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玛诺伊岛没有明天》郎发发

3、第三章

　　打球的时候，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拉球不上台，她笑他，他会在拉出下一个完美球的时候得意地向她挑眉；他接球不过网，她说他不行了呀，他会说，她又欠揍了昂。

　　最后一个球，孙云瑶拼尽全力拉球上台，完美赢下。

　　张星远皱眉撇嘴，“别闪到腰了。”

　　孙云瑶失笑出声，“远哥，你以前也经常这样说。”

　　“说了你听过吗？”

　　“没有，哈哈哈……”

　　他们之间的氛围轻松且愉快，是好久没有过的体验了。

　　重温从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打球结束，宋迟归也回来了。孙云瑶把拍子还给张星远，“远哥，你陪小宋练练，我去找教练一趟。”

　　“好。”

　　张星远沉浸在与孙云瑶打球的氛围里，脸上的表情柔和，给宋迟归练球的时候也变温柔了。

　　宋迟归是个心思很敏锐的人，他捕捉到了张星远情绪的变化，心想自己刚才的决定真没错，今天可以轻松一点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张星远点开朋友圈，有人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则问答:如果时间倒回从前，你最想回到哪一年？

　　他没看其他人的回答，自己思考起这个问题，密密麻麻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无一例外，都与孙云瑶有关。

　　如果时光可以流转回到过去的话，张星远最想回到的就是十年前。

　　那时候，他们的成绩被全世界承认，他们的感情被全世界瞩目。

　　他们可以不用避嫌，无拘无束的表达对对方的情感，大声喊她瑶瑶，随意靠近她，关心她，赢球后毫无顾虑的拥抱……

　　那一年，真的很美好。

　　如果时光真能倒转就好了，如果真的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张星远长长吐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外面的那棵树已经长得很高了，从前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顶的树，现在只能看到半腰。

　　跟成长着的树一样，树在长高，时间在往前走，人也在长大。

　　时光不会倒转，无论人怎么期待盼望，无论回想多少次从前，无论曾经的美好多么舍不得，都回不去的。

　　变不回小树的大树，回不去从前的人。

　　往事只能留在回忆里，而人，会一直向前。

　　只是张星远不愿意向前，一遍遍在时光长河里刻舟求剑，妄图回到从前。

　　他知道没用，但还是抱着期待，万一呢？

　　万一她也舍不得那些回忆，回来刻舟求剑了呢？

　　那我们不就会相遇了吗？

　　张星远闭上眼睛，好像有风吹过来了，脸上凉凉的。

　　下午沈巍在群里发了一则消息:晚上七点给瑶瑶举办欢迎仪式，老地方，我请客，能来的人报个数。

　　群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张星远报了数，当然要去。

　　参加饭局前，张星远打电话把张赫和赵川杰叫到家里，让他俩参谋参谋晚上他该穿什么衣服。

　　换了几套，张星远都不满意。

　　赵川杰实在没忍住出声：“张星远，今晚我们是去参加饭局，不是你的婚礼，咱差不多得了。”

　　“参加饭局，也要穿得让自己满意嘛。”张赫替张星远说话，“这一套就不错。”

　　张星远点点头，看着随便搭着一身的赵川杰，“你确定你穿这么随意？”

　　“不然呢？”

　　“张赫，今晚女队那些人都来是吧？”张星远看似问着张赫，眼睛一直看着赵川杰。

　　张赫回道：“是啊。我往这边走的时候碰到李晗她们了，一个个的，打扮得可漂亮了。”

　　“张星远，你那衣服借我一套。”赵川杰蹭的一下站起来，“咱可不能被女队比下去！”

　　“你要选美啊？”张赫揶揄赵川杰。

　　“不是，人家女队都漂漂亮亮的，咱也得打扮精神，不能给男队丢脸！”

　　“行。”

　　张星远打开衣柜，取下一件，“你穿这个。”

　　等张星远他们三个到包间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到齐了。

　　张星远挑了个孙云瑶斜对面的位置，赵川杰和张赫坐在他的左右。

　　他用余光打量着孙云瑶，她坐在几个女生的中间，正和她们聊得开心。

　　今晚的她打扮得很漂亮，化了妆，穿着一件蓝色连衣裙，很衬她的肤色。

　　不过这样看去，他发现她更瘦了，下颌线很明显，下巴下面的那一小块肉都没有了，胳膊细了一圈。

　　明明半年前见她，她还有一点点肉，就半年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

　　真是照顾不好自己。

　　沈巍家里有事耽搁了下，给张星远发消息让他先点菜。

　　张星远特意多挑了些孙云瑶爱吃的菜，每个菜都买的最大份，这样她就可以多吃点了。

　　沈巍来的时候菜刚开始上，他一来，张罗着大家先举杯碰一个，一是欢迎瑶瑶的归来，二是庆祝大家再次相聚。

　　叮叮当当的杯子碰撞在一起，他们一行人，终于又齐了。

　　吃饭过程中，张星远时刻注意着孙云瑶，看到她吃了不少东西，最后摸着鼓鼓的肚子给一直投喂她的李晗展示，张星远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笑。

　　菜吃了大概，一行人开始喝酒，几杯酒下肚，没由来得开始忆往昔。

　　不知是谁起的头什么头，话题扯到了赵川杰和李晗的身上。

　　喝多了的周齐口无遮拦，问道：“哎，川杰，李晗，我记得你们两个当年很像一对儿啊，怎么最后没成啊？”

