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守候》幺炎

3、欢迎回来

　　抱着玩具熊的小筝坐在看着电视的流川身旁，一双小手摆动着小熊的爪子，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还不时地探头盯着流川。在仙道推开门的那一刻，小筝转眼望向了仙道，小脸满是兴奋。

　　流川手中拿着遥控器，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双眼快眯成一条线了，这是要入睡的前兆。在仙道拉开门的那一瞬间，流川睁开了差点合上的眼，一双清冷的眼静静地看着仙道。

　　仙道知道，流川回来了。但，仙道没想到，当自己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流川时的心情竟是这么的震撼，微笑的脸庞僵住了，一身的轻松僵住了，动作也跟着停滞了。

　　多少次，仙道想象着，会有这么一个人在家等着自己回来。
　　多少次，仙道想象着，一推开门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等这一切都展示在自己眼前时，仙道竟呆住了。

　　十年的落空，在这一刻实现，换成任何人心情都无法平静吧。

　　就这么，定在了门口，呆呆地凝望着流川。

　　望着停在自家门口的仙道，流川蹙蹙眉，丢下遥控器，站起身，走到仙道身边，伸手接过仙道的公文包，侧身撇嘴道：“怎么，自家门都不认得了?”

　　流川冷漠的声音将怔住的仙道唤回了神，是真实，不是想象。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仙道嘴角微扬，充斥在心口的惊喜，慢慢地沉淀下去，最后汇成了一句：“我回来了。”

　　下意识的，流川回了一句：“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这句话，流川是第一次说。

　　流川一直都是独居，虽年少时在仙道家留住过几回，但，每次都是两人一起出门一起回来。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在家等着一个人的归来。但，这句话，说的却是一点也不生硬。

　　流川的回应，让仙道好不容易压下的惊喜再一次溢出心口，难以克制心中的感动，仙道微笑着伸出双手，将站在对面的人轻轻地拥入怀。以前玩的高兴时，会把手搭在流川的肩上，但，那只是少年时期朋友间的惯性动作。这是，第一次，将这个人抱入怀里。虽然高度相近，可，仙道的一双手，足够将流川偏瘦的身躯全部纳入怀抱之中。

　　这是第一次，仙道想依赖一个人。而且，他也付诸行动了。

　　脸颊埋在流川的颈侧，嘴唇抵在流川的锁骨，轻轻柔柔重复了一句：“我回来了。流川。”

　　只是双手绕过流川的双肩，只是两人的距离贴近了些，只是轻轻的重复了一句话，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流川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那是一种难以解释的触动。那是一种未知名的情怀。在脑中盘旋，在心中荡漾。

　　明明是仙道靠在流川身上，但，流川却有种自己也在依靠仙道的感觉。明明是仙道的脸窝在流川的肩头，但，流川却突觉双眼一片酸涩。

　　你是那么的坚强，你是那么的独立，你是那么的让人敬而远之，此刻，你却向我展露了你的脆弱。这是谁的错。

　　流川抬手环上仙道的肩，一手揉揉仙道的发，一手拍着仙道的肩，紧抿的嘴唇缓慢的吐出一句：“白痴。欢迎回来。”

　　十年前，他们之间的话就不多，因为流川的性格。
　　十年后，两人之间的话更少了，因为他们有十年的交流空白。

　　但这一个拥抱，将那些空白填满了。

　　小筝再一次好奇的盯着浴室。上一次是好奇爹地，这一次是好奇爸爸。

　　小筝一直都觉得爸爸高大强壮，所以，小筝常常跟爸爸撒娇。小筝撒娇的时候喜欢抱着爸爸的脖子，小小的脸也拼命地蹭着爸爸的颈侧，然后常常笑的露出小白牙。向爸爸撒娇的时候，爸爸经常揉着小筝的脑袋。

　　小筝以前常想大人会不会撒娇，现在终于有结论了：大人们也是会撒娇的。

　　因为爸爸跟小筝做了同样的事。而且，爹地也揉着爸爸的脑袋了。所以，小筝确定了，刚才爸爸是撒娇了。由此得出：大人们也会撒娇。

　　小筝以前只喜欢爸爸。因为爸爸是小筝的爸爸。
　　现在呢，小筝多了一个人喜欢。那就是爹地，因为爹地可以让爸爸撒娇。

　　小筝抱着玩具小熊，蹭蹭地跑到坐在地板上的流川跑去，端着笑嘻嘻的小脸坐在流川面前，小筝露着小白牙奶声奶气道：“小筝非常喜欢爹地。”

　　流川不是没听过告白的话，但，被一个孩子这么直白地说‘喜欢’还是第一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爹地也喜欢小筝吧’的笃定想法，也是第一次。

　　这小孩，就这么自信吗。

　　除了篮球，流川最熟悉的只有仙道。所以，流川不知该怎么与孩子交流。但，很让流川放心的是，小筝很乖，回到家就乖乖做作业，写完作业然后乖乖地抱着一堆玩具玩，流川观察了这些后，觉得小筝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但听着小筝的话后，流川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孩子，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可以说，他好动，脑瓜子转的很快，时不时说出一两句让流川都无言以对的话。

　　喜欢。是怎样的感觉。流川蹙眉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小筝摇着小熊的四肢咯咯笑道：“因为爹地会接小筝回家。”

　　这是什么理由。流川蹙起的眉头更是耸地高了。流川还没说话，小筝仰着黑色的小脑袋继续说道：“以前呢。小筝都是先到静子阿姨家，然后等着爸爸来接小筝。爸爸上夜班的时候，小筝就留在静子阿姨家了。现在呢，有爹地了。爹地会每天去接小筝的吧。”

