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夜庆-宝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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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庆散场后，徐立已经站不直了，祝洵看着他面色渐红，大概是不能喝酒的人，且酒品不佳，这么精明周全的人，今天怎么会放任自己如此醉态。
孟钰积极上前想帮顾小枫一起把徐立加架回去，却被徐立严词拒绝了：“你想套我话，我告诉你，不可能，阿祝，你来，你过来！”
祝洵心不甘情不愿的和顾小枫一边一个架住徐立，徐立还在嘟囔着什么缘分，亏欠。
顾小枫也意识到了一点异常：“阿洵，徐大人以前也叫你阿祝么？”
祝洵摇摇头道：“他喝醉了吧，酒品差还要喝，真是麻烦！”
一行三人终于回到营帐，刚把徐立安置好，祝洵忽然觉得黑暗处有异动，近身过去才发现竟然躲着一个人。
这人祝洵倒是见过，正是那日在泽阳城内，送她耳珠的女子，这女子现在灰头土脸，头发也束了起来，穿着也不如往常，整个装扮好似李盈当时的作派，每个点都在强调自己是男子，但若是仔细去看，就能从她慌乱的举止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女子看清祝洵后，放下了一些戒备：“小兄弟，你还记得我么，我是……”
祝洵想起她当时问自己军营中有没有姓徐的人，一时联结上：“你当时说姓徐的人，不会就是指徐立吧？”
徐立那边晕晕乎乎转过头来，看到眼前人后忽然就清醒了：“宝珠，你怎么进来的，你……我不是已经把你送回去了么，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么，你怎么敢进来的。”
那叫宝珠的女子一梗脖子：“你就是想甩开我，你个忘恩负义的，明明说好要娶我，现在又不认……”
徐立完全没有醉态了，只觉得满脑子官司，他这几天为了宝珠的事可谓是慌乱异常，闹大了怕对宝珠有害，可不正色严厉，宝珠这孩子又实在不服管。
“我从未说过要娶你，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去助你后续的周全，但这里是军营，你一个女子来到这里，你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还有，这里重重守卫，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宝珠没了刚才的怯意：“你别吓我了，我是你未婚妻，跟着你天经地义，谁能因为这来杀我，我在旁边蹲了几天了，摸清楚了你们扎营的分布，也熟悉了守卫的换班路线，就这么就来了呗。”
顾小枫见状立马解释道：“徐大人没有吓你，军营中确实不让女子随行，这是天子明令禁止的，之前也有将领兵士，因此被军法处置的。”
宝珠认真看了会儿顾小枫，好像思索了一会儿：“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为何不让女子在军营，不说别的，要是我在军营，至少可以让你们军营的守卫不那么容易被钻空子。”
祝洵觉得宝珠挺有意思的，一般来说军营扎营还是有一些形制的，包括守卫换班也是有些复杂变换的，可这宝珠看起来就是个寻常女子，却能洞穿这里的规律。
所以禁不住问：“要是你来设计扎营和守卫，你会怎么做？”
宝珠本来就对祝洵亲切，也顺承着回答道：“首先，徐大哥的营帐就不应该放在这个位置，这里看起来背靠山脉，倨险而居，但那后山有许多灵草，早就被采药的人探透了，岔路尤其多，除非每个路口都安上守卫，不然不可能守得住。”
徐立捏了下眉头，无奈道：“宝珠善写画，感官也比较敏锐，从小就特别会摸些小路险途的。”
宝珠听到徐立夸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你就带着我吧，我装作男子，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
徐立看了一眼顾小枫与祝洵，好像在向宝珠暗示这事已经让别人发现了。
祝洵连忙说：“我今晚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顾小枫也反应敏锐道：“我也是。”
徐立好似非常头疼，口气中再没有醉意与轻浮：“宝珠，你知道我们去北境干什么么？我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我带着你，我怎么对得起你娘。”
宝珠一脸不解：“可是，我娘死之前交待我，一定要跟着你，我本来要去上京找你，正在凑盘缠，刚巧你就来了，这一定是娘在天之灵保佑我。”
徐立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你娘，我才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地，你聪明伶俐，没必要耗在我身上，无论是靠自己，还是在找到其他心上人，都能在泽阳过上不错的日子，你明白么？”
宝珠低下头不语，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徐立转头过来，忽然非常恭敬俯身：“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但是其实吃的最多的就是宝珠家，宝珠娘赏识我，把宝珠托付给我，我肯定要护她周全，而不是拖累她一生。宝珠她不熟规矩，贸然闯营，但她没有恶意，也绝对不会外传军机，我拜托二位，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外传。”
祝洵有些意外，徐立难得这么一本正经，不带任何利害与谋划的去护宝珠，甚至不惜在自己面前留下把柄，于是和顾小枫赶紧再三保证。
“阿洵，还有一事，辛苦你把宝珠送回泽阳城去，这事你做比较合适。”
祝洵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己身手比顾小枫好，徐立担心宝珠的安全才这么安排。
但从祝洵的角度去想，她确实也更合适一些，毕竟都是女子，而且她也对宝珠很有兴趣。
祝洵带着宝珠按着宝珠今天潜入的路线，又潜出了军营，然后站在山脊上俯瞰军营，确实觉得这个扎营位置有些问题。
