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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Episode9. ...

  •   窗外跳动的霓虹灯落在脸上,一下下地将记忆也带回到灯红酒绿的世界里。
      那日的光景也是一样,爆裂的音乐在头顶炸开,乱舞的光线满场扫射,醉醺醺的洪知秀对着隐藏不住的镜头微笑,潜伏的记者冲出人群大喊。
      “洪氏宣布新项目的启动人选为您,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会长最近是否有宣布继承人的意愿呢!”“加入荣恪团队是洪氏的意思吗?”“您作为继承人的种子选手,怎么看待洪氏这次项目呢?请您回答一下吧!”
      镁光灯的明灭有时候比武器还要伤人,李硕珉赶到的时候,一把将随波逐流被挤来挤去的人拉出来,温热的指尖相握,他带着他跑出人群。门外有蹲守,地下车库也被堵了路,无孔不入的探查混在工作人员里。终于,李硕珉找到了一个隐秘而又狭小的地方。
      隔着一堵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奔走寻找的吵闹声都隔绝在外,黑暗的环境中,李硕珉终于松了一口气,垂眸,温柔的视线正浅笑着,他有点无奈地低下头,鼻尖蹭着对方的。
      “亏你还笑得出来。”
      “嘿嘿,很浪漫啊”,细密的睫毛遮住弯弯的眼睛,他呼出来的滚烫的,带着酒气的空气都落入了李硕珉的唇间。
      “哪里浪漫了。”
      “外面那么吵,这里这么安静,我们躲起来谁也找不到,不浪漫吗?”
      李硕珉看着蜜糖一样的眼睛,说不出话,别过脸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喝醉了的洪知秀有点粘人,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腰,温热的脸颊蹭着脖颈。
      “我们躲起来吧,谁都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李硕珉忽然感觉到衣领被打湿了,他抬手轻轻摩挲着洪知秀柔软的头发,贝斯的鼓点还在拨动,安静的角落里,两颗贴近的心也在轻轻地跳动。
      “又是会长让你这么做的吧”,他低声问着,“明知道你刚加入荣恪的团队,要谨言慎行,偏偏要你在全是记者蹲守的地方玩。”
      “今晚有个大项目要谈,需要有人吸引视线”,洪知秀的声音闷闷的,“会长也就这个时候能想起来我了。”
      “你非得听他的吗?我看荣恪对你也很好啊,为什么不走呢?”
      他仰起头,好看的眼睛亮亮的,“那是我的家啊。”
      “你的家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你的哥哥姐姐们是踩着你往上走的人,只有你觉得这里好。”
      “他们以前对我也很好的”,他又把头埋了回去,“只是我们都长大了,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到头来,就是你一个人受罪,他们坐享其成”,李硕珉是真的很不喜欢集团,“有一天他们要你去死,你也要这么做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的。”
      “你真是……”
      “道兼米,别再说我了”,他撒娇一样地蹭了蹭,“我已经听过太多了。”
      还能再说什么呢?李硕珉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劝告不止自己,不止一次地落入洪知秀耳中,可是说到底,他们都是外人。外人是不会明白的,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它伤害了你无数次,可是下定决心离开是更艰难、更痛苦的决定。如果不是彻底伤一次,人们总愿意相信,走到最后,家还是留着一块糖的。
      那块糖的甜可以弥补走过来时吃的所有苦,它具有最迷人的魅力,吸引人奋不顾身,一次次地选择回来。
      李硕珉将人抱紧,他想,就让他狠狠伤心一次吧,然后自己就带着他彻底离开。他只是没想过,这样的伤心,要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

