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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泄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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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之下,济州城热闹非常。
虞锦行于侧道,一路上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街角胡饼摊子更是挤满了人,主道上响鞭声阵阵,运粮运货的车马好似未曾停歇片刻,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行商抚着胡须挤入济州城中。
在诸多人流映衬之下,他们三人寻常打扮倒也不算显眼。
“我等先寻一处客栈稍作安顿。”
季慕枫佯装悠然闲看摊子上小物件,嘴角却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不论如何想压制下去,终究无法弃离心中忧愁,似个真正的闲散之人。
试了几次都不成,他也只得放弃佯装,连呼吸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传音入密道,“而后便按我们路上商议那般,兵分两路各去查探。魔修狡猾多端,至少也得分为两路,否则稍有不慎,难保其不会传音各处,皆闻讯而逃。”
虞锦同谢清辞均无异议。
然这不过路上均已商议定好之事,面对季慕枫难以掩饰的异样,他们亦是面上沉沉,心知他为何如此。
“他们可有新的音讯传来?”
季慕枫顿了半响,轻摇了摇头,声中难掩说不尽的愁绪: “仍无。”
三人行至来云客栈,此处外观陈设与他们前次来时倒无大不同,只是新换了门匾,下方钱字已然不见。
然方一踏入客栈大门,虞锦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看向大堂,除却三三两两的散客外,另有几人围坐一桌。
为首之人衣着打扮隐隐透着富贵之气,其余几人虽衣着平常无奇,却浑身紧绷,仿佛等待出鞘的利剑,隐隐透出衣衫之下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见他三人入内,饮酒吃菜的筷头微微一顿,立时将他们浑身上下均扫了一通,虽掩饰得尚可,但在修士目力之下无所遁形。
而其目光在看到三人时忽地一变,显然等的就是他们。
因其身上无任何灵气魔气,虞锦余光只见领头男子不疾不徐起身,好似一只笑面虎,领着人朝他们来。
季慕枫本在与掌柜问询住店事宜,而这掌柜却是个锯嘴葫芦,问了几番只当不曾听闻,目光四处乱瞟,似在寻人。
季慕枫似察觉身后有人靠近,警惕地回身一看。
待看见来人时,身上紧绷之气渐渐松懈下去,惊诧问道:“沈管事,你怎在此?”
“季长老,两位道长,”
沈管事稍稍敛去些气势,朝他们咧开一笑,眼尾几道褶子轻轻聚拢,倒显出些亲和来,“在下济州城城主府外门管事沈然,奉城主之命前来,已于此等候几位多时。”
虞锦望了眼季慕枫,却见他面上亦有些茫然不解。
“等候我们作甚?”
沈管事见状,很是耐心替三人解惑道:“城主有事想与三位相商,住于客栈之中多有不便,不若同在下一道前往城主府小住几日?且可宽心,城主已命人置备好贵客所居院落恭候三位,若有何吩咐自当一应俱全,定不会令三位真人败兴。”
季慕枫并未被一番美言迷失心智,同他二人面面相觑一阵,仍有些谨慎道:“城主好意,我们三人自不便推拒,只是想问是有何事?若我三人无力为之,岂非白费城主一番美意?我等心中亦过意不去。”
“这……”
沈管事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此处人多,不便细讲,还望三位真人先随我前去城主府安置,届时城主自会亲自同三位真人一一道来。三位真人亦不必忧心,若是不成,城主定不会为难诸位。”
见三人迟迟未应,沈管事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然言语再三,此事若是三位真人都行不成,想必天下再难有人成矣。”
三人互视一眼,均已听懂沈管事话中之意。
想来若是不应,他们在济州城中再寻不得能落脚的客栈。
话已至此,虞锦倒动了些心思,眸光瞥见季慕枫略有踌躇,心知他对沈管事所言亦上了些心,只不过他那忧虑心思若是诉至人前,许能被常人道一声高义。
