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名相思》虫它为she

35、树欲静而风不止

　　贺乘风在给病人说注意事项，燕牵机站在一旁安静看他。
　　如今战乱年代，生死离别多有，人不是苟延残喘就是死了，活着的只要还喘一口气就想死命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折磨人一般地说着“大夫我想活啊，救救我”。
　　燕牵机知道贺乘风不会见死不救，但他不怎么喜欢这样，像是将贺乘风吊起来，悬在天上，自己没命了，手里的绳就松了，贺乘风也要没命了。他不喜欢这样。
　　贺乘风身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是无拘无束的。他不喜欢现在这样。于是燕牵机每次看一会儿就会出去，站在房门旁继续等。
　　他一出去贺乘风就会停下一瞬，朝他那个方向迅速瞥一眼再续上嘱咐。再说话时他语速就变快了许多，基本上一刻钟不到就会走出去。拍拍燕牵机，仔细端详他的眼神，却每次都看不出什么。
　　“小师弟，到底怎么啦？”贺乘风终于没忍住，在燕牵机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问了他，“之前也不会离开我的，怎么这几天都不陪我了？嗯？”
　　燕牵机沉默片刻，像是在斟酌字句，缓缓道：“我不喜欢他们。”
　　“那些要我治病的人？”贺乘风愣了下。
　　“嗯。”
　　听到肯定回答后，贺乘风还是有些懵，疯狂在脑子里想原因，猛眨好几次眼也没能想明白，迫不得已询问道：“为什么？”
　　燕牵机抬眸看他，说道：“你身上都是线，像风筝。”又垂眸：“我不喜欢，但你是大夫。”
　　贺乘风轻轻笑了下，拉着燕牵机的手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全摸了一遍，笑着问他：“有线吗？”
　　“没有，”燕牵机将手滑向他的腰侧，向后搭在他的腰上，道：“瘦了。”
　　贺乘风顺势问他：“那我要吃小师弟做的饭，小师弟会给我做饭吃嘛？”
　　燕牵机问道：“你想吃什么？”
　　贺乘风闻言笑得眯起了眼，说道：“想吃你做的，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没忌口。”
　　“知道了，”燕牵机看见他那样笑就莫名觉得不太妙，决定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我不太会，但你要吃。”
　　贺乘风哈哈笑起来，低头亲他一口，理所应当道：“当然要吃啦，小师弟做的诶，天底下独一份，我干什么不吃？”
　　燕牵机嗯了声，第二天起来做了还算得心应手的鸭肉粥。贺乘风吃的快，风卷残云一样的，他吃完四碗的时候，燕牵机刚好吃完第一碗。
　　“小师弟，还吃不吃呀？”贺乘风端着燕牵机的碗歪头问。燕牵机摇摇头。“那我去洗碗了，小师弟再等等，我让看云送你回去。”贺乘风收拾好碗筷，抱着到屋里舀水开始洗。
　　燕牵机在一旁坐着发呆，贺乘风就笑嘻嘻地唱歌逗他：“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谁家？今年燕子我家……”
　　“嗯。”燕牵机漫不经心地点头应他，于是他唱得更起劲了，乱七八糟地想到什么唱什么，好在天生嗓音不错乐感不错，怎么唱也是好听的。
　　燕牵机仍在发呆，但似乎在和着他的调调微微晃着身子，慢慢的，呆呆的，看得贺乘风心里痒痒，手上还拿着没洗干净的碗就凑过去亲他。
　　“怎么了？”燕牵机终于回神，轻声询问他。
　　贺乘风用鼻子蹭蹭他，忽然情绪落了下来：“想让你再陪我几天。”
　　燕牵机没回答他，但看神情明显是拒绝的。贺乘风重复道：“再陪我几天。”
　　燕牵机沉思一番，缓缓抬起手放在他脑袋上，平静道：“等你回来，我们再来一次。”
　　贺乘风没反应过来：“什么？”
　　“再做一次，上次不是没进去吗？”燕牵机看着贺乘风疑惑的眼睛，极认真地说道。
　　贺乘风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手里的碗一不留神摔在地上，啪得碎成了好几片，被他下意识用灵力拢起来悬在半空。
　　燕牵机看了眼，再看看红得要滴血……不对，已经开始滴血了的贺乘风，犹豫一瞬拿出丹药喂他，问道：“还好吗？”
　　贺乘风捂着鼻子慌忙点头，又像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样，左顾右盼几番，最终选择把碎渣扔到外面去。
　　看贺乘风这副模样，燕牵机已经考虑要不要再留几天了，贺乘风看起来似乎身体不怎么样，他说一句话就流鼻血了，好半天都没能止住。
　　“为什么会这样？”燕牵机问。
　　贺乘风抬眼看他，眨眨眼，淡定狡辩道：“太累了，没休息好。”
　　他说得笃定，燕牵机信了，说：“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贺乘风点头应他，刚要卖惨让他再留几天，就听到他又说：“我得回去了。”
　　贺乘风欻的一下抱上去，垂着眼尾委屈地看着他，企图让燕牵机看心疼，然后心一软就留下来了。但燕牵机不愧是衔春蛇的后代，一点反应都没有，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和他对视良久也没泛起心疼，反而有些疑惑他这是做什么。
　　贺乘风彻底死心了，把看云召过来抱他坐上去，心情低落地嘱托：“路上小心些，看云有时候飞不稳，小心些。”
　　“嗯。”燕牵机应了声，但不走，看着贺乘风良久，最后唤他一声。
　　“嗯？怎么了？唔……”贺乘风抬起垂着的脑袋，才说完话就被堵上了唇，分离时又被熟悉地一舔，脑子整个就开始发懵，“怎么了？”
　　“我到时候再来看你。”燕牵机道。
　　贺乘风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得寸进尺地要求道：“一月一次！我让看云接你！”
　　“好。”燕牵机没怎么想就答应了。“我走了。”
　　贺乘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手绢，擦擦眼泪又向他挥挥，以一个极其夸张且恶心的哭腔和他挥泪告别。
　　燕牵机：……算了。
　　燕牵机感觉自己都有些习惯他这样了，内心毫无波澜地嗯了下，然后收回视线拍了拍看云，“走吧。”
　　贺乘风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天边再也看不清。楼悬月终于有机会走出来，敲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行了，人都走不见了，别看了，赶紧的，好多人呢。”
　　“噢，”贺乘风跟着她走，抬头看向燕牵机消失的地方，止不住地想他，突然嗷了一嗓子：“师父，我好想他！”
　　楼悬月被他吓一跳，好气地打了他一下，两只眼睛嫌弃地在他身上打量起来，语气不耐烦道：“想想想，没拦着你想，能不能成熟一点？多大了都，还跟小孩想娘一样？”
　　贺乘风委委屈屈地揉揉自己，低头嘟囔着：“就是想嘛，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楼悬月问。
　　贺乘风道：“没什么。”
　　楼悬月回头看他一眼，丢给他一面镜子，说：“日月穿梭镜，每月一次穿梭机会，想他就回去，不过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注意点。回来了就安心给我治病救人。”
　　贺乘风看着怀里的镜子愣神片刻，反应过来后就差抱着楼悬月亲了，蹦蹦跳跳地在楼悬月身边拍她马屁，把半辈子的好话都说了出来。
　　“行了行了打住。”楼悬月受不了了，随便指了个方向让他去找找有没有伤者。贺乘风乐呵呵地就过去了。
　　楼悬月：……算了。