　　赵川杰身形顿时一僵，他暼了李晗一眼，李晗没有看他，神色自若地吃着菜。

　　他低头深呼吸，随后露出一个大方的笑：“齐哥，别开玩笑，我俩啥事没有，就是朋友。”

　　他说完，低头吃饭的李晗抬起头，淡淡一笑，“对，我们就是朋友，普通朋友。”

　　“你俩真没可能啦？”

　　旁边的吴言恒杵了周齐一胳膊:“你喝多了吧？瞎说什么呢？李晗都成家了，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说错了吗？他俩那时候……”

　　“别理他，他喝酒喝疯了。”吴言恒一把捂住周齐的嘴，阻止他说出后面的话。

　　饭局弥漫起尴尬。

　　经验老道的沈巍和吴言恒对视一眼，之后你一言我一语，才重新把饭局的气氛调动起来。

　　张星远发现赵川杰情绪不太对，他小声询问：“你还好吗？”

　　赵川杰扯出一个笑，“挺好。”

　　他想安慰赵川杰，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拍了拍赵川杰的腿，和他碰了一杯酒。

　　喝点酒吧，喝醉了的时候感觉会好很多的。

　　这是张星远的经验之谈。

　　他忽然想起他和孙云瑶，在别人眼里，他们也会好奇他们两个怎么没在一起吗？

　　饭局结束，没尽兴的众人提议去KTV，沈巍默许了。

　　到KTV不久，李晗接了个电话就先声告别，她说家里孩子哭闹要妈妈，得回去管孩子。

　　孙云瑶想送她，被拒绝了，“不用了，你们好好玩。”

　　沈巍提议让男队的谁送送她，不然她一个人不安全，她也拒绝了，“我先生说他来接我，很快就到了。”

　　孙云瑶环住李晗的胳膊，“那我送你到门口，等你先生来了我就进来。”

　　“好吧。”李晗没再拒绝。

　　赵川杰坐在离李晗不远的地方，她们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李晗说她先生的时候很温柔，看来她的丈夫对她很好。

　　这样很好。

　　他从桌子上拿起话筒，这会儿这首歌挺好听的，他想唱唱。

　　此时正是首粤语歌，快要到副歌了。

　　【言词当中的意思很想你知知不知，

　　做对孤雏，

　　暂时度过坎坷，

　　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

　　行人路里穿梭，

　　在旁为你哼歌，

　　你永远并非一个，

　　难停留在你心窝，

　　做回路过孤雏，

　　虽知这一世令你幸福或者不是我，

　　自言自语都可，

　　自怜自爱都可，

　　你笑了不需要我。】

　　唱起粤语歌的赵川杰嗓音独特，带着一种别样的气质，临走前的李晗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目送她的赵川杰对视。

　　她微微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唱着歌的赵川杰没有停下，抬手用力挥了两下，再见。

　　包厢的门合上，赵川杰也唱到了歌的结尾。

　　他在张星远耳边低声说道：“张星远，别顾虑那么多了，想做什么就做吧。不要像我们。”

　　张星远看向赵川杰，眼神复杂。

　　灯光映在赵川杰眼角，亮晶晶的。

　　赵川杰擦了下眼角，“张星远，我知道你不敢是因为我们，我给了你一个错误示范，让你害怕，不敢。但是，我觉得，你会和我不一样，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张星远垂下头，扣着掌心的茧，“你怎么知道会不一样？要是更坏呢？你知道的，她不会喜欢我的，我……只能是她哥哥。”

　　比起不能表明心意和孙云瑶在一起，他更怕失去孙云瑶。只要能和孙云瑶一直在一起，哪怕只能潜藏心意，当她的哥哥也好。这样，至少他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就像她跟孙熙晨，普普通通的兄妹，一直有着联系，很长久。

　　戳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以哥哥的借口靠近孙云瑶都不能，他不希望这样。

　　张星远永远不想失去孙云瑶。

　　张星远也不能失去孙云瑶。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张星远沉默了。

　　面对和孙云瑶的这件事，他总是顾虑很多，成了胆小鬼。

　　喝多了的赵川杰被他的样子气到了，直接说重话刺激张星远，“你们两个当兄妹，真能长久吗？还是你能接受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和别人结婚生子？别人叫你二舅哥，她的孩子管你喊舅舅？你这样就高兴了？”

　　赵川杰说得激动，声音有点大，幸好音乐很大声，话筒也关了，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张星远低头思考。

　　此时，包厢门开了，孙云瑶走了进来，与门口的一姑娘笑闹。

　　她的笑，永远澄澈干净，让人舒心。

　　看着她笑，张星远的脸上也不自觉浮现笑容。

　　那一瞬，张星远有了答案，他不能。

　　他给了赵川杰答案。

　　赵川杰揽住张星远的肩膀，“既然如此，不妨大胆试试！你都快三十四了，别再怕了！她现在在体总，还和你一栋楼，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不管她现在喜欢不喜欢你，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说不定哪一瞬她就心动了呢？人与人之间，灵魂会在某一刻产生共鸣。你们两个做了那么久的混双搭档，那么默契，灵魂说不定早就共鸣过了，只是你没发现。现在，再来一次，让共鸣再次出现！不尝试开始，怎么能有结果呢？把握住，张星远！”

　　或许是赵川杰的话振奋到了他，或许是酒精上了头，又或许是孙云瑶的笑太明媚，这一刻，张星远决定不再做胆小鬼。

　　他想一步一步，淌过胆小的河，跨过顾虑的山，走到有她的彼岸。

　　歌曲跳转到下一首，周梁静茹的《勇气》。

　　赵川杰打开话筒，把话筒塞到张星远手里，“这首歌，你必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