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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杨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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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满楼出来后,林瑾瑜站在街上大口呼吸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喜欢那个地方,总觉得待久了会觉得喘不过气,但是看到妙红我又会不自觉替她难受,很想帮帮她。”
“说明你心性纯善,是个好人。”
“我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林瑾瑜转头看祁君曜,见他面色复杂,不由问:“你怎么这幅表情?”
“没什么,走吧。”
二人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万宝阁取了些账本。本以为是香饽饽,没想到是个烂摊子,但既然接手了,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回到流音阁,盈歌带着人等在院子里,来者不善。
折雪、踏月和右护法,就是又高又壮用九环刀的那个,挤着坐在一旁翘首以盼。
见二人进来,众人齐齐望过来。
盈歌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冷冷:“去哪里了?”
林瑾瑜心一紧,老老实实回道:“春满楼。”
居然夫夫两口一起上青楼,真是闻所未闻,三人齐齐摇头,表情高深莫测。
“呵,把你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带上滚,流音阁容不下你们这等龌龊下流之人。”
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就开始赶人!他们三个可是无辜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盈歌,祁君曜总是闭口不言。
林瑾瑜只好解释:“盈歌姑娘,我们去春满楼是有要事要办,为了调查钱有财的事情,去找他生前常见的妙红姑娘,绝不是去干龌龊下流的事情。”
居然只是查案吗?三人露出惋惜的表情。
“当真?”
林瑾瑜举手发誓:“千真万确。”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起来,祁君曜按了按,笑问:“饿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是明摆着的吗,出去这么久连口饭都不给吃,还好意思笑。
阿三阿六立刻起身去流音阁的厨房找吃的。
林瑾瑜挥开他的手,一脸严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还站在这里不走,这就是流音阁的待客之道?”祁君曜突然发难。
“何为客?”
“来者即是客。”
“客随主便。”
祁君曜冷笑:“我竟不知住进来后要被阁主百般刁难,要事事向阁主报备,也不知这里会被阁主肆意闯入。”
“只要你们行事光明磊落,我也懒得管。”盈歌一抬手,“我们走。”
“一句道歉也没有么?”
盈歌走出去几步停住,没有回头,“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她顿了顿又道,“今后非必要,流音阁之人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没有必要。”
盈歌脚步一停,随机继续往前走,算是默认了。
眼看他们走远,林瑾瑜才说,“你怎么这么霸道,我们这可是住在别人家。”
“那又如何?”祁君曜颇为遗憾,“可惜她示弱了,没打起来。”
阿三阿六很快将石桌上摆满饭菜,折雪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壶酒,七个人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地吃晚餐。
从前林瑾瑜朋友很少,饭搭子更是没有。
他几乎每天都要去校外做家教,饭点基本在赶车,只能快速扒完饭,或者先饿着等晚点吃泡面。
现在他再也不会为吃饭发愁,还认识了一群脾气秉性各不相同的人,过往受的苦和委屈好像慢慢补了回来。
祁君曜一边吃饭一边与他们说起今天的发现。
“什么?你是说钱有财的尸体其实不是钱有财本人?”折雪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点已经找妙红确定过了,不过是不是顺子还不能确定。折雪,你明日一早往金陵走一趟,向福子和安子详细问问,看看顺子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能确定他身份的东西。”
折雪有些不满,他轻功天下第一却总是被拿来当马使,踏雪无痕功不是这样糟践的,但他不敢发作,老实应了。
“至于你们四个,每天留一人守在这里,其余人加紧出去帮着搜寻头颅,不可懈怠,若是再迟些,怕是面容就无法辨认了。”
“是,门主。”
祁君曜状似不经意地问:“艳花什么时候到?”
“她得了齐光在这边对付毒后的消息,应该快到了。”
“嗯。”
“踏月,杨柳呢,就是我们今天在街上救下来的那个小孩。”
踏月正吃得不亦乐乎,听林瑾瑜这么问,随便嚼了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答道:“夫人不必担心,其实他早就醒来过了,只是太过害怕,哭着喊着要找你,我才让他又睡过去。”
林瑾瑜吃惊,“你会哄人睡觉?”没看出来居然有这么靠谱。
“我自然是点了他的睡穴。”
踏月说完,见其他人都皱眉看着他,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从前你们都是这样哄我的。”
“难道这样不对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踏月吐了吐舌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起东西。
当真是小孩心性。
夜深了,林瑾瑜端坐在书案前一本正经地准备开始看账本,祁君曜一手按着账本,一手摆弄着他头上白色的发带,“时候不早了,先睡觉。”
林瑾瑜摇头:“我不困,你先睡。”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祁君曜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人直接提起来。
“干什么,放开我。”
“先睡觉,明天再看。”
祁君曜不由分说地将他扔在床上,林瑾瑜刚爬起来,就见他也上床上来,衣领敞开,露出一点精壮胸肌,他仰面躺下,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地搭在腰间,这画面,怎一个诱人了得。
林瑾瑜手摸上枕侧叠放整齐的寝衣,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脸色微红,咽了咽口水:“你先下去,我还没换衣服。”
“在这儿换,”祁君曜双眼上下打量他,带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害羞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
“你胡说。”每次他都是进了浴桶才脱亵裤的,怎么可能被看到!
