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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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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宝阁出来后天已经黑下来。
林瑾瑜摸摸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天色不早了,我们直接去春满楼吃。”
“那种地方也能吃饭?”林瑾瑜狐疑地看着他,“能好吃吗?”
祁君曜失笑:“小馋虫。”
林瑾瑜摸摸鼻子,任由祁君曜拉着自己走。
二人在一座装修奢华的门店前停下,朱漆雕栏的楼阁临水而建,檐角悬着鎏金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门口有身子曼妙的女子袅袅迎客,步入其中,堂内金玉堆砌,脂粉甜腻,笑语喧哗,轻歌曼舞。
祁君曜掰着林瑾瑜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声音不满又带着股威胁的味道:“还看?”
“不看了。”林瑾瑜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想了下说道:“我只是觉得这里跟流音阁很不一样,同样是跳舞,同样是很多姑娘,流音阁的姑娘们好似仙女,这里只让人觉得淫靡不堪。”
“这里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楼,流音阁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清心圣地,如何能相提并论?”
“清心圣地?”
“对,习武之人最怕的便是心有杂念,导致走火入魔,而流音阁的人弹奏的音乐能够使人清心安神,所以很多人会专程去那里听曲。”
“原来盈歌姑娘这么厉害。”
“不仅如此,流音阁四处收留无家可归的姑娘,让她们学本事立身,这里如何能与其相提并论。流音阁的姑娘们有盈歌撑腰,不会受到胁迫;而这里的老板只会将姑娘的卖身契攥在手里好赚她们的卖身钱。这二者放在一起谈论,都是对流音阁、对盈歌的一种侮辱。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以为盈歌姑娘很凶,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好的人。改天我也要去听一听。”在流音阁住了好几天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真是不应该。
“你不许听。”
“为什么?”
祁君曜曲指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本来就很寡欲了,若再听了流音阁的曲子,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林瑾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揉了揉鼻子不说话。
片刻后,祁君曜突然又续上原先的话题:“外冷内热,铁面柔情,许多人如果不深入了解,是不会看到他的真面目的。”
“是啊,知人知面难知心,盈歌这样的很好,若是遇到表面和善内里阴毒的人可就难办了。”林瑾瑜一脸忧愁,想到被他当做好人结果险些害了他的怀远,深感自己识人能力之弱。
不等二人再说什么,春满楼的老鸨迎上来,“二位一起吗?想要几个姑娘?有没有相熟的?”
“我们找妙红。”
“诶呦,”老鸨一拍手,“二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今儿是王公子来找妙红姑娘的日子,我们楼里还有许多漂亮的姑娘,二位不妨看看别的?”
祁君曜递了锭银子过去,道:“我们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不会耽误妙红姑娘的事,带路吧。”
老鸨呵呵笑着收下,“二位这边请。”
二人跟在他身后走着,穿过后院来到一座小楼,楼里浓到令人生腻的香味,擦身而过的轻佻男女,两侧房间传出的淫词浪语,都让林瑾瑜觉得有些恶心,他皱眉忍住头痛和胸口涌起的不舒服的感觉。
老鸨停下脚步,嘱咐:“王公子还有大约半个时辰才到,二位还请抓紧时间。”说罢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祁君曜眼神一凛,老鸨立刻转身叩响房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红衣姑娘懒懒地打开房门,她脸上的妆画到一半,身材妖娆,穿着轻薄,林瑾瑜慌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妙红看到老鸨身后的二人,面容一僵,低声对老鸨说:“我说过我一次只接一个。”
“胡说什么,二位爷是有要事相问,你只管回答便是,收起你那腌臜的心思。”老鸨低声喝道。
妙红笑容隐去,躬身让他们走进来,送走老鸨后关上房门。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刺鼻,很是好闻,林瑾瑜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梳妆台上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放着各种花瓣、莹亮的液体,搁置一旁的杵子上还沾着花瓣碎屑,牛皮纸上是堆成小山的白色粉末。
妙红披了件外衣系好,声音淡淡:“不知二位想问什么事?”
“问关于钱有财的事。”
“可以,不过我不做没有好处的事,一个问题二十两如何?”
