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语》氷凌江煦

6、带过最差的一届!

　　翌日清晨，尖锐的集合哨声划破了御兽七院的宁静。

　　巨大的演武场上，一百名新生按照学院分区站好，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和对未知训练的紧张。

　　柳棠站在青芜院稀稀拉拉的队伍里，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其他院的新生们则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彼此，尤其是看到青芜院只有两个人时，更是投来各种探究的目光。

　　柳棠下意识地往谢芷晴身后缩了缩，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而谢芷晴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样。

　　就在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上方压下，伴随着沉重的、有节奏的羽翼拍击声。

　　新生们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羽翼呈现青黑交杂颜色的猛禽正俯冲而下！它的翅膀展开足以遮蔽小片天空，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锋利的爪钩闪烁着寒光，带来的风压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哇！那是什么？！” “好、好大的鸟！” “是教官的契约兽吗？”

　　惊呼声此起彼伏，许多新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

　　若是在昨天之前，看到如此巨大凶猛的鸟类灵兽，柳棠恐怕早就吓得腿软了。

　　但经历了昨天被一群会说话、脾气各异的大型猛兽“学长学姐”围观、甚至差点被当成点心的惊魂日后，她的承受阈值似乎被强行拔高了一大截。

　　巨大的鸟？
　　哦
　　会飞
　　很大
　　没了

　　她内心甚至毫无波澜，还有空注意到这只巨鸟的羽毛光泽很好，飞行姿态很优美。

　　就在巨鸟即将掠过演武场上空的一瞬间，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其背上一跃而下！

　　那是一位身着利落墨绿色训练服的女教官，身姿挺拔，动作干净利落。在空中调整姿态，最后“砰”地一声，稳稳地、单膝缓冲落地，激起一小片尘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力量感。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被震慑住的新生。她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更添几分飒爽和威严。

　　“集合！磨蹭什么！三十秒之内按身高排好队！最后十名，绕场十圈！”

　　她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将还有些散漫的新生们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开始移动。

　　那只巨大的青黑色猛禽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演武场边缘一根特意树立起的巨大金属桩上，收拢翅膀，如同一位沉默的监工，俯视着下方。

　　柳棠一边跟着人群挪动找位置，一边忍不住又多看了那女教官和巨鸟几眼。

　　嗯，还有教官很帅。

　　她甚至下意识地觉得，这位教官看起来虽然严厉，但至少是讲道理的，而幽岚学姐生起气来是真的会考虑先吃哪个部位的……

　　这种诡异的对比，让柳棠在面对这位气势逼人的教官和她的猛禽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镇定感。

　　至少，这位看起来不会突然开口说人话，或者考虑把她当小点心。

　　女教官看着迅速排好的队伍，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开始了她雷厉风行的训话：

　　“我是你们未来一年体能训练的总教官，李擎苍！我不管你们来自哪个院，天赋如何，背后有谁！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菜鸟！”

　　“体能，是一切的基础！是你们将来承载灵力、契约灵兽的根本！没有强健的体魄，一切都是空谈！一年后的第一次淘汰，体质测试是硬指标！别到时候哭爹喊娘！”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或茫然的脸。

　　“现在，全体都有！热身二十圈！开始！”

　　李擎苍训话完毕，动作利落地翻身跃上那只巨大猛禽的背部。

　　青黑色巨鸟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鸣叫，展开双翼，轻盈地升空，开始在演武场上空缓慢盘旋，锐利的目光如同监工，俯视着下方开始奔跑的新生队伍。

　　柳棠混在人群中，努力迈开小短腿跟着大部队。二十圈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个巨大的挑战。

　　才跑了三四圈，她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小脸通红，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末尾。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李擎苍带着戏谑的声音，通过某种风系法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哎哟喂！那是哪个院的小可爱啊？跑得跟蜗牛爬似的？咋滴，我发令枪打你腿上啦?”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调侃，却让落在最后的几个新生瞬间头皮发麻。

　　柳棠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刚才觉得教官“讲道理”的念头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李擎苍似乎拍了拍巨鸟的脖子，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下方听清的音量说道：“看见最后面那个穿绿衣服、慢吞吞的了吗？去，给她加点‘动力’，让她尝尝落后就要挨‘啄’的滋味！注意分寸，别真伤着。”

　　那青黑色巨鸟仿佛听懂了，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啼鸣，巨大的翅膀一收，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俯冲下来！目标明确——正是落在最后、穿着青芜院绿色训练袍、快要跑断气的柳棠！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瞬间笼罩下来！

　　柳棠只觉得背后一股恶风袭来，惊恐地回头，就看到那张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鸟喙正朝着她的后背啄来！

　　“啊啊啊——！”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原本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她猛地爆发出这辈汁前所未有的速度，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疯狂地向前窜去，甚至差点因为突然加速而摔倒！

　　“咻——”巨大的鸟喙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脑勺啄了过去，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噗嗤……”空中传来李擎苍毫不掩饰的轻笑声，“哟？这不是还能跑快嘛？看来潜力是需要挖掘的嘛！老伙计，继续‘鼓励’一下我们的小蜗牛！”

