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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四回 ...

  •   宵烛节,雁城特有的节日。

      宵烛便是萤火虫,在夜晚,每个人身上装饰着一株秞阑草,提着一盏青灯行在街上,便会引来为秞阑草着迷的萤火虫。

      虽是灯火阑珊的街市,萤火虫却仍旧敌不过众多秞阑草特有的气息,纷纷聚集而来,使得这一夜的雁城上空,就好似坠入了千点星子的银汉,美得如梦如幻。

      因此特别的气氛,常有大胆的女儿家向情郎表白爱意,或者男儿郎追求心仪的姑娘,成就了不少佳话,宵烛节便也成了雁城特有的兰夜节。

      这几日沧海与庚炎逗留在雁城游山玩水,久久不肯离去,为的便是这一年一度的宵烛节。

      “好多人。”沧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笑颜逐开,头上或是别着一朵秞阑小花,或者编成配饰挂在腰间,又或是手中执着一整株秞阑草,沧海和庚炎也入乡随俗,都在腰间别了一株秞阑草,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芳草清香。

      相较平日,今夜的商贩也多了许多,还有好些一般时候见不着的小玩意,沧海在摊贩前走来走去,一时间瞧见好多自己不认识的东西,顿时感到惊奇不已。

      “庚炎,快来看这些面具,有你的脸么?”沧海顿在一个挂着无数稀奇古怪的面具摊前,兴致勃勃地抬手翻看每一张,嘴里念念有词,“怎么,都这么丑……”

      面具的造型多是神灵、鬼怪和动物,造型夸张,色彩多呈鲜艳,有些绘制精巧,有些却也简单得一目了然。沧海看了半晌,除了些动物的能勉强分辨,大多数都不知道是什么。

      庚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意取下一张简单白净的面具,递给沧海:“你是这个。”

      沧海愣了一下,接过那张白色的面具,看起来跟阿释拏迦脸上所覆的有些相似,只不过阿释拏迦的那张太过邪佞诡异,这一张却多给人温和简单的感觉。

      他在脸上比划了两下,摊主已过来向两人吹嘘起各种面具的来历,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摊主所荐的多是中间的六等。加之,许多人都被庚炎惊为天人的长相吸引了过来,大胆的姑娘和一些男子都挤到了摊前,摊主一时间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沧海还被身旁的人推了几下,若非庚炎搂住他的肩头,恐怕早被挤出摊外。

      看着眼前略微失控的景象,沧海抬首看向镇定自若的庚炎,见他一双深沉的眸子斜睨着一群推搡他的姑娘,那眼神冷得好似吃人似的,心底隐隐笑了笑,忽而抬手将面具遮在了庚炎面上:“果然需要一张面具的不是我,是你。”他佯装认真地点头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带着面具的庚炎,似是很满意,又随手捡了一张鬼脸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付了摊主银两,带着鬼脸面具的沧海又看向其他地方,手拉着身形高大的庚炎转身离去,身后立刻传来一片惋惜的声音。

      之前的三年里,为了各种灾情,走了些地方,后来定居郓都,都不曾真正的去感受过凡间任何习俗,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是两人似乎都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渴望。

      原本以为只要在郓都行医就诊,授棋教人,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哪知却还是躲不掉上界的纠缠,以至于沧海动了游山玩水的念头,自然心境也豁然开朗,对于凡间的一切更为好奇起来。

      街上贩卖最多的应是各种秞阑草所编织的饰物,有些手巧的人家,竟将其编成了蛐蛐儿或者其他小动物,沧海拿着,简直爱不释手。

      这时,两人来到一个聚了好多人的摊贩前,沧海看着摊上的各式天灯,目光忽而变得柔和起来,他回首对庚炎说:“我们也放一盏吧?“

      庚炎握了握他的手,难得温和地笑道:“随你。”

      沧海立刻靠近摊子,目光流连在各式天灯上,灯罩上吉祥的话都是写好了的,也没有写的空白天灯。孩提多喜欢俏皮的鲤鱼灯,像年轻的女子和男子都比较喜欢花篮灯、珍古灯。沧海挑了一盏最为素白简单的,两面都分别只提了四个字,可那几个字却无疑最为吸引沧海的目光。

