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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发现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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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实习医生们都跟随在主任身后,听他交代查房后的注意事项。林艺怀缩在人群后,一天的实习让她感到身心疲惫,只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站在前面的医生纷纷转身往回走,她知道自己可以下班了。
林艺怀两眼看着地面,慢吞吞地挪动双脚走过护士台。
“来实习的医生就是好,夜班这么早就下了。不像我们,还得在这忙一整夜呢。”林艺怀脚步一滞。
说话的,是今晚的值班护士杜思佳。她性格开朗大方,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照顾病人手脚十分麻利,但指使他们干活的时候也毫不留情。确实,医院对他们这些大五实习的学生值班要求并不像正式员工一样,需要整夜待命,一般晚上的夜查房结束后就可以离开。可是,医院也没给他们开工资呀!
这样想,林艺怀又心安理得了。更何况,对于其他一起实习的同学来说,他们的确算下班了;可她的这一班虽然结束了,还有下一个班等着她上呢。她装作不好意思地敷衍一笑,忽略护士们羡慕又略带幽怨的眼神,只打算加快脚步离开。
头顶传来“嘀嘀嘀——”的声音,这是医院惯有的整点报时。她抬头看挂在天花板的电子钟,刚好是十点整。
林艺怀脱下白大褂匆匆下楼,往与学校宿舍楼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边是C城夜生活最丰富、最繁华的地段,临着岷江河畔,酒吧、KTV多得数不清。即使已经入夜,建筑物外墙的灯带装饰与酒吧招牌的彩色灯光也将街道点亮。
C城一向以开放包容著称,容纳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虽说如今社会法治较严,这些娱乐场所基本都做的是合法生意,但来这些地方消费的人群鱼龙混杂,私下里发生什么谁又管得着呢?
尽管有这些隐患,林艺怀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份工作。这份兼职时间灵活又工资高,这还是看在她长的不错的份上才能一直做着,其他合适的也不好找。
在林艺怀记事以前,她的父母就已去世,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父母的形象在她心中不过是一道模糊的影。在小的时候,她还会为此感到难过与困惑。在小学的一次家长会上,她看见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来参加,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牵着她手的外婆:“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我没有呢?”
外婆用她从未有过的哀伤眼神看着她。她只是摸摸林艺怀的头,告诉林艺怀长大后就会知道。
可是长大了,林艺怀再没提过这件事。因为从未拥有过,也不忧伤于失去。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她们住在外公外婆单位分的老式楼房里。最初的十几年,祖孙俩省吃俭用,外婆的退休金倒也够花,至少能让林艺怀上学没有后顾之忧。
可惜好景不长,在林艺怀刚上高中的时候,外婆被诊断了尿毒症,每月在医院进行血液透析的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外婆每月的退休金已捉襟见肘。
懂事的林艺怀在课余时间总是会做一些兼职为外婆分担压力。因为不想再看到外婆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林艺怀立志成为一名医生,高考发挥的不错,顺利考入本地一所不错的综合性大学的临床医学系。但外婆总是为此自责,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课后兼职,林艺怀会上更好的大学。
进入大学后,林艺怀还是继续在学校勤工俭学,也努力学习申请奖学金补贴家用。凭借姣好的容貌和匀称的身材,林艺怀还申请加入了学校的礼仪队,每次出礼仪都有一小笔补贴。
林艺怀在这里认识了礼仪队的队长崔心怡学姐,她活泼时髦,常在酒吧会所出没,消息也很灵通。知道林艺怀缺钱后,就给她介绍了这份高档会所兰桂坊服务员的工作。
这份工作的内容平常不过是纯粹地端茶倒水、陪陪唱歌而已,但薪水却很高,极大地缓解了林艺怀的困境,她一直十分感激,拿到的第一份工资就先请学姐吃了饭。
只是,身边的同事大多想着能在这里傍上个有钱人,总是爱虚荣攀比。在她们之间,她的学历也算很高,林艺怀能感到她们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
林艺怀担心自己会被她们潜移默化地影响,但目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少她白天的生活还和往常一样,林艺怀便就自欺欺人地做了下去。
能找到下一份更好的工作再说吧……林艺怀心想。
没走多远,林艺怀就到了。眼前的兰桂坊会所外观大气,坐落在C城最繁华的地段,附近散步的居民和游客来来往往,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夜晚好像把他们的负面情绪都吞噬了。
