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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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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姻来得猝不及防,而婚后的生活更是远比司南想象的更为艰难,流言蜚语如同附骨之疽,伴随着她站在他身边的每一刻,无孔不入。
她曾不止一次在光鲜亮丽的宴会角落,或是在公司茶水间的窃窃私语中,捕捉到那些关于她的议论——
“听说了吗?顾景申真的要娶那个叫司南的了。”
“司南?哪家的千金?圈子里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是新起来的哪家吗?”
“什么千金,”有人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要真是暴发户倒还好了,起码有点家底。听说就是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背景。”
“那怎么攀上顾家的?这故事有点意思……”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却依旧带着嘲弄:“哪来的什么故事,说是‘事故’还差不多。听说顾家那位老太太身体不行了,就想看着外孙成家。顾大少嘛,大概是孝心为重吧...”
“那也轮不到她吧?多少人盯着顾家少奶奶的位置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先前的声音带着几分了然和戏谑,“这位可是老太太亲自点头钦定的孙媳妇儿。”
众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唏嘘:“啧,看着挺单纯老实,手段倒是不一般啊。小的难搞定,就先从老的入手?”
“嘿,聪明人呐,要不这位置咋能让人家先到手了呢…”
过去的司南,一边默默吞咽着这些尖锐的嘲讽,一边仍不死心地试图用满腔热忱去捂热顾景申那颗冰冷的心。
她顶着“顾太太”的光环,却终日挣扎在他人非议与爱而不得的双重痛苦中,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好像看得见光,却撞得头破血流。
......
司南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断断续续看完日记里那些零散的记录。
她皱着眉头看到最后,甚至很难与日记里那个卑微、敏感、情绪完全被另一个男人左右的自己共情。
她这几年,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大好的青春年华,何必吊死在不懂感情的朽木上!
但她心里的某个想法倒是越加确定了些。
日记里的碎片和她这些天的切身感受相互印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所谓的豪门老公顾景申,根本就不是良配。
既然不爱,何必结婚?何必拉扯这几年?
过去的自己真是昏了头,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实在不值。
有些事,终究需要快刀斩乱麻。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确定,她得离婚!
司南不知道自己能否恢复记忆,但她向来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做让当下的自己后悔的决定。
即便过去深爱过,现在的她也绝无法接受一个让自己如此痛苦的人留在身边。
*
晚上用完餐点,司南窝在房间拨通了萧雨的电话。
“小雨,我想离婚了。”她知道萧雨在做律师,虽不专攻家事领域,但比较工作了纪念,人脉应该还可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靠谱的离婚律师?帮我介绍一个。”
电话那头的萧雨听到闺闺的话几乎要欢呼雀跃:“终于!姐妹!我真是等到花儿都谢了!你总算清醒了!”
司南听着她夸张的语气,忍不住失笑:“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萧雨哼了一声,“你现在这状态有点像大学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了,前几年真是把我气死了,恨不得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剩‘顾景申’三个字!”
萧雨几乎是全程目睹了司南如何飞蛾扑火般倒追那个冰山脸。
明明曾是明媚张扬、才华横溢的大美女,却在暑假过后突然像是被下了蛊,整天魂不守舍,情绪起伏全系于顾景申一身。
整天不是因为他一个冷淡的眼神而低落一整天饭都吃不下,就是因为他一次偶然的同行,乐颠颠好几天。
一整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恋爱脑。
“你们结婚时我就不看好!他那种心肠冷硬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焐热?离婚好!早该离了!”萧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几年司南在婚姻里承受了多少冷遇和非议。
原本以为这丫头会一条路走到黑,没想到一场意外失忆,反倒让她脑袋清楚了。
萧雨甚至有些坏心眼地想,司南怎么不早点失忆?
当然,出意外总归不是好事…咳,反正现在离也不晚嘿嘿,她肯得要祝她一臂之力。
“包在我身上!立马给你找最好的律师,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司南也确实想快点解决。
虽然顾景申白天几乎不在家,但每天晚餐总会准时出现,那种避无可避的尴尬让她浑身不自在。
早点离了对谁都好。
话说回来,虽然她是个“冒牌”顾太太,但几年下来陪他出席各种活动,配合扮演“恩爱夫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离婚时他应该会分她一点钱吧?
司南现实得很。
她毕业后就没正经工作过,离婚搬出去之后,想要自立的初期肯定需要资金过渡。
如果他真的那么绝情…那她就只能让律师硬刚到底了!
