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早就知道》闲人饮茶

20、出路

　　祁君曜将他揽得更紧了些，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极尽温柔地安慰：“已经没事了，别害怕。我在呢，我会保护你。”

　　林瑾瑜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点头，但祁君曜越是轻声安抚，他越是难以自持，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别哭了，再哭眼睛受不住了。”

　　林瑾瑜固执地往他怀里钻，祁君曜只能被迫接受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肩头。

　　良久，林瑾瑜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声音还是有些不对劲。

　　“谢谢你救我。”

　　祁君曜松开手，“你没事就好。”

　　“你为什么救我？”

　　林瑾瑜紧张地扣手，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却没得到想听的答案。

　　“因为我有把握救下你。”

　　平日里花言巧语张口就来的人此刻显得有些理智过头了，林瑾瑜胸中迸发的热烈感情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

　　祁君曜看在眼里，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林瑾瑜站起身来，“我差不多休息好了，我们找路出去吧。”

　　“出去？”祁君曜跟着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土，道，“这里不上不下的，怎么出去？”

　　林瑾瑜不明白他的意思，祁君曜拉着他走了两步，林瑾瑜这才看清，原来他们并没有落地，而是身处于岩壁上延伸出的一小块平台，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座茅屋，汹涌海面上的一块木板。

　　上方依旧遥不可及，下方还是万丈深渊。

　　林瑾瑜腿又开始发软，他抓住祁君曜的手臂，“那该怎么办？你说了有把握，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里不上不下地卡在悬崖正中间，还随时有塌落的风险。

　　祁君曜摇头，“只能等人来救了。”

　　“如果等不到呢？”

　　祁君曜无比笃定：“不会的。齐光会来找我们的。”

　　林瑾瑜张口，欲言又止。他也好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可似乎一直在添乱。

　　他内心无比自责，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段日子已算赚到，跳崖之前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他不愿意连累别人，尤其是祁君曜。

　　祁君曜安慰道：“别担心，我来之前跟齐光打过招呼，还找到了阿三，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说完他身体晃了一下，林瑾瑜这才注意到他眉头皱得很深，连忙伸手扶助他，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不要紧，只是内力亏空，我需要调息片刻。”祁君曜声音透露出隐忍的痛苦。

　　“你快些调，”林瑾瑜扶着他走到山壁前，随后后退几步，揉了揉鼻子，“我不打扰你。”

　　他刚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准备坐下，祁君曜就走过来，将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我不冷，你自己穿。”说完鼻子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

　　“更深露重，当心着凉。”祁君曜皱着眉将衣服又紧了紧，林瑾瑜顺势摸上祁君曜的胳膊，隔着中衣也能感觉他身上热乎乎的。

　　奇怪，他身上怎么不冷了，林瑾瑜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我有神功护体，一点都不冷。”

　　“可是……”沧溟神功不是会让身体寒凉吗？怎么会是热的。

　　“我要抓紧运功了，你也睡一会儿吧。”

　　林瑾瑜被裹得严严实实，闻言轻轻点头。

　　“乖。”祁君曜叮嘱，“你不要乱动，有事就叫我。”他犹不放心，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递过来，“拿着玩。”

　　说罢，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运转内功。

　　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白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林瑾瑜将它托在掌心，靠着山壁盘腿坐下，认真注视着祁君曜所在的方向。

　　他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因为祁君曜在他身边，那是他可以完全信赖、全身心依靠的人。

　　虽然已经相处过很久，但这还是林瑾瑜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长时间地盯着祁君曜瞧。因为祁君曜的眼睛很好看，每次与他对视，林瑾瑜都会忍不住立刻移开目光。

　　夜明珠的幽幽微光在山间广阔的黑暗中作用十分有限，他看得并不真切，但那张昳丽的脸在他脑海中无比清晰。

　　眉目深邃，高鼻薄唇。

　　祁君曜长得是很好看的，甚至称得上漂亮，看他的第一眼就让自己觉得惊艳。

　　那双眼睛如桃花多情，春水潋滟，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勾魂摄魄。

　　刚才祁君曜第一次接住他的时候，看向他的那个眼神，那么惊慌，又那么庆幸，不需要旁人如何指点，林瑾瑜就敢笃定祁君曜也是喜欢他的。

　　可祁君曜随后一句有把握却让林瑾瑜犹豫了。

　　不过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说大话，才这个高度他就已经把内力都耗干了，如果不是幸好这里有这么块地方，他肯定会跟自己一起摔得粉身碎骨。而且祁君曜在看到自己跳崖的瞬间就跟着跳下来了，就算他早知道有这个地方，当时也是来不及反应的。

