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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活下来才能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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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花摔门而去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林小芳——或者说,萧玉璃的意识主导下的林小芳——缓缓睁开了眼睛。
破旧的土屋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她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那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最终还是被端走了,连带着那几根黑乎乎的咸菜,一口也没给她留下。
喉咙里的干渴灼烧感更甚,胃部因饥饿而传来阵阵痉挛的抽痛。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一场大病几乎掏空了所有的元气。
她艰难地偏过头,打量着这间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阳光从唯一一扇小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土炕硬得硌人,被褥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汗味和霉味的酸馊气。墙角堆着些杂物,一口掉了漆的木箱子,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比冷宫还不如。萧玉璃在心里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至少冷宫不会让她饿死、渴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嫌弃与不适。她必须尽快补充水分和食物。
水……
记忆碎片告诉她,水缸在门外的小厨房里。
她再次尝试撑起身体,手臂软得像是面条,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骨头散架般的酸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近乎偏执的狠劲,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仅仅是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靠在冰冷的土坯墙上大口喘气。
歇息了片刻,她目光扫视,最终落在炕沿边一个磕破了口的粗陶碗上——那是刚才王翠花端粥来的碗,或许是因为破旧,她并没拿走。
就是它了。
林小芳伸出手,指尖颤抖地够向那只碗。短短一尺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碗沿,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它勾过来,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一件稀世珍宝。
下一步,是下床。
她将那双瘦弱无力的腿慢慢挪到炕边,试探着将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地面坑洼不平,硌得脚心生疼。
扶着土炕边缘,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瞬间一黑,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栽倒下去。她死死咬住下唇,利用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可能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门口挪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负着千斤重担。
终于,她挪到了门口,颤抖着手拉开门闩。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门外是一个小小的、泥土夯实的院子,角落里堆着柴火,晾着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院墙低矮,同样是用土坯垒砌的。记忆告诉她,隔壁就是婆婆王翠花和妯娌张秀兰一家住的正屋,旁边还有个更小更破的厢房住着小叔子周卫宝。
她此刻没心情理会其他,目光迅速锁定了搭在院子一角的、极其简陋的草棚子——那就是厨房。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扶着墙,朝厨房挪去。
厨房里更是昏暗,只有一个土灶台,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旁边放着一个小水缸和一个破旧的木碗柜。
她的目标明确——水缸。
掀开水缸上盖着的木板,还好,里面有半缸清水,映出她苍白憔悴、却依稀能看出原本姣好底子的脸。
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风度,用那只破碗舀了半碗水,也顾不得冰凉,迫不及待地凑到嘴边,小口却急促地喝了起来。
冰凉的清水滑过干灼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缓解了那令人疯狂的渴意。她一连喝了三碗,才感觉那股烧心的渴劲被压了下去。
水暂时解决了,但饥饿感依旧强烈地存在着。
她打开那个摇摇晃晃的碗柜,里面只有几个粗陶碗碟,一小袋看起来粗糙剌手的玉米面,小半罐黑乎乎的咸菜疙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记忆里,粮食都被王翠花牢牢锁在正屋她自己的柜子里,每天按量拿出来,生怕原主多吃一口。
林小芳的眼神冷了下来。这日子,过得比王府里最低等的粗使丫鬟还不如。
她捏了一小撮玉米面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陈腐的味道。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求生欲驱使着她开始行动。她找到火柴,尝试着生火。这对于曾经的王妃来说,无疑是项巨大的挑战。记忆里有原主模糊的操作流程,但她的手却不听使唤。
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将灶膛里的柴草点燃,浓烟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她舀了一瓢水倒入锅中,又小心翼翼地挖了小半碗玉米面,用水调成糊状。水开后,她将玉米糊慢慢倒入锅中,用勺子笨拙地搅拌着。
过程狼狈不堪,灶台上的灰尘沾了她一脸,火星子偶尔蹦出来吓她一跳。但最终,一小锅勉强能称之为"粥"的糊糊煮好了。虽然稀薄,虽然除了原汁原味的玉米味(甚至略带苦味)再无其他,但它是热的,能填肚子。
她盛了一碗,也顾不上烫,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热粥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胃里抽搐的饥饿感得到了些许缓解。
就在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正准备收拾一下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一个女人尖细的嗓音。
"哟,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病秧子也能下地了?还偷摸开小灶呢?"
林小芳端着碗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到妯娌张秀兰正扭着腰走进院子,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和厨房里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看好戏的神情。
显然,是王翠花回去说了什么,派她来打头阵探虚实了。
林小芳放下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秀兰。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依旧虚弱地靠着灶台,但那双眼睛,已经彻底褪去了原主的怯懦,只剩下经历过风浪后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张秀兰被这平静冷冽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心里嘀咕:这病秧子,怎么感觉真有点邪门?
但她嘴上却不饶人,提高了音量:"看什么看?说你呢!婆婆刚走你就偷吃独食?粮食哪来的?是不是偷摸藏了卫国的津贴?我就说嘛,病得都快死了还能爬起来,原来是心里有鬼!"
她的声音尖利,足以让隔壁的王翠花听得清清楚楚。
新的麻烦,又上门了。
林小芳轻轻吸了口气,感受着身体里恢复的那一点点微末力气。看来,想安生一会儿,是不可能的了。
她抬起眼,看向咄咄逼人的张秀兰,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准备:本宫可得好好活下来,跟你们这些小喽啰们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