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晋阳，我的大唐我做主》14063

2、暗室微茫

　　裴寂立于阶下，听得苍头回禀，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唐公嘱某保重身体，待小愈后再叙？”他捋了捋颔下短须，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确是阿郎原话。”苍头躬身答道。

　　裴寂微微颔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庭院角落垂手侍立的几名军士——那是王威麾下的人。“既如此，某便不多搅扰了。此有上好野山参一盒，聊表心意，望唐公早日康复。”他将一精致木匣递与苍头。

　　“谢裴监厚赐，仆定当转呈阿郎。”

　　裴寂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袍袖轻摆，心中却非表面那般平静。渊郎君此番病得突然，病中拒见，言语更是滴水不漏，只提静养与手谈，丝毫不涉军政时局。这与他素知的那位虽亦谨慎、却时常对江都敕书流露愤懑的唐国公，似有微妙不同。是病中虚怯，抑或……另有深意？

　　室内，李渊听着脚步声远去，心下稍安。裴寂是聪明人，应能体会他暂避锋芒的用意。此刻与任何心腹过从甚密，都易授人以柄。

　　他唤来一直在外间伺候的贴身老奴，“近日府外可有异动？王、高二位将军处有何消息？”

　　老奴凑近些，低声道：“回阿郎，王将军昨日增调了东城守备，言说是为防突厥细作。高将军则常召见城中各坊市魁，似在询查物价民情。”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另有一事，今晨有自称来自河东的商队入城，其首领却秘密拜会了二郎君。”

　　河东？李渊心念电转。长子建成正携部分家眷居于河东。突厥蠢蠢欲动，河东位置紧要，建成处若有消息或人手往来，通过世民传递，倒也不算异常。只是在这敏感时刻，任何私下动作都需格外留意。

　　“知道了。府中上下，一切如常，勿要有任何异状。若有问及我病体者，只言需静养，余者不必多论。”李渊吩咐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谨遵阿郎令。”老奴恭敬应下，悄然退去。

　　李渊重新躺下，脑中思绪纷繁。王威增兵守城，看似尽职，实则未尝没有监控太原内部、尤其是留守府动向的意图。高君雅走访市井，查问民情，更是典型的监察之举，既可安抚民心，亦可搜罗“非常之讯”。至于那位拜访世民的“商队首领”，其真实身份和目的，尚需观察。

　　他不能急，必须忍耐。原主正是在这种高压和猜忌下，一度犹豫不决，几乎错失良机。而他，虽有先知，却更需步步为营。眼下最要紧的，一是尽快恢复这具身体的元气，二是透过看似无为的静养，更清晰地洞察周遭人事，尤其是几个关键人物的心思。

　　世民……他想起方才儿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讶异。此子英果，绝非池中之物，对其既要用，亦需早做绸缪。还有建成、元吉，乃至裴寂、刘文静等人，皆需细细思量。

　　思及此，他唤入侍者：“去告知二郎，巡城之后，若得空闲，可来见我。只论家事，不谈军政。”

　　他需要更自然地了解这个儿子，也要让世民逐渐适应他“病后”可能发生的一些细微改变。

　　侍者领命而去。

　　李渊闭上眼，不再强行思索，而是尝试调动记忆深处关于导引吐纳的残片——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也习得一些养生之术。他依循那模糊的记忆，调整呼吸，意守丹田，试图驱散病后的虚乏。

　　窗外天色渐晚，云层愈厚。晋阳城的暮鼓声沉沉响起，回荡在街巷之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李渊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他知道，在这座看似平静的留守府邸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而他，必须在这暗流中，找到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