      “朝朝暮暮……”他忍不住低声念出上面的字,目光温柔却又涣散,思绪随着这几个简单的字,就好似融进了烛光着,摇曳着一抹无言的深情。

      “岁岁年年。”

      他忽而听到耳边有人念出了另一边的字,抬头便见庚炎站在身旁,一手扶着他挑的这只天灯。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不知为何,就好似有一股暖水流过,莫名使沧海有些战栗。

      夜幕重重下,他看着庚炎那完美无缺的容颜,映照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中,忽而之间,觉得这一眼便是沧海桑田,望尽了两人一生的缠绵。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也都静谧下来,沧海温润的眸子中,只倒映着面前的男人,这个他不知何时深爱上的男人……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长安长乐,与君,相顾同眠。

      “就这盏吧。”男人深沉的声音拉回沧海神游的思绪,他定了定心神,笑着对庚炎点了点头。

      给了银子后,两人身上没有火石,只得再次劳烦摊主。

      湖边石桥下,看着那橘色的天灯缓慢升腾而起,在夜幕里,与众多天灯融为一体,沧海无声靠向了庚炎的怀里。

      他低声喃喃:“会实现么?”

      庚炎紧紧环住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也一瞬不瞬地追逐着天幕上他和沧海的那盏天灯,他低沉融远的声音,没有多少的情绪,只淡淡地吐出了连个字:“会的。”就好似沉淀了千古的水井,深不可测,却莫名令人信服。

      沧海闭上双目,柔和地勾起嘴角,那似水轻软的声音,好似春风拂过的宁静,鼻尖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他着魔似的低语:“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依偎着站在桥下,不去管身边那些诧异的目光,不去听世间纷扰的喧嚣声,只这么静静地站立着,那些原本追随着两人而来的小姐公子们,由起初的诧异之后,莫名冷静了下来,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渐渐隐去,所有的人在这一刻,竟觉得,石桥下的这两人,就好似一副天作而成的画,是那么的美好,那么令人羡慕。

      “在看什么?”命格星君笪爻摇了摇身旁的青衫男子,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你认识他们?”那石桥下站着两个人,两相依偎着,看起来很温馨,因都是背影,他只能看见一高一矮,身形都是十分俊俏的,其中一个人的头发很长,即使用着一根细长的金簪束着,却还是垂到了腰下,第一眼他以为是个女子,可再看的时候,便认出那应该是一个身形较为消瘦的男子。

      笪爻有些惊讶,如此目无旁人地相拥在一起,毫不在意岸上的人指指点点,真不知那两人是太过招摇,还是太过忘情。

      只是,莫名的,他竟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就应该如此,若是分开,便会使人有些失望。

      “我好像,认识那个人。”身旁的男子忽而开口道。

      笪爻回过神来,看着青衫男子一脸的迷茫,有些奇怪地问他:“是哪个?略高的?”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抬起消瘦的手指,点了点前方:“是那个长发的男子,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说着,迷茫的眸子定在那人身上,兀自出神。

      这时,石桥下的两人已经转过身来,互相扶持着往岸上走来,笪爻和青衫男子看清两人的面貌时,双双都愣住了,那个扶着长发男子的男人,实在是长得……太过英俊,两人在肚里搜罗了许多词语,都不足以去形容男人的半分俊美,竟是连天底下所有的颜色,尽数比了下去。而那身上浑然天成的一股尊贵之气,想必是任何一个凡人都不能拥有的。

      笪爻回神时,便忍不住喃了一句:“这人……似不简单。”

      等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却稍稍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配得上那个俊美男人的人,一定也有什么过人非凡之处,可是一眼望去,竟是一个相貌普通的清丽男子,街灯下,隐约能看见他眉间有一颗小痣,加之一头如瀑的青丝,与本是温润的气质,倒也增添了几分颜色,可是与身旁的男人相比,却要逊色许多。

      然而不知为何,当笪爻看着男子浅淡一笑的时候,他不禁猛然睁大了眼睛,感到一股莫名的窒息。

      那一笑,于夜色之下,竟好似令漆黑的天地绽开绚烂的烟火,又犹如幽静之中盛开的一朵优昙,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似水暖意和无法形容的香气,使得所有生命为之苏醒复活。