      “硕珉哥”,崔翰率抬手拍了拍李硕珉的肩膀,“我想说的是,在洪荣相争的关键时刻,也许洪少爷的死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他故意让你离开,就是为了让计划能够进行下去。”
      早早停靠在路边的车,此刻安静得衬托的夜雨都吵闹许多,夫胜宽解开安全带转过来,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打破了宁静。
      “我,打断一下。”
      “你说”,崔翰率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
      “刚刚占卜,奇怪的是,卦象显示洪少爷命不该绝,但他未来的命运却在近日断开后重新出现了,这意味着他一定经历了和生死一样痛苦的事情,人只有经历过这种重大的冲击,才会致使命运发生改变。”
      “你是说,他还活着?”崔翰率问着,夫胜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在瞎说,但我真的算出来了。”
      “没有,我相信你”,正义的法官低头调取资料,“因为你让我想起来了一组数据。”
      他将数据库中检索到的资料同步到了在场几人的拓展器里。
      “二十年前,洪氏医疗部的系统更新,联盟意外获得权限收纳了部分信息,其中几组数据显示,他们已经完成了复制体实验的初步阶段,在释出的数据里,就包含洪知秀在内”,他的眼睛亮起来,“也许,洪知秀正是利用了家族的安排,与九思达成了某种合作,如果这项实验成功了,那说明他有一个拥有着一样面孔,一样身体数据的替身,他完全可以通过假死,来获取自由。”
      “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硕珉忽然抬头反驳着,“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的眉头有紧紧地皱起来,崔翰率敏锐地捕捉到这点变化。
      “你没有否认,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李硕珉的目光被长长的刘海遮挡,晦暗不明,于是崔翰率换了个问法,他习惯于在审问中乘胜追击。
      “你真的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真的沉溺于那个伤害他的家吗?他不恨那些拿他当玩物,当挡箭牌的亲人吗?不爱自由吗?甘心去死吗?在生死面前,难道他不会选择,做一次坏人吗?”
      李硕珉忽然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他扯着崔翰率的衣领,曌挈的火焰锋利无比,在他的掌侧留下了小小的红痕,可是此刻的愤怒,此刻的动摇,已经足以让人占据上风。崔翰率没有闪躲,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其实,你也觉得他会这样做的吧。”

      ——

      思绪一下子穿越到过去,穿越到他第一次来到那间秘密实验室的时候。模拟月光的投射下,一个人穿着宽松的白色纱衣坐在钢琴前演奏,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优雅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落在精致的皮鞋前。
      那是李硕珉第一次见到那个复制品,他在安静的,黑暗的环境里,不停地演奏着乐曲,悠扬的乐曲从指尖流淌出来,同样的侧脸上,他更多了淡淡的忧伤。
      直到真正的洪知秀走进来,将他拉出去,他回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的柔情,而是陌生的冷漠、凶狠,真奇怪,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
      “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洪知秀拉着李硕珉走出实验室。
      “当然。”
      “好,我相信你”,洪知秀松开指尖,绕过他向前走去。感觉到往常亦步亦趋的人没有跟上时,他转过身,发现李硕珉正透过单向玻璃盯着里面看,本来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此刻已然有了新的主人。
      “你觉得他可怜吗?”洪知秀忽然冷冰冰地问。
      李硕珉终于重新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
      “你觉得他可怜啊”,洪知秀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转身就走,任凭李硕珉追赶也没有回头。之后,李硕珉成了秘密的共同守护者,他知道有天,那个可怜的替身会代替洪知秀死去。这是他可悲的宿命。
      于是,李硕珉不得不承认,那晚的匆匆一眼,让他心痛了一瞬。
      而洪知秀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不再清晰了。
      李硕珉能看到那双笑眼上蹙起的眉头,阳光刺目,狂风捶打,温柔的人也会阴沉,说完喜欢后的漠然,道完没关系后的暴躁——人本来,就是一体两面。坐在地毯上靠着床仰望天花板的洪知秀,从没有解释过实验室的情况,没有说明他对那个替身的态度。
      只是偶尔几次,他会云淡风轻地让李硕珉去到那里。那个人很难相处,脾气和嘴巴一样坏,性格那么恶劣的人,顶着那么一张美丽的脸,会让人生出别样的情绪。所以李硕珉也没有很讨厌他,更多的是不咸不淡地观望。
      “你知道的,不管是放你离开,还是让你去死,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你恨他不如恨会长,毕竟你们现在的人生,都是会长一手策划的。”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他过得也不容易,但你知道吗?我就是恨他”,对方不管不顾地将那些昂贵的东西砸个稀巴烂,坐在废墟一样的地方,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替身抬眼看向玻璃之外的人,他说。
      “他欠我的。”
      李硕珉如实将话传到洪知秀耳边,他正坐在花园里看书,阳光柔软地笼罩下来,他一点也不生气,指尖划过书页。
      “他说的没错,不管我为他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欠他的。”
      “因为他会替你去死?”
      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仰起头,阳光将瞳孔照成好看琥珀。
      “我说不会,你相信吗?”
      “信”,随后又怀疑,“那为什么不和他解释?”
      洪知秀柔柔地笑着,低头继续看书,“我欠他的,又不止这一件事。”
      “他为我而生已是罪过了,又要为我而死,那太残忍,他出现在实验室里一天,我做什么都是亏欠。也许有一天我能改变会长,还给他自由,那时,我们才算两不相欠了。”
      于是心的砝码沉沉地偏向了这边,或者说,除了最初微微的动摇,李硕珉从来都是更偏向于真正的洪知秀。因为他相信洪知秀的真心——他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人。所以,面对崔翰率的猜疑,李硕珉下意识觉得,洪知秀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可是心呢?隔空对视的几秒里,脆弱的人被风吹得凌乱,灯光落在那具安静的尸体上,指尖轻触额头的瞬间,悲伤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
      因为他希望,死去的人,是那个可怜的替身。
      眼前浮现的是那张永远讥讽又极端美丽的脸,那人从窗边掉下去的瞬间,李硕珉想——千万,千万,一定要是你啊。一朵带刺的毒玫瑰彻底从心的角落里绽放了。李硕珉会永远永远地纪念,永远永远地去赎罪——但只要洪知秀还活着,哪怕他对自己说的都是谎言,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这很卑劣,但爱的另一端,正是如此。

