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守候》幺炎

8、8

　　“怎么没睡？”送完小筝回来的流川，站在玄关处，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仙道挑眉问道。

　　仙道扬着手中照片笑道：“在看照片，越野那家伙的技术还不错。流川，过来看看。”

　　“不要，我要睡觉。”说完，眼都不看仙道，流川直接朝卧室走去。

　　仙道将照片夹入相册，并将相册轻轻合上，抬头望着流川的背影说道：“流川，高校联赛开始了，要去看吗？”篮球，曾经是他们唯一的牵绊，此刻却成了他们之间禁忌般的存在。

　　流川回国后，除了第一天谈论过NBA外，他们之间再没提及篮球。仙道是故意不提，而流川，也好似忘记了篮球的存在。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的生活。

　　流川的生活，很简单。

　　仙道上晚班时，清晨流川送小筝上学，回来后睡觉，陪着仙道。下午与仙道一起接小筝，然后三个人散步回家。晚上，仙道准备晚饭，流川教小筝学习，仙道上班后，流川看电视，照顾小筝睡觉，最后熄灯。

　　仙道上白班时，流川负责接送小筝。白天一整天都是一个人在家，所以，流川大部分时间处于睡眠中，像只冬眠的动物。放学后接回小筝，准备晚餐，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有规律性地更换频道，与小筝一起等仙道下班。由睡梦中开始的一天终结于睡眠。

　　生活美好地让仙道忘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篮球。所以，看到报纸时，仙道心中挣扎不断，怕篮球毁了眼下的平淡生活，怕流川因为篮球而再次离开。

　　仙道想假装没看见，可，当看着转身离去的流川，仙道又迫不及待说出了掂量许久的话。仙道明白，篮球，是他们之间不可能避免的话题。因为，流川的生命，是为篮球而存在。

　　听着仙道的话，流川停了下来，转身，眯着眼，淡淡地望着忐忑不安的仙道，他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才没去休息吗？流川抬手揉揉眼睛，疲惫的双眼倏地晶亮起来，流川点点头道：“去。”

　　仙道或许是不敢谈及篮球，而，流川是暂时不想碰篮球。流川相信，他们之间即使没有篮球，生活也可以继续。只是，谁也没告诉对方心中所想。

　　戴着太阳帽的仙道与流川随着人流朝会场走去，仙道用力将流川的帽子压低，直至帽檐遮住了流川的半张脸，才放心地拉着流川的胳臂走道：“进去吧，应该没人能认出你。”

　　流川顺了顺挡住视线的帽檐，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点头道：“恩。”

　　仙道与流川并肩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在观众席爆满的情况下，他们不用担心会被打搅，可以放心地观看比赛。陆陆续续的人们将一个个空座填满，仙道双手横胸，视线越过帽檐，平静地盯聚光灯下的球场，嘴角的笑一如既往地淡定，“这么巧，是湘北。”仙道打量着湘北的队伍，突来的熟悉身影让仙道身躯一震，随后又放松下来：“湘北的教练竟是三井寿，对了，流川，你还记得三井寿吗？”

　　顺着仙道的视线望去，流川看到了十年未见的前辈，“恩。三井前辈，很厉害的人。”

　　“原来你会叫前辈的。我以为你对其他长辈也像对我一样直呼名字的。”

　　“没有，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对手，如果叫你前辈，心理上就输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仙道在听着流川的那句‘你不一样’时，心跳加速，可，流川接下来的解释让仙道一阵失落，果然，期望过高了呢。戴着帽子，揉不了流川脑袋的仙道改而压着流川的帽子，“没什么，比赛要开始了，可不要睡着了。”

　　“你才是，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睡。”

　　“我精神很好。”

　　“你笑地好无力。”

　　“我要是睡着了，你背我回去吗？”

　　“不背。”

　　“怎么可以这样？你睡着了我一定背你回去。所以，流川，如果我睡着了，你也背我回去吧。”

　　“你比我重，比我高，我不背。”

　　在仙道因流川的话而发怔时，比赛的哨声突然响起，仙道哭笑不得地搂了搂流川的肩，低声委屈道：“你这家伙，真没良心。”

