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臣》坏蛋猫两只

4、满星社死

　　“你说谁傻？”张文德跳脚。

　　“谁认就是说谁？”许满星与纪清河异口同声，不由地相视一笑。

　　张文德左顾右视见两人默契十足，有心想开口指责，但又看见纪清河衣着华贵，于是强忍怒火端着文质彬彬样：“阁下是哪位？偷听他人说话还擅自插嘴，非君子所为。”

　　“路人甲罢了。”纪清河进桃林见周无双行踪鬼祟，于是跟过来瞧见许满星背地里表情丰富，翻着白眼要死不活的。

　　番椒般的哥儿也有蔫吧的时候，他可得好好围观。正好把张文德恬不知耻的话听了个正着。

　　纪清河最瞧不上不通庶务一心只读圣贤书百无一用的书生，须知一屋不少何以扫天下的道理。

　　有些话小哥儿不方便说，男子却是肆无忌惮的：“张秀才年二十三，在家莫不是油罐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家里既然已经岌岌可危，身为男子当担起责任来。通读圣贤书却只会空口白牙，孝顺寡母口头上说的溜，实际行动是娶夫郎回去替你尽孝？”

　　张文德反驳：“当今圣上以孝治国，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女子哥儿操持家务赡养父母天经地义。公子莫不是怀疑圣上的治国之道？”

　　“张秀才的孝在何处？最该孝顺父母的是亲生的孩儿，你的孝就是让夫郎或妻子替你尽孝？”许满星反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已是秀才，哪怕是抄书写信都能赚三五个钱，维持一家吃喝。你却是打着读书的名号两手一摊，个中难处全丢给寡母，自个还要占个光耀门楣的理，真是孝死人了。”纪清河接上。

　　张文德自知无理又辩不过两人，眼见争吵的动静引得旁人频频看过，更有不知礼的在偷听。他面红耳赤急中生智：“许哥儿，你既有情郎，何苦出来与我相看？”

　　说罢，拂袖离去。

　　许满星相看无数，往往气得男子跳脚，自己气定神闲，第一次被泼了脏水。张文德虽然腿短却跑得飞快，许满星想了想没追去辩驳。

　　人多口杂，他这般上前痴缠，有理都要变无理。

　　该死，让这穷酸秀才讨了一回便宜。

　　见有人围过来，纪清河说：“小哥儿，借一步说话。”

　　许满星跟着走，说起来这外地郎君比刚想看的秀才好太多。不论是相貌身高，还是人品都好太多。虽然他不需要对方帮忙，但人家好心帮忙，总不能一直不给好脸色。

　　不然让外地人觉得风陵哥儿多不讲礼呢。

　　纪清河拿出一个狸奴的银锞子：“这是你掉的吗？”

　　许满星瞪圆了眼，呼吸都停顿一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斩钉截铁：“不是。”

　　丢脸！

　　真丢脸！

　　原来他不是要搭讪我，只是想还银锞子。

　　啊啊！他都干了什么？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还自认给人留足颜面直接拒绝他。

　　风陵哥儿的名声都让他给败坏了。

　　纪清河有些惊讶，他亲眼看到从小哥儿发带上脱落的，发带上的针线还是断开的模样。怎么会不是他的呢？

　　看到许满星通红的耳尖，心虚的眼神，他不由觉得好笑。

　　这小番椒还挺要面子的。

　　人怎么能因为面子连银子都不要了呢。

　　不等纪清河继续说，许满星已经疯狂的左手摸头发。快快，快来个人救救我。真是丢死人了。

　　周无双躲在远处见张文德逃走还有些迷糊，但许满星没放信号他也不懂。一看到许满星左手摸头发，周无双紧张喃喃：“左手走，右手不走。右手走，左手不走。哪边手走来着？”

　　“真不是你的？那我拿走？”纪清河掂了掂银锞子：“不轻，估摸着有三四两银。”

　　许满星暗道，可不止，足足五两重。刚开始缝到发带上坠着头皮发疼，但想着好看他生生忍住。后面习惯了就不疼了。

　　心在滴血，许满星还在嘴硬：“我敬佩郎君拾金不昧，可惜不是我的。”话是这么说，眼神没从银锞子上离开。

　　不过是五两银，大不了他再去定制一个。狸奴五两，给匠人手工三两，八两对许满星来说是小钱。

　　可这狸奴，他贴身带了七年，意义到底不一般，舍不得。

　　许满星犹豫着要不要就认了，可一看到纪清河含笑的眸子，他的头皮一下炸开。

　　他在笑他，他一定是在笑他。

　　“不是我的。”小双子怎么还不来救我，真不靠谱。

　　周无双原本记得好好的，可念叨多了反而混乱起来，分不清哪只手是走。在凉丝丝的天气里差点急得满头大汗，不管了，周无双冲出去。

　　他低着头，一口气念出对好的说辞：“许哥哥，不好了，你家里有事，嗯，骡子要生了，快回家去吧。”

　　许满星心如死灰，明明对好的是家里有事，没说具体事。周无双一急生生编出个骡子要生的谎话来。

　　“你这孩子，急得都说胡话了。郎君，我家中有急事，山长水远后会无期。”许满星快刀斩乱麻一溜烟跑得飞快。

　　周无双愣了一会，抬眼看纪清河追着许满星去了。他边跑边疑惑，这不是东门遇到的郎君吗？许哥哥没说相看两个啊。算了，不管了，不愧是许哥哥，一次相看俩，事半功倍。

　　想到不小心听到小哥儿家是卖豆腐的，纪清河心生怜悯，想来小哥儿家境不好。这番丢失贵重物件，怕是回家要挨骂。他追出去两步喊道：“某不是贪财之人，既是无主之物，只能交到府衙处，希望能早日物归原主。”