宝珠在旁边嘟嘟囔囔：“有什么怕被发现的，我装男子很像的，就是嫌弃我，你看刚才那个个高一点的，比我秀气多了，不也能踏实在军营里待着。”
祝洵随着宝珠身侧走着，意识到她口中那个秀气多的人，大概是指顾小枫，于是笑道：“小枫其实确实被怀疑过是女子，直到他当众脱衣才摆脱嫌疑。”
宝珠闻声愣了一下：“真要当众脱衣？那你也脱了？”
祝洵忽然有些心虚，以为宝珠发现了什么，连忙道：“我，我没有，我为何要脱？”
宝珠老实作答道：“因为你也很俊，刚才那个小枫是俏，他要是被怀疑，你也应该被怀疑，可是你们能脱，我却不能脱，唉……”
祝洵意识到宝珠还是把她当成男子了，但她却不想对宝珠撒谎，所以含糊道：“我能打架，把他们都打服了，所以便没有人来扒我衣服。”
宝珠有点失落：“那看来我确实不行，我应该打不过他们，我只会识路作图，要是比这个就好了。”
祝洵刚才就很赏识宝珠，但也理解徐立的担忧，于是禁不住劝慰道：“你叫作宝珠，应该是因为你父母很宝贝你的原因吧，你也要珍惜自己，好好在泽阳城生活，不必非要去北境那么危险的地界。”
宝珠不服道：“可是我娘死之前专门交代我，让我跟着徐大哥的。”
祝洵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你娘之所以让你跟着徐立，大概是因为不放心你独自生活，但我看你在泽阳城内生活得挺好。”
宝珠默默说道：“嗯……我是能自己过得好，可是可是我想……”
祝洵心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可能是被孟钰影响了，她也具备可以自己心里编故事的能力了，徐立近几日的憔悴，还有交锋会的迟到，那个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女子，还有酒后唤出的阿祝，可能并不是喊自己，而是同音的阿珠。
再加上刚才，一向作态十足的徐立，那么诚恳地请求自己保密以及护送宝珠，祝洵听过一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于是转换了下话术：“不仅如此，我觉得徐立也是真的担心你，你们情投意合并不一定执著于每时每刻都相依相伴，你可以在泽阳等他回来。”
宝珠好似忽然有些困惑地看向祝洵：“情投意合？我和徐大哥么？我……我不喜欢他啊，他虽然长的还行，但他年纪太大了，我不喜欢的。”
祝洵大惊失色：“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只是因为你娘的遗言？”
宝珠点点头道：“其实也不全是，我说什么嫁给他只是为了吓他，我没想真嫁给他，我只是……怕他甩开我，从小他就把我当小孩子，不愿意带我一起，但我知道他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他不顾我娘的反对，坚持教我写字图画，就连我识图认路的本领也是他引导我的。”
“我知道徐大哥是做大事，懂得多，跟着他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我自己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
祝洵想起顾小枫曾经说徐立这人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如此看来，他当时对着自己说的那些，关于天子对军营禁止女子的看法，也许真的出自自己的真心。
显然眼前的宝珠对徐立有种盲目的崇拜，这种崇拜可能已经让她失去自己的思考，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一定要出于自己的喜欢，因为崇拜可能会变质，但热爱就更坚定一些。于是祝洵问道：“大事，你知道是什么大事么？”
宝珠笑道：“知道啊，打仗呗，徐大哥从小就说他一定要从军，人家别的秀才都想做教书先生或是当大官，他却要当兵，但我觉得徐大哥想的事一定没错，所以我也要去。”
祝洵莞尔：“可当兵有什么意思呢？”
宝珠想了一会：“反正就是比做饰品手工有意思，你看我蹲了几天，就能闯入徐大哥的营帐，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意思，难怪徐大哥一定要当兵……”
祝洵忍不住追问：“那如果不是找徐立，你还会觉得有意思么？或者徐立如果不当兵了，你还想当么？”
宝珠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我不知道……”
祝洵紧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当兵可是会死人的。”
宝珠好像是被吓到了：“读那么多书，考了那么多年学，最后就是为了死？”
祝洵因为宝珠单纯直接的思维而愣了一下，开始解释道：“当兵自然不是为了死，只是战场凶险残酷，生命当然也会更为脆弱。”
宝珠好像很纠结：“那，你又为什么当兵，又是为了谁，你难道就不怕死么？”
祝洵很诚恳回答道：“当然怕，但我有更想做的事，不仅因为有意思，哪怕有一天苦闷难熬，我也会坚持想做，我是为了自己，或者说为了所有人。天下难安，战事难解，我有心有力，不能坐视不理。”
宝珠没再说话，好想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或许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所以眉头皱起，一副和自己较劲的模样。
祝洵内心其实有摇摆过，宝珠机灵又善图识路，甚至能潜入重重守卫的营地，如果能够留在军营，是比她去卖耳珠更合适的，就算徐立拿她的性别阻挠她，至少祝洵不应该用这点来劝她走。
但是宝珠想来军营的动机，却只是因为要跟着徐立，为了践行母亲的遗言，甚至她自己还对徐立无意，那些在她眼中有意思的事，都还是依附在徐立身上，盲目相信他而做出来的判断，并不只是源于自身的好恶。
所以祝洵同意徐立的判断，她还是更适合待在泽阳这种地方：“宝珠，我今日送你回去，你就不要再跑来军营了，不是只有徐立身边才有有意思的事，你这么聪慧，一定能靠自己找到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夜庆-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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