开,“吱呀”一声,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人浑身发冷。
      何景轩按住震动的玉佩,望着飘进来的桃花瓣,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心中却满是对柏婉兮的担忧:“祖母怕是忘了,御史夫人最疼爱的狸奴,前日刚饮过婉娘调的百花露。”此时,他的脑海中满是柏婉兮的身影,担忧她会受到伤害。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咚——咚——”,沉闷而悠长。
      柏婉兮正对着妆奁,轻柔地抚摸着锁骨下的七星印记,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铜镜突然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镜中渐渐浮现出何景轩跪在祠堂的身影。
      她心中一紧,满是对何景轩的牵挂,指尖轻点镜面,灵泉水顺着纹路缓缓漫成卦象。
      “姑娘,西跨院送来这个。”丫鬟捧着漆盒的手在不住地发抖,漆盒在她手中微微晃动。
      柏婉兮掀开盒盖的刹那,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半片染血的乐府官印压在休书上,那正是生母当年被夺的信物。
      她突然轻笑一声,从空间取出浸泡过月华的鲛绡,轻柔地覆在官印缺失的缺口——严丝合缝,指尖触碰,能感觉到鲛绡的光滑。
      雨声淅淅沥沥,“滴答滴答”,环佩叮当声在雨中传来。
      十八重帘幔后,转出个拄着鹤头杖的老妪。
      御史夫人盯着鲛绡上浮现的完整官印,眼中满是震惊,拐杖重重杵地,“咚”的一声:“老身竟不知,二十年前的乐正传人还留着《璇玑谱》!”
      五更天,四周一片寂静,柏婉兮独自走进后花园的假山密室。
      月光透过石缝,如银纱般洒在玉佩上,泛着清冷的光。
      她将灵泉水倾入石壁凹槽,原本斑驳的壁画突然流动起来——那是二十年前乐府十二伶人共舞《云门》的盛景,画面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他们轻盈的舞步声和悠扬的乐声。
      “请诸位前辈助我。”她对着壁画盈盈下拜,袖中滑落的半卷《璇玑谱》泛着幽蓝光芒,那光芒柔和而神秘。
      壁画中抚琴的乐师突然转头,指尖勾起的音波如丝线般,震得灵泉水泛起层层涟漪。
      当第一缕晨光如利剑般刺破云层,柏婉兮站在开满双色牡丹的花圃前。
      五彩斑斓的花朵娇艳欲滴,花香扑鼻而来。
      她摘下一朵并蒂花别在鬓边,清凉的露水顺着花瓣滑落,滴在锁骨上,那七星印记竟化作七颗朱砂痣。
      假山深处传来石壁移动的轰鸣,“轰隆隆”,震得地面微微颤抖,而玉佩中心的月纹正在缓缓褪色......
      玉佩中心的月纹彻底消失的刹那,柏婉兮已立在一处雕满星宿的玉台前。
      灵泉水从二十八宿方位涌出,如银色的丝带般在她脚下汇成流动的星河,波光粼粼。
      她取下鬓边并蒂牡丹掷入水中,花瓣霎时化作三十六盏莲灯,灯光摇曳,美不胜收。
      “乐府遗音今犹在,可是璇玑引路人?”苍老的声音如洪钟般惊起涟漪,莲灯映出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他腰间悬着的青铜编钟令柏婉兮瞳孔微缩——这正是生母遗物上缺失的钟钮纹样。
      “晚辈请太叔公主持公道。”她将浸透月华的鲛绡铺展在玉台,灵泉水自动勾勒出乐府十二伶人的舞姿,那舞姿优美动人。
      “当年家母蒙冤时,您正在南海寻访《云门》残谱。”
      老者指尖抚过鲛绡上浮现的完整官印,忽然抓起莲灯掷向穹顶。
      “轰”的一声,火光炸开,星图变幻成御史台卷宗阁的模样,二十年前被朱笔划去的“柏氏清婉”四字正在灵泉中重新浮现。
      “何家老太太最怕两件事。”太叔公突然将编钟浸入灵泉,青铜锈迹剥落后露出半阙刻文,“一是先帝赐婚圣旨有损,二是她私挪祭田养外室之事败露。”
      此前,在描述御史台查案时,隐隐提到相府有个神秘的角落,常有可疑之人出入,仿佛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老夫人与人密谋时,也偶尔流露出对相府某件事的担忧,似乎相府的秘密与她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晨雾未散时,何府祠堂的门闩突然自内崩裂,“啪”的一声脆响。
      太叔公拄着紫竹杖跨过门槛,竹节里坠着的青铜编钟正与供桌上圣旨的金钮严丝合扣。
      何老夫人踉跄着倒退两步,护甲勾住了那封要挟柏婉兮的密信。
      “嫂夫人可还记得,当年你产子血崩,是乐府十二伶人连夜奏《安魂曲》才保住性命?”太叔公将半幅圣旨拍在供桌上,明黄绢帛上被涂抹的“嫡”字竟在晨光中显出“庶”字的金丝暗纹。
      柏婉兮恰在此时捧着《璇玑谱》踏入祠堂,灵泉水顺着谱册浸湿青砖,湿漉漉的。
      何老夫人腕间的佛珠突然迸裂,檀木珠子“咕噜咕噜”地滚到少女脚边时,她锁骨下的七星朱砂痣骤然发烫——七颗红痣连成勺形,正对着穹顶的北斗星图。
      “好!好个星宿庇佑的贵女!”太叔公突然抚掌大笑,竹杖重重杵在那封密信上,“御史台三日后要查的可不是什么陈年旧案,而是当朝诰命私通外邦的重罪!”
      午时三刻的日光照进祠堂,明亮而温暖。
      何景轩腰间玉佩突然泛起月白柔光。
      在太叔公意味深长的注视下,老夫人颤抖着将族谱翻到崭新的一页。
      墨迹未干的“柏氏婉兮”四个字映着七星朱砂痣,竟泛出淡淡的金粉。
      “轩儿。”老夫人闭眼将鎏金狼毫掷入香炉,灰烬落在她绣着缠枝莲的袖口。
      “带着你的星宿娘子,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吧。”
      暮春的风卷着合欢花香,如轻柔的丝带般扑进喜堂。
      柏婉兮扶着凤尾簪转身时,正撞进何景轩蓄满星光的眼眸。
      少年将军的玄甲未卸,掌心却托着朵并蒂牡丹,花蕊里凝着的灵泉露珠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婉娘你看。”他忽然指向西天渐亮的金星,战甲下的鲛绡婚书微微发烫。
      “当年你说七星连珠时才能唤出的乐府幻影...”话音未落,十二道流光自祠堂穹顶倾泻而下,奏的正是《云门》最后一阙《长相守》。
      当夜宴饮至三更,柏婉兮倚着醉月亭的栏杆醒酒。
      灵泉水在玉佩上凝成霜花,触手冰凉。
      她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哗啦”一声。
      正要转身查看,何景轩已从身后为她披上织金斗篷,那温暖的触感让她心安。
      “是野猫碰翻了酒坛。”他低头轻吻少女发间的牡丹,却没注意到暗处有双绣着曼陀罗的锦鞋正缓缓后退。
      更漏声“滴答滴答”,柏婉兮抚摸着祠堂新供的乐府灵位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璇玑谱》上,最后一行乐谱突然化作血雾。
      而在相府最深处的枯井中,半幅染着胭脂的密信正被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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