林瑾瑜立马点头答应,问道:“钱有财是这里的常客吗?多久来一次?”
“是,大概三五天来一次。”
那还挺频繁的。
“他会在这里过夜吗?”
“有时会。”
“唔,”林瑾瑜挠头,想着再问些什么看似有关联实则无关紧要的事。
妙红道:“公子若是只问这些,妙红都要不好意思收钱了。”
祁君曜斜睨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道:“钱有财的双脚是否十指俱全?”
妙红点头:“是。”
林瑾瑜问:“你确定?”
“他让我给他洗过几次脚,我亲眼见过。”
“那就没问题了,多谢姑娘。”林瑾瑜指了指梳妆台,“我可以看看这些吗?”
妙红笑了下,“这些是我闲来无事随便做着玩儿的,小公子请便。”
其实林瑾瑜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明白,他走近些,拿起一个凑近正要闻,被祁君曜拦住,“这里的东西你也敢随便闻?”
林瑾瑜眨了下眼睛,很是不解。
妙红面色不改,淡淡解释:“这些只是我做的寻常香膏,没有催情功效。”
他这才明白过来,不赞同地看了祁君曜一眼,“抱歉,妙红姑娘,他不是有意的。”
林瑾瑜放心拿起来闻,有些香气浓郁但不刺鼻,有些香气淡淡的,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还有些完全闻不到气味。
妙红在一旁道:“这个可以遮盖身上的痕迹,没加香料,别的是面脂口脂香膏,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小公子若是喜欢,不妨拿一些回去。”
“我平日不用这个。”林瑾瑜摆摆手,将东西放下,瞟到牛皮纸下垫着一本账册,上面记着几笔账目。
他从怀里掏出荷包,取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妙红只抽了一张出来,“与公子此行目的相关的问题一共五个,这一百两是我应得的,其余的我不能要。”
“算我借给你的,你赎身后凭着这做香膏的手艺挣了钱再还我。”
妙红怔住,她缓缓抬高头,半晌道:“公子有此心意妙红受宠若惊,只是赎身一事我想自己来,况且这些钱只怕妙红还不起。”
林瑾瑜一手握住祁君曜以示安抚,轻声对妙红道:“我不知道你为何沦落此地,但总归是身不由己,能早一日攒够钱财出去不好吗?这些银钱你且收下,以后凭你的手艺赚了钱好好过日子,若还得起就去万宝阁还我,若还不起也可去万宝阁寻个差事。”
妙红当年被她叔父卖进来,到今天已过二十五岁,在这楼里接客已经有八个年头了,楼主允许她们这些年老色衰的人赎身。
其实从前也不是没有城中富商要替她赎身,可她一个都没答应,做小妾和做妓女都是低人一等,只有靠自己才有翻身的机会。
可眼前这个小公子生得这么高贵又好看,却没有轻视她折辱她,而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她怜惜她。
林瑾瑜微笑着将银票往她手中递了递,妙红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捏住。
“还未请教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林瑾瑜,是万宝阁的主人,这位是潋滟门的门主祁君曜。”
祁君曜面无表情地把他拉进怀里,“他是潋滟门门主夫人。”
妙红捂着嘴笑,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从妙红房里出来后,林瑾瑜看向祁君曜,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她是个可怜人,我跟她生什么气,至于你,聪明善良慷慨无私,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瑾瑜被夸得很开心,拉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祁君曜眼神一暗,拉着他随便进了一间房,箍着他的腰狠狠亲吻。直将人吻得面色潮红,嘴巴肿胀,然后隐忍地在肿胀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一句“什么时候也可怜可怜我”轻的仿佛一声叹息,头昏脑涨的某人完全没听到。
屏风后探出一颗头来,舔了舔嘴巴,眼神羡慕地看着二人。
回过神来的林瑾瑜尴尬无比,恨不得地上裂条缝掉进去算了。男子见状缩了回去,“我什么都没看到,二位随意。”
出来后林瑾瑜跟祁君曜拉开点距离,生怕对方再做出点出格举动。
看着被甩开两次的手,祁君曜不满道:“方才明明是你先勾我的。”
天地良心,“我只是捏了你的手。”
“那还不够吗?”