　　巨鸟再次发出啼鸣，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再次振动翅膀，不紧不慢地追在柳棠身后，时不时做出要俯冲啄击的假动作。

　　柳棠哪里还敢怠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拼了命地迈动双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跑！快跑！不能被吃掉！”这一个念头。

　　她甚至超越了好几个原本跑在她前面的人，速度之快，让那几个被超越的新生都目瞪口呆。

　　其他新生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更是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拼尽全力奔跑，生怕下一个被巨鸟“特别关注”的就是自己。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从略带散漫变得高度紧张和高效起来。

　　而站在高空鸟背上的李擎苍，看着下方因为恐惧而被充分调动起来的“菜鸟”们，尤其是那个突然爆发的小不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却让底下新生们毛骨悚然的笑容。

　　柳棠一边疯狂奔跑，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

　　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这个李教官根本一点都不讲道理！她比幽岚学姐可怕多了！幽岚学姐只是口头威胁，这位是真的会放鸟咬人啊！

　　当最后一圈终于熬到头时，柳棠几乎是踉跄着爬过终点线，然后再也支撑不住。

　　和其他几个同样到达极限的新生一起，狼狈地扑到演武场边，哇的一声把早上勉强吃下去的那点早餐全贡献给了地面。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全是酸涩的味道，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她弯着腰，剧烈地喘息咳嗽，小脸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与她以及周围一片东倒西歪、呕吐喘息的新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提前两圈到达终点，却只是呼吸略微急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的谢芷晴。

　　她跑完了二十圈，姿态依旧维持着一种清冷的稳定，仿佛刚才那场让大多数人脱形的热身只是散了个步。

　　她面无表情地避开那些瘫软或呕吐的同学，独自走到青芜院所属的角落，拿出水壶，小口地抿着，调整呼吸，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一切混乱都与她无关。

　　高空中，李擎苍锐利的目光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的视线在谢芷晴身上停留了很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和满意。

　　“唳——”身下的巨鸟也发出一声低鸣，似乎也在认可那个少女的耐力。

　　李擎苍轻轻拍了拍鸟颈，巨鸟会意，优雅地俯冲而下，再次稳稳落在演武场边缘的金属桩上。

　　李教官则如同之前一样，利落地一跃而下，落地无声，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瘫倒一片的新生队伍。

　　她刻意从那些正在呕吐的新生旁边走过，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冷硬的审视。

　　“这就受不了了？才二十圈热身而已！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菜鸟！”她的声音洪亮，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看看你们的样子！软弱！废物！灵兽会选择这样的伙伴吗？强大的力量会选择这样的载体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还能站着的学生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不敢与她对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独自站在一旁、气息已经基本平复的谢芷晴身上时，语气却陡然一变： “你！青芜院的！”她抬手指向谢芷晴，“跑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谢芷晴身上。她只是淡淡地回望了李教官一眼，嘴唇紧闭，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带着明显的拒绝和疏离。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和尴尬。李擎苍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赞赏稍稍褪去，染上了一丝被忤逆的不悦。她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冷遇。

　　就在这令人压抑的沉默时刻，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微弱、带着明显呕吐后沙哑和惊慌的声音：

　　“她、她叫谢芷晴！”

　　柳棠还弯着腰，脸色苍白，嘴角甚至还有点没擦干净的痕迹。她看到教官皱眉，心里猛地一咯噔，害怕极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看到谢芷晴的视线冷冷地扫了过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柳棠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吓得立刻缩紧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小声地补充道：“对、对不起……我……”

　　李擎苍的目光转向这个吓得像鹌鹑一样、还狼狈不堪的小不点，又看了看依旧沉默的谢芷晴，那点不悦似乎化为了某种玩味。她哼笑一声：“谢芷晴？名字记下了。

　　至于你……”她对着柳棠，“倒是挺会替人答话？看来还有力气？”

　　柳棠的小脸瞬间变得更白了，慌忙摇头。

　　李擎苍却没再追究，只是再次看向谢芷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赞赏，但也多了一丝告诫：“谢芷晴，很好！实力不错，但这性子……在御兽院，过刚易折。希望你的实力能一直配得上你的脾气。保持你的成绩！”

　　说完，她不再关注个人，转向全体新生，脸上恢复了魔鬼教官的嘴脸：“都吐完了吗？没吐完的抓紧！吐完了就给我滚回来站好！接下来的训练，谁再给我软脚虾一样，我不介意让‘青枭’再给你们好好‘按摩按摩’！”

　　停在金属桩上的巨鸟青枭配合地发出一声威胁性的低鸣。

　　新生们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回队伍里。

　　柳棠也慌忙用手背使劲抹了把脸，强压下喉咙的不适，小跑着回到青芜院的位置，全程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谢芷晴一眼，心脏砰砰直跳，既害怕教官，又担心室友生气。

　　李擎苍看着迅速重整的队伍，冷哼一声：“这还像点样子！现在，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我不说停，谁也不准停！坚持不住的，再加十圈！”

　　阳光炙烤着演武场，新一轮的折磨才刚刚开始。柳棠看着粗糙的地面，心里一片混乱和害怕，却只能认命地弯下腰，撑在地上。

　　她能感觉到旁边谢芷晴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低气压，这让她的手臂颤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