　　许满星耳聪目明，不止听见纪清河喊话，还听到他喃喃自语“风陵哥儿泼辣，骡子还会生，真是怪事连连”。

　　听得他差点绊倒，都怪周无双，编谎话都不会。

　　出东门后，两人扶着墙气喘吁吁。

　　“许哥哥，那郎君这么可怕吗？”吓得许哥哥都跑起来了。

　　许满星瞪他一眼，恶狠狠地说：“小双子，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颗糖葫芦。”

　　周无双的天塌了。

　　周家家境一般，饿不着但也没有天天给孩子买零嘴的余钱。许满星愿意带着他到处玩，每回出去零嘴是不断的。

　　周无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可怜兮兮道：“只有糖葫芦吗？虾饼、杏酪、竹叶粽、雪花糕、百果糕、炸油饼、青团、麻团……还能吃吗？”

　　许满星被他说得嘴馋，唉算了，与小双子置气做什么。都怪外地人太过狡猾才让他丢脸。

　　不止丢脸，还丢银子。

　　早说是还银锞子，直接拿给自己不就得了。问问问，问什么问。这能怪他吗？从小到大，十个来搭话的男子，九个是搭讪的，还有一个问他家中是否有姐妹想搭讪他姐妹的。

　　许满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周无双去淘新鲜吃食了。

　　他总是这样，快快乐乐的。

　　午间归家，许满星给爹娘都捎了虾饼。等罗素问起相看的事，许满星大倒苦水，不过瞒着纪清河的事没说。

　　“真是岂有此理，我就知道媒人的嘴不可信，什么都能编出花来。”罗素说：“这秀才假仁假义的，咱也不指望享上他的福。呸，什么个东西。”

　　罗素咬着虾饼，心头发苦，想来媒人不敢糊弄她，是真觉得满星只能配个这样的。

　　许家钱财不外露，就连她娘家都不知道，外人只以为有些余钱。许家门第不高，又只有一个哥儿，家族式大的她不敢让满星嫁，只能往低处选。

　　浪里淘金哪有这么好淘的，满星拖到二十二，她觉得自家哥儿千般好万般好，无奈外人只能看到他的年纪。

　　二十二，确实不好说亲。

　　同样年纪的男子都该当爹了，剩下的没什么好货。比满星小的，乳臭未干立不起来，怎么照顾得了满星？

　　这些话，罗素没跟许满星说过。她只愿自家哥儿永远这般开心，随心所欲地活着。

　　晚间，许满星头埋进锦被里想着白天的事。

　　不是，他有病啊。还东西就还东西，东扯西扯半天没说明白。许满星气得捶床。但冷静下来想想，的确是自己没让人把话说明白。

　　要不要去府衙认领银锞子？

　　万一他只是扯鬼话哄自己，没把银锞子交到府衙？

　　应该不会，要是他不说，自己都不知道银锞子丢失的事，更别说知道谁捡走的。

　　许满星犹犹豫豫，最终决定明天去府衙问问。那可是五两银，他不差五两但没道理白白便宜府衙。

　　那郎君既然是外地的，肯定是交到府衙就离开。总不能在府衙等着嘲笑自己吧。

　　罗老三和木拐李被下大牢，明日问审。

　　两人被关押在一处，木拐李惊得六神无主。罗老三是个混不吝没少和官爷打交道，他不惧反倒想与木拐李串口供。

　　“先前我们可是瞅好时机，根本没人瞧见你撞得人。可恨那小子脚力大踢得我痛到说不出话来才落了下风。”

　　“官老爷升堂报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撞人没被瞧见，他踢的我人人都看见了。这朝我非得咬他个十两八两下来。”

　　木拐李迟疑不定，踢人的郎君生得异常高大，衣服料子上好，又有护卫傍身，岂是地痞无赖惹得起的？

　　“你只管咬死与我不相识，是糖婆子撞得你。其他的交给我。”罗老三眼神发狠：“富贵险中求，你只管说干不干？”

　　富贵人家手指缝里漏下来点都够他们吃喝一阵，木拐李稍一思索也狠了心。

　　“干！”

　　衙役威风押着他们跪倒在公堂之下。两人做低眉顺眼样并不敢抬头乱看。罗老三听得一声“升堂”觉得耳熟，来不及多想就按在牢中想好的说辞喊冤。

　　“大人，草民冤枉，求大人为草民做主。”罗老三开口一阵颠倒黑白，说自己仗义勇为结果反而被打。那郎君仗着身高体壮又有护着，给他一顿好揍，现在浑身疼得难受。

　　“大人，草民一来要为自己洗脱冤屈，二来要状告他持强凌弱横行霸道。”罗老三一口气说完心中得意，不枉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夜的说辞。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

　　不等罗老三得意完，堂上传来一声嗤笑。电光火石间，罗老三突然想起为何觉得耳熟，他猛地一抬头。

　　只见昨日踢飞他的郎君一身深红官服，头顶乌纱帽，横眉冷目。

　　那张薄唇一张一抿吐出冰冷的话来：“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本官冤枉了你？还需赔你汤药费？”

　　罗老三腿一软瘫倒在地，完了，踢到铁板了。

　　早听闻风陵要来新府尹，没想到他运气霉到家，想讹的竟是新上任的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