够什么啊大哥,林瑾瑜纠结了片刻决定放弃跟他沟通。
“我们快些回去吧,在这里待着我觉得不舒服。”
声音又软又娇,一点都不符合他一贯的形象,林瑾瑜怒瞪祁君曜一眼,但双眼雾蒙蒙的,半分威慑力也无,反倒更惹人怜。
祁君曜闷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林瑾瑜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闷头朝前走去,忽然迎面走来一人,林瑾瑜险些跟他撞上,那人反应很快,低着头侧过身,直到二人走开一段距离才重新抬头。
林瑾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奇道:“刚才那人你有没有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祁君曜不以为意:“难不成是你的老相好?”
“你认真点!”
“他刚才低着头,我只能看到头顶。”
林瑾瑜无奈地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祁君曜,头顶这地方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看来是指望不上祁君曜看出些什么了。
但是刚才一个照面确实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会是谁呢?到这里以来他见过的人并不多,林瑾瑜努力回忆着每一个人的相貌,似乎都不太符合。
难道是他穿来之前见过的人吗?那是不是意味着……
“我隐约能看到一点鼻子的形状,确实有些像某人。”
“谁?”
“你。”
“我?”林瑾瑜恍然大悟,他想到了所有人,却偏偏忘了自己,刚才匆匆一瞥给他一股熟悉又诡异的感觉,原来是那人长得像他!
祁君曜见他如此反应,立刻抓起他的手,“走,回去看看。”
幸而人还未走远,转了几个弯后二人总算找到。
男子被盯得发毛,摸了摸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两人,“二位公子何事?”
鼻子不像,别的地方更是相去甚远,看来刚才那一瞬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没事,随便看看。”
祁君曜认真道:“你很好看。”
“多,多谢,”男子脸慢慢红了,羞涩道:“公子才是真绝色。”
然后,祁君曜居然笑了。
林瑾瑜气极,扔下一句“他骗你的。”随即拉着祁君曜拔腿就跑,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跑着跑着林瑾瑜也冷静下来,他并不觉得祁君曜是会当着他面和别人调情的人,况且刚才那人相貌普通,实在称不上好看。想到自己又被祁君曜牵着情绪走,而且还说出了那样充满酸气的话,林瑾瑜觉得很是丢人。
过了拐角,林瑾瑜停下,靠着墙壁慢慢平复呼吸。
“阿瑜方才说我骗他,”祁君曜笑了一下,“可我实在不知我哪里骗人了,阿瑜可否赐教,嗯?”
林瑾瑜低头,祁君曜便弯腰侧头去看,实在躲不过,好在林瑾瑜已想好了对策,“你没骗他,那便是骗我了。”
祁君曜顿时明白了他话中深意,顾不得逗人,解释道:“你自己或许看不出来,但方才那人脸型和五官分布都与你相像,我怕他是易容的,便想办法试探了一下。”
所以那人脸红了,证明他并不是易容的,可是祁君曜为何会谨慎到对一个青楼男子也要试探。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阿瑜长得像仙人一样好看,凡人不及你分毫。”
这马屁拍的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我爹就长得非常像我,呸,我长得很随我爹。”
林齐光和林昭华都是长得随娘多些,只有林瑾瑜一眼就能看出是林含章的儿子,这也是当时只打了一个照面,须离子就带着他上了栖霞山庄的原因。
没走几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来到二人面前,恭敬道:“林公子,祁门主,我家楼主有请。”
祁君曜摸着小手冷漠拒绝:“不见。”
“我家楼主备了一桌好酒好菜,还有好礼相送。”
林瑾瑜趴在他耳边小声问:“这里的楼主,你认识?”
祁君曜摇头,但他知道林瑾瑜一听有礼物就走不动道,反正有他在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正要答应,就听林瑾瑜说:“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管事身后的走廊中走出一人,长相平平无奇,气质却很好,他从袖中掏出一物,“在下的人今日冲撞了二位,本想着替他们赔个不是,既然二位有要事,在下也不便阻拦,只是此物务必收下。”
祁君曜接过展开,是杨柳的卖身契。
“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春满楼楼主侧身让开,目送二人离开,目光始终紧紧黏在林瑾瑜身上,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