　　他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即使对象是小孩，流川也不会说谎，流川别过身，不看小筝期待的眼神，淡淡的说道：“不会。”

　　“爹地讨厌小筝吗？”小筝嘟着小嘴委屈地问道。

　　虽不知喜欢是怎样的感觉，但流川知道，不是讨厌，流川转过身，看着小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实话实说道：“不是。”

　　流川话音刚落，刚还一脸惨兮兮的小筝突然蹦起来笑道：“那就是喜欢了。呵呵，我就知道，爹地是喜欢小筝的。”

　　小孩的世界很简单，小孩的思绪很直接，小孩相信，大人的不讨厌就是喜欢。

　　看着眼前蹦跳的小筝，想起刚才那张被欺负的哭丧的小脸，流川竟觉得自己变得与仙道一样白痴了。被小孩欺骗，不是白痴是什么。

　　“小筝。什么事那么高兴。”

　　刚出浴室的仙道，抬头就看见在流川面前手舞足蹈的小筝，他很好奇，小筝，是如何做到的。对着流川的冷脸，竟可以笑得灿烂异常。

　　听着仙道的声音，小筝颠颠地朝仙道跑去，边跑边宣告道：“刚才爹地说喜欢小筝了。”

　　流川否认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仙道的惊疑：“爹地？流川？”

　　小筝点点头，仰着头对仙道眨眼道：“爹地说不许叫妈咪，小筝就唤爹地了。对吧，爹地。”

　　流川一转身就看见仙道抱起得意的小筝得意地笑道：“小筝真乖，好，以后就叫爹地。对吧，流川。”

　　那两父子，一样的笑脸，一样的得意，一样的让流川觉得非常欠扁。

　　流川哼了一句“白痴。”后，径自朝客厅走去，也不去招呼两人，直接坐在餐桌前就开吃。说不过，我还吃不过。想着，流川决定无视两父子。

　　生气了。
　　仙道与小筝大眼看小眼，一致得出这结论。

　　仙道抱着小筝走到流川身边，弯着腰，低着头，举着小筝的双手伸到流川面前道：“流川，生气吃饭不容易消化。来消消气，小筝跟爹地道歉。”

　　小筝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但是呢，爹地生气了，爸爸说要道歉，小筝就乖乖地道起歉了。小筝小手抓着流川的黑色头发，软声说道：“爹地，对不起了。爹地，不生小筝的气，好吗？”

　　抬眼，冷冷地望了望嬉笑的仙道，望了望抓着自己头的小筝，眉眼一挑，流川起身，抓着仙道肩上的毛巾就丢到仙道头上，伸手狠狠的揉着仙道的脑袋咕哝道：“白痴。”

　　被流川蹂躏的仙道一边尖叫着：“流川，好痛，头发要掉了。”一边还眨着眼，捏着小筝的小鼻子说道：“小筝，爹地不生气了。”

　　仙道哄睡了小筝。来到客厅。

　　流川斜坐在沙发上，手中依旧拿着遥控器，仙道知道，流川没在看电视。但，也很神奇地，没有睡着。
　　仙道坐在流川身边，拉过流川握着遥控器的右手，手指轻轻地揉捏着流川手腕处，双眼直直地盯着流川微微抽搐的俊脸问道：“手还痛吗？”

　　从腕处传来的柔软，流川知道，那是仙道的担心。

　　从流川知道仙道一直在看NBA后，流川就知道，自己的伤，瞒不了他。
　　半个月前，流川因手伤退出比赛。休养了半个月，伤已经不碍事了。但，那时候，流川却没立马重返球场，而是向经纪人请了一个月的假。

　　不是害怕手伤有后遗症，只是想放松一下而已。在球场，孤身拼搏了十年，受伤后，流川像个孩子一样，提着包对经纪人说了一句：“一个月后我回来”后，来到了这里。

　　如果，没有回来这里，流川就看不见这个人，也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等了自己十年。

　　流川将视线从前方移至身侧，低着眉头的仙道，没了嬉笑的惬意，没了往日的飘忽，脸上的表情，是严肃。是认真。

　　“已经好了。”流川淡淡的说道。

　　流川手腕一转，伸手握住仙道的手，与之前在赛场不一样的握法，之前因为仙道是对手，所以，常常是将仙道伸出的手拍掉。原来，向自己伸出的手，竟是如此的厚实，宽大，五指纤细却有力，握住了，只觉得温暖。

　　如果，一开始就握住了这双手，是不是就不会有十年的空白。
　　如果，之前就知道这双手能够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温暖，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握住了就再也不想放开。

　　握着仙道的手，流川曲起身，侧躺在仙道身上，闭着眼，淡然道：“困了。”

　　仙道回握着流川，调整了坐姿，轻轻地将流川的脑袋放在膝盖上，抬手揉着流川的额前发低语道：“睡吧。”

　　低头凝视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睡颜，手上动作不停，仙道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可以为流川催眠。其实，流川睡眠很好，即使是打雷也可以照睡不误。据说当初，在学校，就算老师拿着戒尺对着他怒吼，他也能睡得不动如山。即使如此，仙道却不想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是第一次，流川依在自己身上。

　　仙道喜欢笑，在外人眼中，他的笑常常带些不认真的轻浮，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此刻，仙道的笑，非常轻柔，眉眼带笑，俊脸温和，嘴角弧度不大，但却非常的……用小筝的话就是——好看。

　　凝视着窝在自己身边入睡的人，仙道心中一片柔软，如果要命名的话，那这感觉就叫——幸福。

　　很多话，未说出口，但彼此心中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