　　流川象征性的挣扎了下被仙道抱着的肩，但仙道的力道很大，挣扎无用的流川侧脸瞪了瞪仙道，看着仙道笑呵呵的脸，流川决定无视仙道专心一致地观看比赛。

　　人声鼎沸的场馆内，所有人的视线聚在正中央的篮球场上，砰砰砰的运球声，吱吱唧唧的篮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不时传来裁判的吹哨声，紧接一阵呐喊，一阵尖叫，欢呼声嘘咦声接连不断。热血飞扬的少年们，将青春与汗水无悔的洒满整个篮球场。

　　隐于观众席中的流川双眼冷冷的注视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十年前，他与仙道在这球场，也像他们这般对峙过，争夺过，坚持过。曾经的他们，也像球场上的少年们一样，怀着一颗非胜不可的心，飞驰在这球场上。

　　流川转过身，双手放在膝盖处，望着目不转睛盯着篮球场的仙道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打篮球。”

　　认真观看比赛的仙道没听清流川的话，仙道侧身面向流川，倾身凑到流川耳边问道：“刚才，你问什么了？”

　　“篮球，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碰了？”

　　“大学毕业，从东京回到神奈川后。”

　　“为什么？”

　　“对篮球，已没了少年时的热爱，加上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就放弃了。”

　　“白痴。”
　　“流川，你又叫我白痴了。我可是你前辈呢。”
　　“大白痴。”

　　在这热闹的场馆，仙道无须克制自己的笑声，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搂上流川的肩，仙道将流川的帽子抬高一些，望着流川清澈无波的眼眸，愉悦的笑声渐渐变成了浅笑，只有流川一人敢叫仙道白痴，仙道闷着笑，转眼望着球场。

　　十年前，他们也像球场上的少年们一样，全身散发一股死也不放手地将那橘红色的篮球紧紧抱在怀的气势，穿过重重障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篮球灌入篮筐。就算明知自己会倒在篮球场上也不言放弃。为了胜利，他们曾誓言定要击倒对方才罢休。双方都坚信自己是迎接胜利的一方，但在犹如战场的篮球场上，没有双赢，只有胜败。有胜利的一方，自然就有承受失败的一方。

　　钢铁般顽强的斗志，自信满满的双眸，无所畏惧的神态，每次想起都觉得异常难受。

　　在神奈川，篮球留给仙道太多记忆，怕会被记忆摧垮的仙道，将篮球与记忆一起封存了。

　　“这场比赛，湘北赢定了。”
　　“结局已定。”
　　“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回去睡。”
　　“现在好困，你也知道，我一夜没睡了。”
　　“刚才谁说自己精神很好？”
　　“可是，好想睡觉。”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既然如此，那我决定了，现在睡觉。”

　　流川还没明白仙道话中含义，右肩即一片沉重，侧脸望去，入眼的是仙道白色的太阳帽，肩上枕着的是仙道的脑袋，这家伙竟靠着自己睡觉去了。流川动动右肩，一脸不情愿道：“比赛要结束了，回去睡。”

　　“不，这里的声音可以当催眠曲，我睡了。”说完，仙道抬手压下流川的帽檐，低声笑了笑后，伸手扯着流川的右手，像怕流川会丢下自己独自一人离去似的，手握得紧紧的。

　　“怪癖。”流川哼了哼。

　　这家伙，真这么睡了。流川泄气似的努努嘴，将最后的抱怨吞下了肚。要支撑仙道的重量，可不件容易的事，必须坐稳了才行，流川动了动身躯，伸手将仙道帽子压低了些，隔不断场馆的声音，至少可以挡去刺眼的灯光。

　　比赛的趋势如仙道所说，最后的胜利归于湘北。赛事过后，观众渐渐离席，偌大的会场，十分钟后，只剩下坐在角落的他们。流川右肩酸痛不已却不得动弹，低眉瞅了瞅只露出半张脸的仙道，呼吸均匀，睡颜安详，想要叫醒仙道的想法突然散去。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作息虽然规律，却常让人感觉疲惫。为什么学医？高中时，仙道曾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可，现在的他，已成了一名医生。

　　仙道，这些年，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流川正思索着，空荡的篮球场突然热闹了起来。流川靠着仙道脑袋的黑色脑袋缓缓抬起，眯着眼，扫视全场，视线定在篮球场，篮球场上的声音，打断了流川的沉思。

　　“教练，我们练习一下吧。”

　　“当然，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训练，都打起精神来吧。”

　　“是。教练。”

　　那不是陵南的相田彦一吗？流川望着球场上的人，脸色僵硬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