“树林那次,裤子都是我帮你提的,”祁君曜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仰着头似在回忆,“很漂亮。”
林瑾瑜羞愤欲死,攥着他衣领的手猛地收紧,“不许想,快忘掉。”
祁君曜舔了舔唇,“记忆犹新啊。”
“我跟你拼了。”
“夫人真是热情如火。”祁君曜面不改色,中气十足。
“你……”
林瑾瑜身子僵住,一动不敢动。
“……换好衣服睡觉。”
林瑾瑜迅速从他身上翻下去,特意拉开二人的距离,并且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晚上做了个香艳的梦,等他打着哈欠爬起来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身侧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下床推开窗户,就见祁君曜一身黑衣正在院子里舞剑。
果然英雄还需宝剑配,舞动宝剑的祁君曜看起来比以往更神采奕奕,气势也更足了,剑气如有实质,扫过之处树叶飞舞。
从头到脚都是他置办的,更妙。
林瑾瑜一边鼓掌一边朝他走去,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石桌上坐着杨柳,正慢慢吃着一碗馄饨。
杨柳抬头看到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要给他磕头,林瑾瑜连忙快步跑过去扶住他,“别乱动,你身上那么多伤,刚上了药,快好好坐着。”
“恩公,多谢你。”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怯生生看着他,小声念叨着,“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林瑾瑜忙摆手:“你不要叫我恩公,坏人是踏月打跑的,伤口是陆松大夫给你清理上药的,我什么都没做。”
杨柳固执地喊他:“恩公。”
林瑾瑜亲手把他扶起来,答应了会救他,而且踏月和祁君曜都嘱咐过他要听这个好看大哥哥的话。他们都是他的恩公。
“你别这样叫我,我受不起。你就叫我……哥哥,行吗?”
“哥哥。”杨柳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攥住林瑾瑜的衣袖,小声重复了好几遍,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林瑾瑜,鼓起勇气说道:“哥哥,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我什么都会做,什么苦都能吃。”
他摸了摸杨柳的头,温和道:“你先在这里养伤,其他的等你伤好了再说。”
杨柳害怕林瑾瑜不愿意要他,努力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哥哥,我真的什么都能做,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的都不用想。”
杨柳只好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哥哥喜欢他,愿意留下他。
“你叫杨柳,我以后叫你柳儿吧。”
“以前娘亲也这样喊我。”
小鹿一样单纯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林瑾瑜心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你娘一定很爱你,她在天上也会看着你的。”
安抚好了杨柳,林瑾瑜起身与祁君曜说话。
没说两句正经话,祁君曜就动手动脚的。
“放手,”林瑾瑜躲闪不及,小声警告道,“孩子还在场呢。”
“孩子?在哪里?”祁君曜摸了摸林瑾瑜的小腹,“这里么?”
然后他面不改色地受了林瑾瑜一记肘击。
杨柳脸色一白,他在春满楼里待了好几个月,对这样的打闹再熟悉不过,二人关系分明不同寻常,他颤声道:“你们,你们是……”他在楼里也见过男子以色侍人,婉转承欢,老鸨还让他好好学着。
那些男子清一色的搽脂抹粉、掐嗓扮媚,他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厌恶,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好看的似神仙一样的哥哥、温柔地救了他的哥哥,也是那样的人吗?
林瑾瑜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蹲下身,笑容隐去,正色道:“柳儿,我跟他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且是遵父母之命,有婚约在身,与你在春满楼里看到的那些欢场做戏之人不同。不过,若是你实在难以接受,我会尽快找个好人家收养你。”
杨柳迷茫了。
他从小在乡下所见都是男女结成一对,春满楼里虽有接客的男子,但都是被逼无奈强颜欢笑。
眼前二人光风霁月,一英俊一清隽,一矜傲一温和,看着就无比登对,相处坦荡自然却时刻透露着二人亲密无间,实在是般配得很。
可是,这样终归是不对的。
楼里再受欢迎的男子也不会有人将他赎回家,他们也都想着容颜不再后被放出去可以娶妻生子。
所以……
杨柳再抬头,就见林瑾瑜面红耳赤地被祁君曜扛回房。
一句“我觉得这样很好”被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