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晋阳，我的大唐我做主》14063

1、晋阳病榻

　　意识自一片混沌中缓缓凝聚。

　　李渊睁开眼，额角传来阵阵钝痛。视线所及，是帐顶熟悉的联珠对兽纹锦，鼻息间弥漫着艾灸后的余味与降真香清冷的气息。

　　此处是太原留守府邸内寝。

　　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灵台——并非他作为异世之魂的过往，而是此身主人，唐国公、太原留守李渊的种种。

　　大业十三年，春杪。天子幸江都，海内板荡，群盗蜂起，突厥频扰北疆。数日前，江都复有敕书至，词色峻切，深疑其养寇自重，剿抚不力。原主素怀忧畏，得书后愤懑交攻，竟至一病委顿。

　　而他，便是在此时托身于此。

　　门外廊下传来稳健脚步声，继而是一道清朗且克制的青年嗓音：“大人，可觉安好些了？”

　　是次子李世民。依记忆，此子近年常预军事，果锐有胆识，近日正协防城池，以备突厥游骑。

　　“唔……”李渊发出一声含糊的应和，喉中干涩如灼。他尝试起身，却觉四肢沉重乏力。这躯壳确然病体沉疴。

　　世民趋步入内，眉宇间忧色难掩。他近前扶持，取过案头温着的漆盏，小心奉上饮汤。“大人昏寝竟日，医者言乃心绪激荡，肝木乘脾，务须静摄。”

　　李渊就其手啜饮数口，稍润焦喉。他倚回隐囊，目光掠过室内熟悉的陈设——屏风、香几、镇席的玉猷，心下却如压巨石。史册所载于此际分外明晰：自身恰处危疑之地，天子猜忌日深，副留守王威、虎贲郎将高君雅乃江都耳目，朝夕窥伺。

　　断不可行差踏错半分。他须较原主更为沉潜。

　　“城外情势若何？”李渊声气微弱，询及军政。

　　“突厥轻骑仍出没马邑左近，儿已增派候骑。四城防务亦加严谨。”世民答言简扼，措辞恭谨，“唯王、高二公于增调府兵一事，似存异议，俟大人钧旨。”

　　王威、高君雅……李渊心下明镜也似，面上却疲怠如常。“突厥事，防之不可不谨，然亦不宜过激其变。一应兵符调度，仍当与王、高二公参详共议，务求稳妥，毋启疑窦。”
　　世民目光微动，似觉父亲病后言辞愈见周纳，却也不便多言，唯躬身应诺：“孩儿谨遵大人教诲。”

　　此时，室外苍头恭声禀道：“阿郎，晋阳宫监裴公寂前来问疾。”

　　裴寂，乃晋阳宫副监，素与己亲厚。李渊心念电转，然即刻压下深谈之想。此刻不知几多耳目环视。

　　“有劳裴监挂怀。”李渊略提高声量，仍透着病弱，“且代吾致意：渊偶染瘿疾，需避风静养数日。待小愈，当延裴监手谈一局，再叙契阔。”
　　苍头领命退去。世民亦道：“大人请安心静养，儿且往城头巡视。”

　　寝室内复归寂静。

　　李渊独卧榻上，听着铜漏断续滴答之声，胸中波澜暗涌。

　　当务之急，乃存活于世，稳持局面，而后……静待天时。

　　他缓缓阖目，不再是那个惶惧忧愤的唐国公，而是开始冷然筹算破局之始。窗外，晋阳城上空阴云渐合，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