　　林瑾瑜靠着崖壁，闭上眼睛，回忆起自醒来发生的一切。

　　他发现自己性子已经变了很多，从前他因缺爱而自卑敏感，对谁都是冷淡疏离、不敢深交，可祁君曜强势霸道地闯入他的生活，给他体贴入微的关心和毫不掩饰的偏爱，让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耍性子，他在祁君曜面前，比在爹和大哥面前还要自在一些。

　　现在祁君曜奋不顾身地舍身相救，让他感动到无以复加。

　　活了两世，祁君曜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也大概是唯一一个。

　　这么好的人，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开呢？

　　更何况……林瑾瑜靠着崖壁，微笑着看着满天繁星，不知不觉睡着了。

　　“瑾瑜。”林瑾瑜被人推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星星已经很黯淡，天快亮了。

　　“你好了？”

　　祁君曜看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嗯，我们回去。”

　　林瑾瑜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衣摆垂在地面，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摩擦着，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回去我给你洗。”

　　对方摆摆手，反而关切地问：“走路的时候会不会绊脚？”

　　“不会。”林瑾瑜忙道，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低头看见祁君曜靴子里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更加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害你为救我把剑弄丢，不过这刀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你还是把它丢了吧，等得救了我让爹赔你一把新的。”

　　这短剑是祁君曜方才举着夜明珠在蓬草中翻找出来的，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剑柄是栖霞山庄特有的样式，“留着它防身用，出去后我就会丢掉。”说着他把短剑又往里塞了塞。

　　林瑾瑜见状立马阻止道：“别，你小心被它戳到，要是破伤风了会没命的。”

　　祁君曜一脸不解：“什么风？”

　　“……总之很危险。”

　　“你说得对，它始终是个祸害，还是不要带走得好。”祁君曜手一扬，将短剑扔到崖底。

　　“你应该没有被它戳到吧？”

　　“没有。”

　　林瑾瑜松了口气。

　　祁君曜打趣道：“这么担心我？”

　　林瑾瑜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不想你出事。”

　　“在带你出去之前，我是不会出事的。”

　　林瑾瑜小声道：“我不是因为这个。”他想说，虽然江湖危险，刀头舔血，但他希望祁君曜能无惊无险，长命百岁。

　　祁君曜似乎没有听到，在山壁上摸索着什么。

　　在林瑾瑜睡着的时候，祁君曜已经将这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本该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竟然有两滩明显血迹，一滩较大，一滩较小，他估计了一下两滩血迹之间的距离，若有所思。

　　接着在旁边的蓬草里发现那栖霞山庄的短刀时，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不过如果是这里的话，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发现呢？

　　看来此处必有玄机。

　　拨开崖壁上垂着的藤蔓，一块凸起的石头格外惹眼，祁君曜按了一下，山壁晃动起来，他连忙将站立不稳的林瑾瑜拉到怀里，再抬头，黑色的洞口显露在眼前。

　　林瑾瑜惊呼：“这里居然有暗道，你怎么发现的？”

　　虽然不知通向哪里，但总比在这里风餐露宿强，而且直觉告诉他，这里必定通向山庄。

　　“随手摸到的，”祁君曜半蹲下身体，“上来。”

　　林瑾瑜不肯，“我自己走就行。”

　　“你今晚走了多少路，腿不想要了？”林瑾瑜还想扭捏，就听他道：“要我扛着你走吗？”

　　扛着顶得肚子多难受啊，为什么不用抱来威胁，林瑾瑜腹诽，不过还是听话地跳上他的背。

　　祁君曜的背宽厚有力，脚步坚实沉稳，林瑾瑜放松地趴下来，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山洞里阴森森的，裹了两件的衣服的林瑾瑜仍觉得后背发凉，“你冷不冷？”

　　“不冷。”祁君曜道，“你冷的话就抱我再紧些。”他暗暗催动内力，让身体发热。

　　林瑾瑜一手拿着祁君曜给他的新夜明珠，一手拿着火折子。

　　山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过看起来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林瑾瑜不太放心，他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唠唠叨叨地嘱咐：“你走路小心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我们说话也轻一点，万一山洞里有蝙蝠被惊到就麻烦了，还有你要看着火折子，要是它熄灭了，就说山洞里氧气含量不足，我们就必须要出去。”

　　祁君曜失笑：“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书上说的，”林瑾瑜自知失言，迅速转移话题道：“你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也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