*
萧雨动作极快,没过几天,不仅找好了律师,连离婚协议都拟妥了。
司南跟律师讨论着改了点细节,最后才敲定了最终版本。
晚餐时分,顾景申如常落座。
司南一边用温热的毛巾细细擦拭手指,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顾先生,一会儿用完餐,你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顾景申抬眸看了她一眼,这几日他加班处理工作,晚上倒是空闲。
“可以。”
听到他同意,司南暗自松了口气。
很好,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俩人吃饭都很安静,快速用晚餐之后,司南看着他又站起了身。
她本想在客厅谈,但顾景申用完餐便径直走向书房,她只好跟上。
也罢,反正要谈的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书房私密性更强,或许更合适。
顾景申的书房很大,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器具摆设典雅古朴,应该是点了香,进去之后鼻间满是淡淡的又不可忽视的檀香。
司南狠狠吸了几口,脑子更清醒了些。
“说吧,”顾景申坐在木质的茶几后,指尖握着一杯清茶,语气平淡,“什么事。”
司南从包里取出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红木书桌上:“你看一下这个。如果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顾景申点了点头,原本随意扫过的目光,在触及文件封面上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时骤然凝固——离婚协议书。
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锋,直直射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够明显吗?
司南耐着性子,想着好聚好散:“就是字面意思。顾先生,我们离婚吧。”
“离婚?”顾景申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语气里含着警告,“司南,不要因为失忆就无理取闹。”
“我没有无理取闹,”司南觉得他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我失忆了,不记得我们的过去,对你也没有任何感觉。而且我们也一直分房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夫妻,看起来关系也并不好的样子。既然如此,不如分开,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顾景申捕捉到她话里的某些字眼,眸色沉了沉,自以为明白了她突然发难的原因。
原来是介意分房睡。
他想起婚后两人最初是同居一室的,后来因他应酬繁多,常深夜带着酒气归来,屡次惊扰她睡眠。
加之那时恰逢舒晴回国探亲,她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又自顾自地认定他与前任旧情复燃,对他冷若冰霜,争吵不断,关系将至冰点,才开始了分居。
后来便一直维持现状,他偶尔酒后失态去找她,她才会施舍一点短暂的温存,但清醒后又是无尽的冷战。
他摸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为这种事一再放低姿态,于是分房便成了常态。
想到此,他神色稍缓,语气也缓和了些,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回主卧。”
司南:“???”
这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司南简直无语,用力点了点协议书上的标题,“大哥,你不认识这上面的字吗?离婚协议书!我是要离婚,不是要跟你睡觉!”
就这理解能力,怎么当上集团继承人的?
“不必看这个,”顾景申屈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不容置疑,“东西我会让佣人收拾。等我处理完公务,晚点会过去。”
简直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司南咬牙切齿,气得差点笑出来,原来顾景申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会认为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说“分手吧”就是“求关注”的普信男!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出这种荒谬的结论的!”司南气急了,一把将协议书狠狠拍在他面前,“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非常满意分房状态,一点也不想和你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同一个房间甚至同一张床上!我拿着这份文件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离婚!”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强调:“你听清楚了,我、司南、要和你、顾景申、离婚!”
顾景申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试探、赌气或者欲擒故纵的痕迹。
但他很快发现,她是认真的。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决绝和一种…让他感到刺目的疏离和排斥。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眸中泛起暗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司南早已和律师反复推敲过条款,“顾先生,我不知道过去我们为什么会结婚。但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看得很清楚,我们并不合适。”
“我不喜欢你,你显然也不喜欢我。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顾景申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傲慢,“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你怎么能确定离婚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当初他提出结婚时,她平静之下,眼里的惊喜不是假的,他追在他身后那么久,怎么可能失个忆就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才能更客观、更理性地看待这一切!”司南毫不退让地反驳,“现在的我们,不像夫妻,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我没有过去的感情滤镜,无法继续这种虚假空洞又令人窒息的关系。”
她挺直脊背,语气坚定:“我尊重我当下的感受,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呵!”顾景申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覆盖住了她整个人,他语气强硬至极,“你休想!”
“你——!”
司南设想过可能会不顺利,但没料到他会如此强硬,且蛮不讲理。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席卷了她,最终,她只能撂下一句:“你如果不同意,那我们就法院见!看看顾总您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说完,她抓起自己的包,狠狠摔门而去,将那份被拒绝的离婚协议书和那个阴沉的男人,一同丢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