她瞟了眼谢清辞,见一如既往看不清他面上几何,然凭对他的了解,定也会应下此事。
虞锦只转眸心底冷笑一声,她之心虽无从诉诸于口,却也从未觉有何不妥。
三人或许心思各异,倒也殊途同归。
“那便引路吧,只一切隐蔽为先,莫要透露我等行踪。”季慕枫瞥了眼几人,略有不放心地嘱咐道。
沈管事宽和笑着应下,一行人离开客栈,往城主府去。
一路依季慕枫所言,处处只寻小道行。
然忽而响声愈来愈重,迎面却猝不及防撞入闹市长街。
正午街市正是最为喧闹之时,说书先生拍响醒木,说书声激荡起伏从敞开的茶楼大堂传出。几位年轻贵妇人从上等胭脂水粉铺徐徐进出,团扇掩面,在侍女搀扶下登上马车。
另有高头骏马踏过石板路,马上的清俊公子哥身着锦袍,悠然扫过街边景致,引得沿街三两结伴的少女频频悄然投来芳心暗许的目光。
然即便季慕枫等人还未走出小巷便已止住步子,又有这样喧闹遮掩之下,他们一行人仍旧显眼。
四周被乔装打扮后的城主府兵士围着向前,虽样貌不显,然其警惕四处之举轻易将其身份透了个彻底。
往来不识未曾避让之人甚至被他们直接撞开,正要气恼骂时,一对上他们如看待死物的冰冷目光,顿时将怒骂之言咽了下去。
此举全然与他们原本低调行事的打算相悖。
季慕枫皱了皱眉心,自是不信八面玲珑做到城主府管事之人,行事会此等不妥,何况片刻之前他才同自己应下。
这下季慕枫暂未管方才传音。
他们三人身为修士,本就五感灵敏于常人,沈管事有意领他三人往闹市中去,他们自然分辨明晰。
只另两人虽还想按兵不动,诈出城主府的打算,他本就焦急之心却是再难忍下去,尤是在见沈管事还在违背所言,直直领他们往闹市中去。
因而季慕枫立时向前几步,伸手拦住还在朝前行进的沈管事,厉声同他低言道:“沈管事这是何意?”
岂料沈管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沈管事!”
几人望向那高声传来处,竟是那引人一路瞩目的公子哥,被他这高声一唤,街上愈发多人顺着他主动下马之举看来。
尤其见公子哥竟先同那沈管事行了一礼,欲问三人身份,却被沈管事轻巧避了过去,只不咸不淡地笑着攀谈片刻,才被沈管事借口先行离去。
这下不单那公子哥,或是远处掀起小半车帘围观的贵妇人,便连周遭行人均不住频频向被兵士护在中间的三人望来。
“沈管事!”
季慕枫本就心中焦躁,被他这不明不白之举一乱,捏紧的拳头青筋尽现,愈发心切逼问道:“只因此前在济州城中偶得城主相助,还未亲自登府言谢,这才同你走一遭,可如今你到底是何居心!”
“还请季长老先息怒,”
沈管事如同未看到他拧紧的眉头,仍笑吟吟道,“只先随我到城主府,缘由自见分晓。”
见季慕枫将信将疑,虞锦传音于他,让他暂且不动,逼一逼沈管事。
季慕枫当即怒意紧绷,与沈管事打了几回机锋。
未过多时,那沈管事果真隐隐维持不住那副云淡风轻模样,只催促众人与他先去城主府,目光却有些慌了神,不自觉地慌乱瞥向四周过往之人。
虞锦眸光微动,这才明了沈管事所为是何。
季慕枫见仍逼问不出,直将沈管事带至一岔巷,淡笑中隐隐带了些冷意:“沈管事,若真论起来,我太虚宗对城主还有一桩救命之恩,莫非你想以怨报德?”
“怎会!”沈管事当即否认道。
“若非我太虚宗弟子敏锐,从城主新纳入府中的妾侍身上寻得魔修气息,恐怕现下城主早被那药引控制,甚至济州城也落入魔修手中。这些,你都忘了不成?”
此事隐秘,不当为外人所知,然若同沈管事用传音,与直接撕破脸无异,因而季慕枫紧贴着沈管事耳畔道来,直起身子时,不期然见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沈管事彻底慌了神,赶忙赔笑安抚道:“季长老,您太虚宗为城主,为济州城除去心腹大患,我们感念尚且不及,怎会于您不利。”
季慕枫并未言语,只目光凌然盯着他,活似他正要做个大奸大恶之人。
沈管事劝了半响不得,又去问另两位真人,然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切以季长老为先,他们做不得主。
他瞥了眼默然不动的季长老,自知若是不讲清,恐怕这城主府也不必去了。
然他们几人行事,在他引导下早已引来过往诸多行人瞩目,没成想现下却成了反制他的一记狠招,直冲着他心窝子里去。
既已做起三人身份,街上久待不得,这对峙之局更不得持续下去,否则原本打算全盘落空不说,再难寻得比季长老修为更甚的真人相助。
无法,他只得飞快瞥了眼四周,似乎极怕自己之言被何人听到似的,同他用气音匆促道:“实不相瞒,今日寻三位真人相助,正与此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