林艺怀轻车熟路地走到休息室,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化妆包。负责管理她们的许主管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你可总算来了,陈莹已经帮你替了半小时了。你赶紧收拾好去包厢把她换回来。”她说完就低头,继续刷着手机中的短视频。屏幕的光散射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精致妖娆的脸,但有几处显得微微不大自然的整容痕迹。
林艺怀之前听过同事闲聊,许主管去年才来会所,学历也不高,今年初就当上了主管,工资提升一大截,平时管着她们二三十人也很威风。这不是因为她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她和包厢部的魏经理有暧昧关系。
她们说起她的时候面带嘲讽,显然是不服气。不过林艺怀一向不喜欢介入这些事,许主管没有为难过她,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不好意思许姐,我有点事耽误了,马上弄好就去。”许主管轻飘飘抬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又继续玩着她的手机。
林艺怀拉开平时用的化妆包拉链,把化妆品倒到桌上。她拿起粉扑正要上妆,突然停住,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脸。林艺怀想起刚来的时候,她半小时画不出一张像样的妆容;如今不到一个月,她却可以迅速地将自己装扮地精致美丽。
林艺怀将厚厚的粉扑在自己脸上,涂上深色的眼影,一笔勾勒出妩媚的眼尾。艳红色的口红涂满嘴唇,她抿抿双唇,看向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那张脸气质变得判若两人。如果说素颜的她是一朵清丽的百合,现在的她像是一束艳丽的玫瑰。
她是故意将妆画得这么浓的。脸上的浓妆像是一顶厚厚的面具,让真实的林艺怀能藏在这层壳之后,假扮成另一个自己。白天的林艺怀和晚上的林艺怀是割裂开的。
虽然她在这里做的是正经工作,可这里毕竟是娱乐场所,也不乏男女之间的桃色故事,如果同学知道了她在这里工作难免会嚼舌根。她期望着妆后这样的差别能让熟人认不出她,因此总是想把妆画得越浓越好。
兰桂坊会所很大,有明确的分区。一楼和二楼的大厅是酒吧,面向大众。三楼及以上的高层有很多不同风格的包厢,需要提前预定。
林艺怀一直负责的包厢叫“枫丹白露”。与前厅嘈杂的酒吧不同,这边的包厢更为私密,消费也更高。这间包厢是十分奢华的欧式风格,由在欧洲旅居过的老板亲自设计,许多陈设都是高价收来的古董,处处透着精致的古典气息。林艺怀的工作也不仅只是服务包厢的客人,还需要负责包厢内家具的日常维护。
林艺怀整理好着装便离开休息室,穿过走廊朝“枫丹白露”走去。
站在包厢门口,林艺怀按下门边的铃。陈莹推开包厢门走出来,向林艺怀使个颜色,便让林艺怀接了她的班站在门边。
林艺怀进门,暗暗观察着包厢的环境。包厢里坐着五位衣着打扮讲究的客人,两男三女。
他们坐在包厢中央的皮质沙发上。沙发有三座,中央和两侧各有一座。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坐在边上,他独自喝着酒,面前的桌上酒瓶东倒西歪。这个男人五官扁平,没什么特征,是让人不会更多给予注意的长相。对于林艺怀来说,一旦视线从他的脸移开,关于他外貌的印象就会从她脑中溜走。
中间的沙发很大,剩下的四人挤在一起,其中那个高大的男人坐在靠近另一个男人的一侧。他的外表显然更具吸引力。他穿的定制西装做工考究,整饰得一丝不苟的白色领带悬在他的胸前。再加上精致打理的发型和闪闪发亮的润发油,这一切完美地整合出一个花花公子形象。他正和左手边的女人说笑着,样子十分亲密。这个女人肤色白皙,五官虽不算多出众,但十分和谐,头发半扎起来,让人移不开目光,一看就像是聚会的中心。
最左边的两个女人合唱着流行歌曲,十分陶醉。
林艺怀又看向周围,却发现包厢内屏风的位置变了。那是一扇富丽堂皇的皮质彩绘屏风,原先只是遮住盥洗室入口的屏风,现在却向中央微微移动,遮盖了原本放着留声机的储物柜。
坐在边上的那个男人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像是想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林艺怀急忙走上前来准备扶着他,男人却摆摆手拒绝了。
林艺怀于是又站回门边,将双手交叠放在腰前。
一阵水流的声音后,男人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应该关了门再按下冲水键的,这样更礼貌,林艺怀想。
“哎呀,我喉咙都唱痛了,你们都不来,就我们两个唱!我不想唱了,我们来玩桥牌吧!”坐在左侧的第二个的女人说道。
听见她的声音,林艺怀才往她的方向看去。说话的女人眉眼深邃,脸颊小而精致,头发是刻意拉直的,刚刚过肩,穿着打扮却都很随意,看着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林艺怀捏了捏眉心,白天的实习消耗了她大半的精力,一阵困意席卷了她的身体。她努力保持清醒。
正聊的火热的一男一女被打断,那个迷人的女人显然同她的关系很要好,顺从了直发女人的要求。
很快,那边传来左侧两个女人懊恼的声音。她们似乎总是在输,直发女人嚷嚷着运气不好,要找点别的乐子。花花公子便提议:“这间包厢有老板在欧洲淘来的留声机和唱片,让服务员帮我们放点舞曲,练习交谊舞怎么样?”这间包厢的留声机是上世纪的产物,在日常生活中早就被功能更先进的唱片机代替了。但在这样的场合里,它可以作为衬托主人高雅品味的工具。
大家纷纷应和。
林艺怀于是走向屏风背后的唱片机。走近柜子,一股奇怪的味道飘了过来,林艺怀吸了吸鼻子。像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林艺怀紧张地低头一看,木柜下的地毯上有一片深色的污迹。
一种可怕的想法爬上林艺怀的心头。带着这种惊疑,她遵循自己的本能打开了柜子——
“啊!”她不可抑制地叫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柜子里面是一具被刺穿心脏、折起身子的男人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