　　自从楼悬月给了穿梭镜，贺乘风就固定每月月中去找燕牵机，腻腻歪歪两个时辰再回来，回来之后容光焕发的，很难不让楼悬月瞎想些什么。
　　“你每次到底都去干什么了？”楼悬月问。
　　“嗯？”贺乘风诚实道：“没干什么呀，就抱了抱。”
　　他说着说着就眯眼笑起来，一副痴迷陶醉的样子。楼悬月皱起眉不理解地看着他，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还是极度怀疑他去做了什么落回不可能让他做的事。
　　楼悬月默默远离了他。贺乘风慢慢回神，年糕一样甩不掉，跑到楼悬月身旁，问道：“师父，咱啥时候回去啊？都半年多了，这啥什么才消停啊？”
　　“八年九年十年，没个几年消停不了，你要是等急了就先回去，歇段时间再来。”楼悬月道。
　　贺乘风感慨一声：“这么长啊，凡人半辈子都过去了吧？”
　　楼悬月道：“凡人这时候半辈子就是一辈子，活不久的。”
　　贺乘风叹了声，没再说话。
　　楼悬月压着眉眼用火燎针，一声不吭地全都燎完，然后看向在换衣服的贺乘风，道：“你再待半年就走，回去半年再来。”
　　“啊？师父你赶我走啊？”贺乘风指着自己问。
　　“谁赶你了？你要待就跟着，我没意见，”楼悬月道，“不过燕牵机那儿，你能等吗？他能等吗？”
　　贺乘风想了想，“能。”
　　“你不要替他做决定。”
　　贺乘风摇头道：“小师弟说，让我安心做我该做的，我们是修仙的，都等得起，他们不行，”他缓缓笑起来，“而且我跟他说好了，要一起成仙的，这些时间不碍事。”
　　楼悬月没再说什么，只是劝他多陪陪燕牵机，说是世事难料，就算是他们也一样。
　　“知道啦，这次他来我带他去玩玩，行不行？”
　　楼悬月随意挥挥手，“两天。”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