      “那个男子,很美。”恍惚间,笪爻听到身旁的人低声说着。

      他昏昏沉沉拉回自己的思绪,又多看了几眼不远处长发的男子,不舍地收回目光,对身旁人道:“和你……似乎有些相似,不过……”他顿了顿,略带痴迷的目光又投向那边,“他确实很美……”

      一种超越皮相,惊艳时光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有。

      青衫男子却什么也不再说,抬脚便向前走去。

      这一下,笪爻是彻底回神了,他连忙追了上去:“谷清!”这若是把人给丢了,他回去不得被玉帝罚死才怪。

      可刚没走两步,笪爻却看到,前方耀目的那两人似是被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群推搡了一把,长发男子束着一头青丝的金簪,在混乱间不知是被人故意拔走了,还是滑落了,那漆黑如墨的发,瞬时散了开来,一下滑过面颊,那张平凡的脸,刹那间更似是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笪爻一个吸气,险些呛住了。

      “我看见是那个人取走了簪子!”身边的青衫男子立马揪住笪爻的手臂,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略有些着急地说,“你快去追回来!”

      笪爻刚顺了顺气,人已经被青衫男子推了出去:“你,你等等!”他顿住脚步,又急又气地看着身边的人,道,“你这么热心做什么?那个男人不是去追了么?”回首指着那个已经追出去的高大男人。

      谷清却神色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对笪爻道:“不行,街上人太多了,那个人找不到怎么办?你快去!我去跟那个长发的站一起,等一会儿你来找我们。”说着,又去推笪爻。

      “好,好好!你别推我了……”笪爻无可奈何,忙点头答应,心底嘀咕着,怎么谷清比别人还着急。

      “街上人多,你可记着别乱跑。”他叮嘱完,转身便朝着人群走去。

      谷清将目光又落到那好似孤零零地站在岸边的男子身上,他似乎有些犹豫,最后终是抬脚走向了他。

      沧海看着庚炎离去的地方,走到略高的石桥上,略微担心地眺望着。

      方才上岸时,不知是谁从后推了他一把,竟将他束着头发的金针取走了,庚炎立刻追了去,街上这么多人,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

      那根金针就是庚炎用金乌之火打造的,最初他将金针给了大明神女,让她不至于因失职被天神责罚。后来据庚炎说,在无间渊时,清欢将金针托付给他,望庚炎还给自己。两年多前,庚炎便将那根金针又郑重地送给了他,算得上是两人唯一的定情信物。

      沧海十分在意,又因为金针本身孕有庚炎的神力,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大意处之,于是便将金针做了自己束发用的簪子。好在金针虽然纤细,可小心包裹,简单装饰一下,也不失为一支束发的好物。

      只是,因是金器,在这混乱的夜市里,无疑便成了一些贪婪之辈的目中之物。

      “公子,你还好么?”

      沧海正出神地望着庚炎离去的地方,耳边忽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循声望去,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衫男子,容貌俊秀,好似一滴晨间的露珠,宁静而又使人莫名亲近。

      “方才,我见公子头上的簪子被歹人取去了,已让朋友去追那人,定能追回来的。”青衫男子见沧海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

      沧海未想到会碰见如此热心的人,连忙柔声道谢:“多谢公子和你的朋友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青衫男子摆了摆手,与沧海一同坐在桥头,道,“在下名叫谷清,不知公子叫什么?”

      沧海愣了一下,这名字……

      他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心想着不会这么凑巧吧……几天前庚炎才跟自己讲过白河和小目的故事,今夜便遇见了与白河的前世有些纠葛的人……

      现下他和庚炎都假作托生成了凡人,不太能分别出神人仙佛,眼前的男子就算真是那个庚炎提过的小仙君谷清,他也看不出真假来。

      随后,沧海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天下名叫谷清的多了去了,又怎会这么凑巧就遇上了那个自己刚听过的谷清呢?

      “公子,公子?”眼前的这个谷清见沧海出神,开口唤了他两声。

      沧海忙略是抱歉地说道:“我叫沧海。”

      谷清瞬间失神,墨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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