      ——

      “作为曌挈的成员,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只负责调查,找到洪少爷的时候,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崔翰率抬手拍了拍李硕珉的肩膀,“如果他愿意,你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
      “或许他从来不想和我一起”,李硕珉转头看向窗外,他想,他并不是称职的评论家,看不懂喜爱的作品,解不开暗藏的隐喻,也写不出挽留的言语。
      “好了好了”,夫胜宽敏锐捕捉到李硕珉此刻的情绪,于是努力转换气氛,“先不想这些了,呀崔啵农你下班了吧,我们去见个老朋友如何?”
      “听你的”,崔翰率笑了笑,将曌挈的标志取下,“去见见执行官吧。”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她”,夫胜宽有点惊喜地瞪大眼睛,崔翰率却觉得很明显,某人一路上总是隐隐约约提起执行官,虽然他没有回应,但都记在了心里。
      车子启动,窗外的雨丝也渐渐小了许多。李硕珉打开车窗,掌心出去迎接湿润,倾斜而细密的水汽进来,顺着脖颈湿透衣领,木质香的后调带来青草的干涩味道,那是资料上显示的,替身较为喜欢的味道,如同他无声地愧疚,缓缓弥漫整个狭小的空间,永远地留在这里。

      城市的另外一端,尹净汉缓缓地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被灯光照亮的半张脸,黑色镜框架在鼻梁上,和往常平易近人的样子全然不同。
      “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呢”,受伤的人干咳几声坐了起来,嘴角依旧勾起。
      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洪知秀叹口气转头看向嬉皮笑脸的美人。
      “你这种不按照计划进行的垃圾,本来是不想救你的。你毕竟是金珉奎的朋友,我目前还没有想和枭野为敌的意愿。”
      “别这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啊”,尹净汉笑嘻嘻地凑过去,“我只身舍命为的不就是博美人一笑嘛,笑一个吧~”
      洪知秀冷冷地垂眸看向漂亮的脸蛋,对方终于知难而退地靠后,好脾气地抬起手投降,“好,不招惹你,能找个地方给我放下吗?”
      “不行,我要去西华,你要帮我。”
      “我还是病人呢,再说了,求人办事腰肢而要软,嘴巴要甜才行呢。”
      “你们九思最近失踪了一个成员吧”,洪知秀轻蔑地说着,尹净汉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消失,“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西华,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
      “如果我不呢?”
      “那我一定会在你找到他之前就杀了他,你知道我能做到。”
      “呀,按照你的计划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假死,我承认,临时改了计划是我不对,可那也是为了救你的命,你至于恩将仇报,这么威胁我吗?”
      “是我让你救我的吗?”
      “什么?”
      “我让你救我了吗?”那双小鹿眼从没有这么冰冷过,尹净汉终于认真地正视对方,洪知秀轻轻地说着。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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