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瞳迷城》南柚子

11、信标之心

　　幽蓝的光芒稳定了下来，甚至比最初时还要明亮几分，将储藏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地勾勒出来。货架上大片的金属废弃物已经消失，化为了维持这小小光明的养料。李劼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投喂动作，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满足感，盯着那稳定旋转的晶体。他头顶的数字 [55] 微微回落，稳定在了 [54] ，但那份戾气并未完全消散。

　　小薇和阿明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仿佛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希望的光芒驱散了部分绝望，但室内紧张的气氛并未真正缓和。

　　江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左小臂那冰冷的麻木感如同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提醒着她代价的残酷。李劼刚才几乎失控的举动和她自己身体的变化，都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在这里，任何资源的获取都伴随着风险与牺牲。

　　“这东西……总算听话了。”李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声音沙哑，他依旧紧紧握着信标，将其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他瞥了一眼几乎空掉的货架，又烦躁起来，“但这些东西撑不了多久。我们得离开这个鬼地方，找到更多能‘喂’它的玩意，或者……直接找到出口。”

　　没有人反对。停留意味着坐以待毙，光源的维持成了新的枷锁。

　　“可是……外面……”小薇恐惧地看向紧闭的铁门。门外的死寂反而比之前的撞击声更令人不安。

　　“总不能比待在这里等死更糟。”李劼粗暴地打断她，再次将耳朵贴上铁门，仔细倾听。许久，他抬起头，脸色凝重，“没声音了。一点都没有。”

　　这种绝对的寂静同样让人毛骨悚然。“它们”是离开了？还是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来？

　　“我走前面。”李劼自告奋勇，但他紧接着的命令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小薇，你跟紧我，举好信标。你，”他指向江瑜，“断后。注意后面动静。”他将最危险的位置交给了江瑜。

　　江瑜没有争辩，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断后固然危险，但也能更好地观察全局和可能的威胁。她紧了紧手中的金属桌腿，冰冷的触感从右手传来，与左臂的冰冷麻木形成诡异对比。

　　阿明怯生生地站起来，自动跟在了小薇身后。

　　李劼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铁门。

　　门外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将信标的光芒吞噬了近半，只能照亮门前一小块区域。走廊依旧破败，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管道。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更加明显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走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幽蓝的光圈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缓慢前行，光线边缘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抗拒着光明的侵入。

　　江瑜倒着走在最后，全身神经紧绷，听觉放大到极致，仔细捕捉着身后任何一丝异响。她的“罪恶视界”在此刻几乎失效，因为视野所及，除了前方同伴头顶那三个猩红的数字在黑暗中如同浮标般晃动（李劼54，小薇46，阿明41），再无他物。黑暗深处，是否隐藏着数字高得可怕的“它们”？她不得而知。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而且岔路开始增多。他们试图沿着一个方向走，却几次绕回到熟悉的地点，那间储藏室的门仿佛一个阴森的坐标，提醒着他们仍在原地打转。

　　“鬼打墙了……”小薇带着哭腔低声说。

　　“闭嘴！”李劼低吼，但他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数字又开始了轻微的波动。

　　江瑜皱起眉头。这不像是简单的迷路。空间的感知被扭曲了。她注意到一些细节：刚才经过的那段墙壁上的污渍形状，几分钟后再次出现时，似乎有细微的不同；脚下的地面倾斜度也在微不可查地变化。

　　“规则…”她突然低声开口，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规则四提到‘路径并非恒定’…可能不是指岔路多，而是指这里的空间本身…就是不稳定的。”

　　李劼猛地回头瞪她：“所以呢？有什么屁用！”

　　“留意变化。”江瑜平静地回答，目光扫过墙壁和地面，“注意那些不协调的细节。或许变化的节点就是关键。”她再次支付了“代价”，左臂的冰冷感向上蔓延了一寸，作为她进行分析的“价格”。

　　李劼将信将疑，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强迫自己不再只是盲目前进，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四周。

　　突然，走在前面的阿明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那…那扇门…”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信标光芒范围的边缘，一扇门突兀地出现在走廊的墙壁上。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他们十分确定，几分钟前经过这里时，那里还只是一面空白的、印着水渍的墙。

　　那扇门看起来比其他门都要厚重，金属材质，上面没有门牌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刻上去的符号——一个被圆圈环绕的、残缺的三角形。这个符号，让江瑜的心猛地一跳！她在《城市生存手册》的封底内侧，看到过用极细的笔尖刻下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同样符号！

　　“是这里吗？”小薇颤声问，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李劼眼中闪过贪婪和警惕：“过去看看！都小心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到那扇门的异常。门缝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渗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金属和尘埃的味道。门上没有明显的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黯淡的指示灯。

　　李劼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又试图把信标凑近凹槽，毫无反应。

　　“妈的！耍人玩吗！”他愤怒地踹了一脚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规则…可能需要特定的方式开启。”江瑜仔细观察着那个手掌凹槽和符号，“或许…不是我们现在的‘支付’方式。”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嘶嗬——”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嘶吼声，从走廊另一端的黑暗深处，遥遥传来！

　　紧接着，是那种熟悉的、湿漉漉的拖沓脚步声！

　　而且，不止一个！

　　“它们来了！”小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信标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

　　“操！”李劼脸色剧变，疯狂地拍打着那扇铁门，“开门！他妈的开門啊！”

　　阿明吓得瘫软在地。

　　江瑜猛地转身，将金属桌腿横在身前，心脏狂跳。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走廊两端用来，那其中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唯一的生路，是这扇无法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